麦种上,粮食晒干入了仓,男人和孩子的棉衣缝好,趁雪还没有落,豫北乡下的女人们开始想嘴儿吃了。吃啥哩?几个女人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还是炒花生最解馋。没有吃到嘴里,想想那香脆可口的味儿,就流口水了。
花生有两种炒法。一是炒去了壳的花生仁;二是炒带壳的花生。花生仁又有两种炒法。一种是锅里放了油和花椒炒。这种炒法费油,乡下的女人可不舍得。只有来了贴近的亲戚,才炒上半斤,顶一盘菜用。另一种炒法是把花生仁用盐水泡两天,捞出来晒干了,再掺上沙土在锅里干炒。这种炒法麻烦,先得剥皮,又得泡,还得晒。豫北乡下的女人都是急性子,除了孩子生病想吃,很少这样炒。
女人们说的炒花生是带壳的花生。说起来轻巧,其实也挺不简单的。花生必须是晒得干透了,锅要用烧柴的地锅,柴禾要用秸秆这样的细柴禾,还要找来细沙和花生掺着一起炒。炒花生是需要经验和技术的,刚过门儿的媳儿,没有婆婆或嫂子的指导,炒花生没有不失手的。女人们炒花生往往合作。谁家的地锅大用谁家的锅炒,然后有的去找沙土,有的去找柴禾,有的负责烧火,有的负责翻锅。烧火的先用大火把锅里的细沙烧热,然后把花生倒进去。花生一倒进去,就要不停地翻动。不然,壳变黑了,里面的花生仁还是生的。花生倒进去一会儿,就会“噼啪”作响,那是花生仁受热膨胀而爆裂的声音,听起来像喜庆的鞭炮。“噼啪”的声响越来越稠,越来越脆,颜色也渐渐黄了。女人们脸上的笑也越来越灿烂。每人从锅里捏出一个花生,不停地倒腾着手,嘻哈笑着,吹着气儿,嗑开壳,放嘴里。热花生遇着温口水,发出“滋滋”的响声。有的干脆赶紧又吐回到手上。这时候的花生有个八分熟就得出锅,待熟透时,再出锅已经晚了,后味儿会发苦。火熄了,把花生连带沙土全弄出来,用沙子细细过了,再把沙土重新倒进锅里,烧上火,沙土还是热的。下一家的花生倒进去,几个人又开始忙活了。炒好的花生,并不急着拿回家,给每个在场的人尝过,给围观的小孩子每人抓一把。这才让孩子端回家,女人留在这儿帮下一家炒花生。
脆香可口的炒花生,丰富和香甜了我们那一代豫北乡下少年的冬天的记忆。如今超市里卖的炒花生,都是烤箱烤出来的,全没有了那童年记忆里的烟火味儿,沙土味儿,更没有了那热闹的饱含情味的炒花生的场面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