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汉
本来要去登黄山,被"鲇鱼"带来的风雨所阻,未能成行,转而去了宏村。
以前看黄山的介绍,黄山又称为“黟山”,那个“黟”字很难认。宏村就座落于在用此字命名的黟县。宏村又名弘村,取宏广发达之意。
从黄山风景区一路过来,途中有些抢眼的清清河水和远远耸立的齐云山已经不能阻挡我的游兴了,进入宏村,像是从梦境中浮出来的一双眼睛,明媚而动人,凝重而深邃,耳边油然而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游子的跫然足音。
宏村,是一个有着900年历史的古村落,背倚黄山余脉,地势较高,背山环水,沿溪而居,层楼叠院与湖光山色交辉相映,常常云蒸霞蔚,时而如泼墨重彩,时而如淡抹写意,恰似山水长卷,雨中秋色更浓,分外迷人。
村前南湖悠闲的鸭子,村中的月沼池塘民居倒影,村里水圳的涓涓流水,还有村北头两颗百年枫杨,无不给人以古朴宁静,端庄秀气的印象。
宏村的美在于水,整个村庄依山伴水而建,八九百年前的建村者便有先建水系后依水系而建村的前瞻,所以使它有了水一样的灵性,这也正是它比其他徽派建筑的村落更具魅力的原因。宏村有许多著名的景点:南湖、牛肠水圳、月沼等,都和水有关。
南湖成大弓形,湖面绿荷摇曳,鸭群戏水,别有一番景致。整个湖面倒影浮光,水天一色,远峰近宅,跌落湖中,加之树荫水深和日光的相互作用,明暗协调,动静相宜,显得幽深、雅静、清新、明丽。因而南湖又有“黄山脚下小西湖”之称。
牛肠水圳绕过村中家家户户,清水不断,水圳九曲十八弯,穿堂过屋,经月沼,最后注入南湖,出南湖,灌农田,浇果木,滋润得满村清凉,使静谧的山村有了动感。
月沼水碧绿如蓝,塘面水平如镜,映照着四周粉墙青瓦,无论从哪个角度拍照,都是一幅幅水墨画。
古人将村子建成牛的形状,风水上佑村利民,传承典型的徽派建筑,古老脱俗的青瓦白墙,慢悠悠的生活,就如这平静的“月沼”一样平静和优雅。旧时光的影子,光影古舍,大红的灯笼满墙的火腿肉肉,写满人间的烟火。
如画一般的村落,一个溶于水彩画的古镇,以徽式建筑、小桥流水、风景淡雅为特点,被誉为“中国画里的乡村”。
我们到来的时候,正好这场大雨把宏村彻底洗刷了一遍,雨水和泥土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我们穿上雨衣撑起雨伞,一家三口在雨中漫步,慢慢品赏这天然的水墨长卷。
高高的马头墙,屋顶的青砖白色墙面,这些整齐划一建筑,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有时甚至有些灰扑扑的感觉,像遍地生长的乡野植物,花开花落,自生自长,远近高低各具情态。它们在光阴荏苒中青春难在,露出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故事。
宏村的设计应该是独具匠心的。宏村人起初寻到这方风水宝地上应苍天、下占地利,以求得理想的耕读生活。牛在农耕时代必不可少,以牛为主题的居住环境彰显独有的睿智,整个村子呈“牛”型结构布局,巍峨苍翠的雷岗为牛首,参天古木应是牛角,由东而西错落有致的民居群宛如宠大的牛躯,溪水缓缓绕屋过户,那静日流淌的潺潺流水,和村中天然泉水汇合蓄成一口斗月形的池塘,形如牛肠和牛胃。水渠最后注入村南的南湖,俗称牛肚。人们在绕村溪河上架起了四座桥梁,作为牛腿。这种别出心裁的村落水系设计,不但为村民解决了消防用水,而且调节了气温,创造了一种“浣汲未防溪路远,家家门前有清泉”的人居环境。 南湖至清至纯的波光涟滟,承载着并不富丽輝煌的黑顶白墙,将湖边的芙蕖和层峦叠嶂都溶入了水墨山水,四周物景与游人都倒影在平静的南湖中,显得静谧安详,似乎是梦中相识。那亭亭的荷花宛若轻盈舞女的歌舞,震撼着你的视听。那古朴端庄的徽州民居,就这么矜持地立在湖边。不经意间,会忘了是仙境还是人间。在亦梦亦幻的恍惚中,回头看看,发现自己也在画中。
