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昔
他怏怏地挽着我的胳膊，“我不开心！”他说。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每次走在路上，他都习惯挽着我的胳膊，或者拽着我的衣袖。而我常常地呵斥他——感觉衣袖都快要被他给拽断了。
上午放学回来就让我给他买陀螺，说是班里的孩子都有了。“才一块钱啊！妈妈——”他试图说服我，“真的！我不骗你。”
我不喜欢他的这种态度。一放学就要拉着我去给他买陀螺，就像上次买沙包一样！沙包——看来沙包早就已经牺牲了。最主要的是——他学习可没有这么的积极……一想到这儿，我就别着一股劲儿，就不给他买。
其实，他除了拖拉、磨蹭，还是一个好孩子。可恰恰我就痛恨他这两样！从一年级到二年级，每次写作业的时候，我都会大动肝火。一晃快两年了，他还是慢慢腾腾，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罚也罚了，我每次陪他写作业直至吼到嗓子嘶哑，却也无计可施。
于是我换一个方法。我表扬他，鼓励他；我努力地说服自己要微笑，要有耐心，要文明，要做一个合格温暖的妈妈……
然而，最后没有忍住，还是暴跳如雷！
我想，我冲着他喊骂的时候，我的表情一定是狰狞的，因为他的眼神是恐惧的。可是让我气恨的是——他全然没有记性，不记得我任何时候发飙的样子，不记得情急之下，我说出的那些让他伤心的话，甚至不记得我的手在他的脸上、身上、屁股上落下……
“赶紧写作业吧！”“快点！”成了我的口头禅。我也是无望的，因为无论我怎么打他，以什么样的方式，仿佛我只是宣泄了我的愤怒，而他过后就与无事人一般——还是慢慢吞吞，照旧的我行我素。
“他可真是不随我俩！”
先生气急了也说。
我的抑郁是从这里开始。每次一放学，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一个人雷厉风行，做事不拖泥带水，这是最基本的。而我并不希望他有多么的优秀，但是我想看到他对待学习认真、努力的样子。如此便好。
经常在网上看到一些育儿鸡汤，看到一些文章曰:“你如今对待孩子的，将来他们会加倍的奉还给你；你总是要求孩子怎样怎样，可是在孩子的眼里，你都是独一无二的妈妈……”类似这样的有很多很多，尤其是在我刚发完飙之后看到这些文章，我就会心生愧疚——他还是一个孩子啊！还是正在玩的年纪……于是，我一边看着那些育儿鸡汤，一边心生愧疚，想着怎么努力去做一个温和的，不发脾气的妈妈。
可是，作为父母，仅仅只是希望孩子小的时候快乐吗？
我无数次在儿子睡着后，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想:我希望你小时候快乐，但我也希望你长大后更快乐！
他永远都是心无城府、天真烂漫地高兴着。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直视他的内心。别人可以轻易地换取掉他心爱的东西，他也一脸的心甘情愿。我想起小时候老妈总说我们没有心眼——被个头耽误了长心眼，奈何个头也没有长多高。于是一开始我便教他，该如何如何……可是慢慢地发现，有的东西是天生的，是教不会的，需要后来人生慢慢地去开悟。
他是一个十足的吃货。无论作业多少，时间如何紧迫，他拿个汤匙坐在那里如秤砣般镇定自若。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何况是一些美食。
大概，那些暖男都是这样看着呆呆的吧！
他是那样的爱我，依赖我。我有好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过话了！没有双臂围绕地抱一抱他。有的只是呵斥他，写那些永无止尽的作业和习题。那天，他要看窗外的松鼠，够不着，我便把他抱起来看，用了很大的力气——他居然都这么重了……和我记忆里那个随时扛在肩上的孩子判若两人。
我又一次地打了他。
临近考试，看着他丝毫不走心的作业，我怒火中来，恨铁不成钢地操起擀面杖——并没有下很重的手，他被这个架势吓坏了！连连承认错误。我放下擀面杖，心脏能被气的骤停。粗心是他一贯了的！看着卷子上忘写的空题，只有悲愤交加能来形容我的心情。悲的是苦口婆心，软硬并施下，他竟丝毫的不加以改进。愤的是他的学习态度，任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导，如今只有让我夺门而逃的欲望。
当怒火平息下来的时候，他便也恢复了以往撒娇、卖萌、粘人、暖心的壮举——丝毫没有记恨于我。见我做饭，他把擀面杖拿出来一边放回原处，一边说；“妈妈，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了，我帮你放回去。”——满脸的真挚可爱，看不出他有任何的伤心与难过，或者痛定思过下的那些决心！
除了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
有几回他吃煮鸡蛋，吃完蛋清把最喜欢的蛋黄给我留着。问他为什么要给我留着？他说，因为喜欢妈妈！哪怕这个妈妈经常说着喜欢别的孩子，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我这个妈妈。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做一个严厉的妈妈，不断地鞭策他，激励他，引导他走得更远，更好。
到了学校门口的商店，很多孩子聚集在这里，我看到他们都是为了这个陀螺而来。有一个是儿子的同学，他大声地喊着儿子的名字，说:“你猜猜我有几个陀螺？”未等到回答，又说:“——十好几个呢！”
儿子不看他，进去买本子皮。我又看到了儿子的好几个同学，有几个女同学也在里面挑选陀螺。儿子并没有说什么，拿了书皮就往学校走，这时我看见那几个女生一窝蜂的又涌向了另一个小卖店，瞬间那里就被围堵的水泄不通了！
看着儿子进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忍。也是从儿时长大的，怎会不知他此时的心情。儿子从小到大不乱要东西，我是很欣慰的。直到现在，他在穿着和文具上面，没有一点的攀比心。只是上次的沙包和这个陀螺让他上心了。自从上了二年级，我极少来学校门口接他，送也是走到安全的地方，目送他去学校，直到他进去我才转身。可是这次，我在学校门口站了好久！
他好动，盲目跟风，最近连着被老师叫了两次，小小陀螺我怎会不答应他？只是害怕带去学校又惹出什么事来！班级群里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一干家长提心吊胆。我亦如此！
去超市买完东西出来，秋日的暖阳晒得正好，微风吹拂下的校园很安静。这里有我的至爱，便在我的眼里，也是格外的亲切。路过那个商店门口，我进去买了两个陀螺，四个笔记本。往回走的路上，我脚步轻盈，想着他开心时的样子！
这么小小的陀螺，竟俘获了一帮孩子的心。我轻轻地撕开包装袋，拿出一个陀螺在桌子上旋转开来！看着它不停地转啊转。
时间也在悄悄地流逝。我把陀螺装回袋子，放进上衣兜里，那片格桑还在开着，却已有了深秋的落寞。随着放学的音乐声响起，他又是第一个，朝着我等待的方向匆匆跑来。
我迎上去，并排走着，“你看看我的口袋里有啥？”我忍住笑。他过来摸我的口袋，手伸进去的一瞬间，“呀！陀螺——”他惊喜的把陀螺扬在手中，向一旁的同学炫耀着。
回到家里，他教我:“你看，妈妈！是这样玩的……”
——只见他的两根手指用力一搓，陀螺便在地上慢慢地开始旋转，不慌不乱，不卑不亢，从容不迫。
2018.11.5夜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