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有这样一个人,被时光蒙尘,像一件旧物被端放在高处,连个姓名也不曾留下。
有时候外号被人叫的多了,便也没人在意你究竟叫什么。在我印象里他就一直是个老头,皮肤黝黑,不过眼睛很有神。奇怪的是无论什么人都叫他老头,哪怕是个小屁孩喊他老头,他也笑眯眯的应和着。
小时候我很胆小,怕见陌生人,不过和老头倒还是很熟。每次放学回家总能看见他蹬着个三轮车,拉着满满一车废品往回走,他也很热心让我垫着一张干净的纸箱坐在三轮车里。小孩嘛,好奇心很强,我总是时不时的顺走几件“宝贝”。一天我盯着车里的洋娃娃看了好久,老头见状便说“喜欢啊?”我狠狠地点着头。“放心,爷爷拿回去给你洗干净了再拿过来,好不好哇!”“那爷爷你可别忘了呀”说完他又笑眯眯的蹬着三轮。后来他真的洗干净了,那娃娃像是个新的一样。当我把娃娃抱回家时,妈妈问我哪来的洋娃娃。我撒了谎,说是同学借我玩两天。因为我知道要是妈妈知道这是在废品里捡到的,一定会丢的远远的。
后来有一段时间没再见到他,听父母闲聊时谈起他说老头在为儿子准备婚事,只是女方好像不是很愿意,女方嫌彩礼太少。为这事老头又东拼西凑了些彩礼,女方才答应嫁过来。两人的婚礼是在县里的饭店举行的,排面可是不小。在办完儿子的事后,老头又操起了老本行,挨家挨户的收废品。
那日,爸爸说家里旧书,饮料瓶,纸箱太多了,想着收拾收拾卖了,买些冰棍吃。于是就找来了老头,他依然骑着他的三轮车慢慢地从大门进来。老头和爸妈寒暄了几句便笑呵呵的说“哎呦,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收拾的妥妥贴贴的。”爸妈也点点头说“那我们先谢谢啦!中午记得留下来吃饭啊。”那天具体卖了多少钱我不知道,我只隐约记得在老头收拾完后我赶忙跑过去递了一块西瓜,好像还没拿稳蹭到了衣服上。老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大笑着对爸妈说“你家的丫头可是机灵呢…懂事懂事…”在爸妈的极力劝阻下,老头才肯留下来吃顿午饭。可他死活不愿意进屋里吃,说是自己身上脏,别把屋里的桌椅也弄得不干净了。于是爸爸便在院里摆了张桌子,这才吃了顿饭。
后来,因为上学的缘故,很少回家,见老头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大二的暑假,当我乘车快到家时,透过车窗又看见了老头,不过这次他的装备升级了,这次他骑了量电动三轮车,本想打个招呼,没成想两辆车错过太远,只好作罢。回到家中向爸妈提起了老头,他们摇摇头说“唉,也是个可怜人,早些年,媳妇儿跟人跑了,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还想着能享享清福呢,儿子又离了”听到这我意外的顿了顿问道“这么没听你们说过这事啊?”“嗐,你不是还小嘛,说了也不懂。”之前想着回家能高兴高兴,可那天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本期待着暑假能和他再相遇,可是那个暑假我再也没能遇见他。老头在那个夏天去世了,而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在老头去世后的几年里,我生活的地方没有再像他一样收废品的人了。只是我时常听到周围的人念叨“这废品怎么就没人再收了呢,家里都快堆不下了。”
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人会像我一样时常想起老头,想起那个破破烂烂的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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