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负暄,我坐在园中的长椅上,品茗阅报,有百花相伴,暂且贪享人间的瞬息繁华。美中不足的是抬望眼,总看见园中的西隅,剩下的那两棵意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楞楞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湛的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
——白先勇《树犹如此》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那缺口,是心里的缺口,是空虚是无奈是悲痛,也许此生以后,再也没有如此知音了。
《树犹如此》是白先勇为纪念他的挚友王国祥的一篇散文。白王两人从少年时期开始相识,同考一所大学,感觉所学专业不是自己的兴趣的时候,随后又一起转学到台大,毕业后一起留学、定居美国。王国祥中年重病,白先勇为其四处奔波寻求良医,日夜床前侍汤药。不幸的是,王国祥终究不治而亡。他们两人一起度过了35年的漫长岁月,期间王国祥还帮白先勇一起整理别墅的花园,两人合种了几棵树。第一段引言是王国祥死后,白先勇再来看那些他们一起种过的树而有所感。
读完之后我先是感动,接着是羡慕。那种感动熟悉又模糊,上一次被作者打动还是高中的时候看林觉民写的《与妻书》,文中内容朴实动人,再加上白先勇极具音乐感的文字,读罢让人几欲潸然泪下,感动在胸腔萦绕不绝。那种羡慕,羡慕别人的友谊如此深厚,生死契阔,情谊虽然不可能天长地久,但是也是一生拥有了。
我非常不喜欢自己老气横秋地感叹什么“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但是关于时间和人,我又一些不得不说的话。以前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总把岁月比成长河,直到岁月在眉宇间留下成熟的印记,人生啊,光是五年就觉得时间很庞大了,那些人那些事仿佛涛涛江河里的水,不可计量。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孩童到意气风发仰天大笑出门去的青年,时间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走,孤独的成长之旅,俯瞰过繁华,瞥见过荒芜,有些人来了又走了再过两三年他们又回来了。哪些是可以让你肆无忌惮没有什么“报喜不报忧”原则倾诉的人,哪些又是和你吵架吵得哭哭笑笑最后给个拥抱的人,哪些又是听得懂你弦外之音的解语花……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相互喜欢没那么容易,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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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三年来,我时而彳亍,时而奔跑,时而理智,时而放肆,时而时而小心翼翼,时而无所畏惧。写过许许多多或是开心或是难过的句子,哼过一些不成调的曲子,认真过,也无所谓过。有时候,再忙的日子也会变得无聊枯燥,再有压力的任务自己也懒得动弹。可是,黑暗的日子里又曾默默努力,就像家乡山上的野百合一样野蛮生长,一点点地熬到看到曙光为止;可是,再有压力的任务又能让人蜕变,寒风冷雨里奔走冻紫的手指,宿舍里打着台灯一个人默默吃午饭告诉自己要坚持的样子,深夜加班合上电脑满是欣慰的心情……
我曾经对大学生活憧憬过这样的一个场景: 大晚上地搞完活动后我们三五成群去喝酒去吃烤鱼,醉意朦胧步履蹒跚地走回宿舍,大家有说有笑,晚风吹过校园的马路,吹过我们年轻的脸庞。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我们只是坐在阴暗的楼梯上吃着桶天香,室内是歌声和掌声;我们只是没有午休,在教室一边啃干干的面包一边评选参赛作品;不过,这些也够了。那是青春的独家记忆啊。
往往在那些我极度坚忍,极度无聊,极度慵懒的日子里,越发地想念远方的朋友们。身边不是无人可诉说,不是无人可交心,而是,在他乡生活、学习的朋友们,是我们生命中珍贵、无可替代的一部分,有些故事只可与他们道哉。
知音虽稀,朋友足矣。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曾经少年时。因为这些关于我故事,远方的你们未曾参与。
他朝来日再聚首,我讲故事你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