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小和尚自打记事的时候就一直在裤裆庙里了。
这个叫裤裆庙的寺庙修在上河村的东山上,因为寺里有一口井的切面像一条裤子,所以得名叫裤裆井。当初修这座庙的慧语禅师好像是少林寺出来云游的,他途经此地发现了这口井,觉得风水颇好,就鼓动当地村民修这这座寺。荒山渐渐有了生气,尽管老禅师最后也没能看见寺庙落成的样子,可这座用石头垒起来的小庙在经历了百年的沧桑还依旧保存着香火。可惜这些年的光景越来越不好,了了前两天听二师兄说皇帝都已经被赶跑了,袁大总统在和孙总统抢着江山。了了没有见过皇帝,也没有见过袁大总统和孙大总统,而且江山是什么他都不太清楚。
看着自己刚从县城买香烛回来的二师兄在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些见闻,了了还是有一些摸不着头脑。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让他觉得舒心的就只有天上的白云了。加上这两天刚刚过了二月二,天气正好,虽然还有一点凉,但比冬天要好多了。前些天下过一场雨,师傅说云一多就会下雨,了了喜欢云,却不喜欢下雨。
天上的云多好看啊,就好像在随着自己的兴趣在变来变去。像佛经里的诸佛,和鬼怪。又像自己没有见过却听说过的动物。了了躺在草上看着云能看一整天,也说不上在想什么,反正就是那样一个人安静的待着,看见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跑回庙里给师傅做饭。
了了有两个师兄,加上师傅庙就总共有四个人了。大师兄已经成亲了,和他老婆在山下住,春天的时候大师兄就安置了了摘一些花给他送下山去,也就是为了逗逗他的那个宝贝儿媳妇儿。了了是很愿意做这些活计的,每次大师兄的老婆都会给了了平时吃不到的关东糖,那是山东的小贩来这里给卖的,山上没有这个东西。而大师兄每年到夏天的时候也会带着自己的婆娘住在庙里的客房。
平日里遇到什么婚丧嫁娶要做法事的,都是大师兄来通知二师兄,然后两个人搭伴去给人家诵经的,其实大师兄就会一部《添福增寿经》,出殡人念这个,生了娃念这个,出嫁闺女念这个,只不过就是每次念的时候语调不同罢了,反正听的人也不懂。二师兄会的多,他决计是这一辈子都不讨老婆的,自己一个人乐得自在,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庙里,算是半个云游和尚,照例他每年都是要去外面转上几个月的,在庙里他的见识是特别广的。
而了了一般就在庙里接待一些香客,或者到一些节里给平日施舍比较多的香客们回个和尚馒头。这个和尚馒头 是真的好吃啊,和尚馒头是了了的师傅亲自做的,了了的两个师兄也会做,可他们没有那份功力,做不出师傅的味道。方圆几十里就这一个小庙,加上人们也都比较信这个,香油钱居然也养活了这几个和尚外加一个女人。
了了的娘是外乡人,来到上河村的时候就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了。当时山下的人都不想让这个女人在自己家里生孩子,了了的师傅听说以后就把她接到山上来,接生了了的是山下的卫婆子。了了娘把了了生下来后又在裤裆庙里住了三个月,有一天早上醒来就不见了。当时了了的大师兄还和了了现在的年纪一样,一晃十好几年都过去了。
庙里一般也没什么事情来让了了忙的,有时候也会和师兄们去外面给人家做法事。尽管在庙里长大,可了了还是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但他看见云就特别亲切了。了了总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片云,在漫无目的地向未知的远方飘浮着,就好像动物也有野生的一样,了了觉得自己是一朵野云。除了云,了了觉得最好看的就是杏儿了。
杏儿是十里八乡公认的最俊俏的姑娘,两个眼睛又黑又大,小脸蛋白白嫩嫩的仿佛一掐就出水一样,微微嘟起来的嘴巴看着就很是可人。还有一个高挑的个子,加上这两年身体也发育起来了,小身段该鼓的鼓,该翘的翘,太行山上怎地就出了这么俊俏的姑娘。杏儿的娘在生杏儿的时候难产死了,留下年幼的杏儿和她爹两个人相依为命。杏儿打小就听话,长大了以后又是一把干活的好手。那些闲着的婆娘们常常上门给杏儿找婆家,杏儿的爹就暗暗分析谁家的小子不错,在杏儿小时候还打趣问过杏儿要跟哪家,不懂事的时候杏儿还常常说要跟山上的那个小和尚,再大一点就单单是脸红。
了了和杏儿早就认识了,杏儿小时候和爹山上去地的时候,就发现常常有一个小光头在看着天空发呆。毕竟是小孩,见过没几次就在一起玩了。每一次都是杏儿她爹往家回的时候就大声叫着杏儿,杏儿应着声就和了了挥着手告别。所谓男女间其实是有单纯的友谊的,当然前提是应该放在其意识到对方和自己性别不同之前。而且童年时的玩伴也是最容易被深刻记着的,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童年的快乐时光总是稍纵即逝的,转眼间杏儿和了了就脱去了他们各自的童装。杏儿出落地越来越漂亮,了了慢慢就不太敢和杏儿说话了,尤其是夏天和杏儿坐得近时,看着杏儿已经很大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了了就赶忙红着脸望着天上的云。这个时候的了了总觉得云就是杏儿了,自己看云也就是在看杏儿了。可杏儿看的却不是云,而是了了。
谁没有个十七谁没有个十八呢?正当年的花季,配上这渐渐浓烈的春意,少男少女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就在暗暗滋长了。有人说过青梅竹马的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爱情,花季的男女也适合去谈一场恋爱。
可惜,一个像云,一个像水。云会映在水中,却注定不能化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