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里的春天

2025 年 3 月 2 日,无锡机场的安检口泛着冷白光。我攥着护照的手沁出汗,玻璃幕墙外父母的身影逐渐模糊成两个晃动的色块。父亲突然举起手机,镜头里是母亲红肿的眼睛:"记得每天和我们视频,时差算好了吗?"

伦敦的雨在我抵达当天就给了下马威。潮湿的雾气裹着行李箱轮轴的吱呀声,我在合租公寓发霉的地毯上蜷成虾米。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国内正午的照片 —— 阳台上的茉莉开了,她特意用美颜相机拍得晶莹剔透。我盯着屏幕上的暖光,喉咙里泛起酸涩的肿胀。

学业的压力像泰晤士河的暗流。当教授在课堂上提到 "后现代主义解构" 时,我的大脑像被塞进浸水的棉花。直到那个暴雨突至的午后,我在图书馆撞见同专业的日本女孩美咲。她正对着《喧哗与骚动》愁眉苦脸,发梢还沾着水珠:"你知道吗?福克纳的意识流比伦敦的天气更让人捉摸不透。"

我们开始在深夜的咖啡厅分享笔记,用蹩脚的英语讨论福克纳与莫言的异同。美咲总带着抹茶味的润喉糖,她说这样思考时会想起京都的岚山。当我的论文被教授用红笔圈出三个 "A" 时,美咲突然指着窗外:"快看!樱花!"

3 月 13 日清晨,我收到母亲的消息:"机场的樱花开了,你爸拍了视频。" 视频里,去年我和他们种下的染井吉野正在料峭春风里摇曳,花瓣落在父亲斑白的鬓角。与此同时,美咲发来她在摄政公园拍的樱花,晨雾中的花树像浮动的云。

我突然意识到,当故乡的春天在暮色里谢幕,另一个春天正在时差的另一端悄然绽放。视频通话接通时,母亲身后的樱花与美咲发来的照片在屏幕上重叠,宛如时空交错的拼图。父亲举着放大镜凑近镜头:"你看,这朵花是你去年走时开的,我们特意留了种子。"

此刻,我站在 2025 年 3 月 13 日的伦敦街头,手里握着母亲寄来的樱花种子。雨滴打在伞面上,远处大本钟的钟声与故乡的鸡鸣在记忆里重叠。原来思念从不是单程票,当我们在时差里跋涉,那些被泪水浇灌的种子,终将在某个晨昏交界的时刻,绽放成跨越半球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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