宏村人是崇尚读书的,“进则入仕,退则耕读”。跨过南湖,映入眼帘的是南湖书院。这种寄托人们入仕耕读理想的书院,同时也能反映了悠久历史所留下的广博深邃的文化底蕴。
沿着涓涓的溪水进入村里,仄仄的青石板路和溪边的青青幽草引着我进入鳞次栉比的古民居群。精雕细镂的承志堂、飞金重彩的敬修堂,气度恢宏的东贤堂,西朴宽敞的三立堂,正是徽州建筑的精华所在:美轮美奂的徽州木雕,古色古香的中式家具,传承文化的中堂对联。溪水沿着墙角缓缓流淌,然后便默默流走,不曾带走高墙深宅的惆怅。坐在堂前,寂寞犹如花几上的静静的兰。
对徽式建筑中的天井,我羡慕了好一阵,此刻正有雨水从天井的四角流到堂前。想像家家户户那个沐风栉雨的天井,晴天抬头便看见蓝天白云,午后一米阳光洒下来,夜晚能看见星星,冬天飞雪、春天有花瓣飘落,那是何等的诗意呵。天井,在徽商人的眼中则是另有含意,就好似聚宝盆,天上下雨为降金,下雪则是降银,喻意财源滚滚从天而降,而雨水从天井的四角流入地下,则为“四水归堂”、“肥水不流他人田”之意。
沿着门前的石板路,在雨中的小巷里流连忘返。随便走进寻常人家开的家庭作坊,坐在人家屋里品茗赏茶,聊着山南海北的话题,能感受到徽州人的质朴与真诚。在此可品到“黄山毛峰”“太平猴魁”的地道口味。每到一家都会受到主人的殷勤款待,不由陶醉于氤氲的茶香之中。在茶香中有游子如归的感觉,或浓或淡,或轻或重,香甜自知。当然也可买到文房四宝,诸如歙砚、镇纸之类的东西。
漫步在窄窄的石板街上,脚下有流水,身边不时会有村民、保洁、挑夫以及衣着艳丽的游客经过,不由让人感觉到是漫步在时光隧道中,连接着这里的过去和现在、质朴与时尚,在不经意间瞥见了凝固的守望。
来到这里,很容易滋生放下一切,与相爱的人终老于此的愿望。假若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如在今日,也会“终老宏村”了。就连那个《卧虎藏龙》的李慕白,仍牵马引镫也在月沼边、南湖桥上。我真的有点不想离开,多么想在宏村住下来,漫漫感受,漫漫地生活,一直到老。
晌午后,雨更大了,雨落南湖,水波潋滟,映着水边的屋顶白墙,高高的荷叶,涟漪荡漾着青山绿水,白墙青瓦,红颜男女。要离开宏村了,不断的拍照留念,一遍遍的回头张望,也许我太贪心了,幻想终归是幻想,有些人、有些风光只是用来欣赏的。我像一只流连忘返的鸟儿,还是依依难舍地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
返程的路上,我在想,古村落是文化的根,也是现代人难以释怀的精神家园。正是宏村风光中饱含了传统与现代、人与自然、保护遗产与传承发展的沉淀,才让人向往。当我们跟随着城市化的步伐,从乡村走进城巿,以惊人的速度推倒一个个破蔽的村庄,建起遍地高楼的城市,才发现我们已经走得太远,背离了初心,而我的骨子里还是那个明清古镇上的村民,耕读传家、知书达理、与山水为伴、与日月同眠的古人。
(2016.9.29日写于黄山,10月2日修改完稿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