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留存

四娃之家的产房故事

原创： 若语  妈妈me啊  6月20日

【编者按】

      若语是我多年的好友，也是一个让我钦佩和欣赏的职业女性和母亲。她的女儿们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产房故事，我有机会听过不止一遍，然而，再读这些文字，依然会感动至深——感动于一个母亲勇敢又温柔的心，和她绵密又宽广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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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四个娃。

老天造化，可这确实成了现实，有了四千金。生孩子可能和结婚一样，得有点昏头才行。如果想太多了，就永远实现不了。

某日，与朋友微醺之际，聊起产房里的故事。产房绝对比婚礼刻骨铭心。产房里的挣扎，对每个妈妈都是地狱般的历练。产房里的剧痛，新生的喜悦，无与伦比，是一个女性最不可磨灭的记忆。生死瞬间，诠释了多少人生，这无关你是谁，你在哪，你是富是贫。

在生娃这件事上，我算是比较“皮实”和“幸运”的，每个娃都是顺产，她们都在剑桥妇产医院出生。

老大:

生老大时新手妈妈，完全照书生照书养。一进产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一个周三的上午。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产程如此密集，痛得排山倒海但是快速。脑子不清醒，吸笑气吸得头晕脑胀。没有用其他止痛方式。至今记得助产士的名字。痛在孩子出来的那一刻迅速消失，一切都安宁了。产房里新生儿的啼哭，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在Rosie妇产医院呆了一晚，耳闻其他妈妈们“豪迈”的故事。而作为新妈妈，我在学着喂奶，学着换尿不湿，学着怎样给宝宝洗澡。一夜无眠，怀里一个无助的小家伙。

这个无依无靠的小生命，从此你就是庇护者，引路人。她将叫你妈妈。她的轻微的一举一动，牵着你的神经，怎么也看不够啊。

老二：

老二是个大宝宝，8斤多，最痛最难生。还没用一丁点儿止痛药。

刚进产房的时候，我请护士给我打一针止痛针，她说太早了，不起作用。没想到我的产程发展非常之快。我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又请她给我打止痛针，她说现在打太晚了，对你不会止痛，药性会把宝宝弄晕。结果，一点止痛措施都没有，完全一次“裸生”。

助产士不停地对我说：“深呼吸，深呼吸！”临产，那真叫疼得要命,生不如死。那时候，直接感到自己就是一只濒死挣扎的动物。

我说：“我觉得我要死了。”

助产士说:“你没有要死，你是要生宝宝了。”

废话，我不知道我要生宝宝了吗？我是感觉要死了呀。

后来才知道胎儿脐带绕在了脖子上，再不出来，有危险。在那个节骨眼上，宝宝终于出来了。

记得那天大约早晨五点左右我有反应，六点进了产房，六点四十左右宝宝就出生了。

三个助产士围着我转，没有一个帮得上忙。孩子一出来，人立刻轻松了。新生的喜极而泣，瞬间掩盖所有疼痛。

这次生产，只能用痛不欲生，惊天动地来形容。生完我想，这辈子再也不受这个罪了。没想到，好了伤疤忘了痛，岂能料到后来又生了两个。

老三:

孕期一切都正常。由于头两个宝宝都比预产期晚一周才出生，我就觉得这个肯定也会晚的。

35周时，飞了一趟北京，然后上海开会。飞回伦敦的时候是第36周，英航可载孕妇的最后期限。在北京时爬到七楼顶上，爬上了长梯子去顶层的监测仪器处参观。陪同的北京同仁还没看出来我的大肚子。

大约三十八九周时，先生去海外出差。回来后的周末，我和他在家里挪动家具，收拾婴儿房。结果周一早晨就有了感觉，比预产期早了10天。我叫先生今天在家工作，以防万一。 中午的时候，直觉告诉我还是去医院吧。那天没有人照看老大老二。临时请老大同学的妈妈帮忙接老大。请老二幼儿园的妈妈帮忙接老二。

那天还没有开始修产假。在上产房的电梯里，给办公室的同事发了最后一个邮件。四十分钟后，我电邮他们： “I just had a babygirl !” （“刚刚小女出生! ”）。同事们都吓了一跳。

第二天，同事们把一束怒放的鲜花寄到了家里。

老四:

家里越小的孩子，没机会出世的风险就越大。

老四算是意外，老天的安排。大约六周的时候，我莫名剧烈腹痛，于是去急诊提前扫描。 在超声仪里，看到了一根脊骨一个心跳，这是一个六周的小生命，无论如何，我再也不能舍弃它，既来之则安之。

临产时，一进产房，我就说，刚快给我打一止痛针。这次护士终于听我的了。

阵痛袭来，我正扶床而跪着。那边阳台一个陌生人推门而入，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他随即说，“Sorry，got wrong room(对不起，走错房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你知不知道，姑奶奶正在生娃呢。这次在医院一晚都没住，早晨娃出生，下午我和宝宝直接回家了。

尽管这是第四次，初生的甜蜜还是笼罩着我们。她是那么宁静，一举一动都让人怜爱。她小小的鼻翼一呼一吸。她那么安详，世事无关。她就是世界的中心。地球在围着她转，宇宙因她而生，一切因她而温柔。

四宝在婴儿床上躺着，我给朋友发了一微信：我家老四出生啦！我的一个好朋友以为我在开玩笑，她不知道我有孕在身。她说，你发张照片过来看看。我发过去后，她还是将信将疑。可不是吗，几个月不见，一个娃儿出来了。两天后，她亲自到我家看娃，看我喂奶， 这下总算眼见为真。

只有飞机上的时间是自己的

没有哪一个空间像产房那样，浓缩了如此稠密的痛与爱。

十月怀胎，很准时，比完成工作中的一个项目准时多了。工作项目经常一拖就是一两年。而这个宝宝，会在指定时间报到，最多早晚一周误差而已。可是，生娃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有了娃以后，你觉得世界上的知音少了一半，只有那些有娃的人才能理解你，而且是有相近年龄的娃娃的妈妈们。

全职工作，还有了几个娃，时间属于自己的比较稀少。有一天和朋友说：只有飞机上的时间是自己的。如果独自出差的话，就是自己的假期。

产假结束后，娃娃们都是在六个月左右送去幼儿园日托，不然如何解脱？当妈妈的，不知能不能提供孩子们所有的需要，吃饱穿暖还是可以保证的。其他的，你们就自己去折腾吧。

周六的时候，某个中年妇女，貌似有点走神，还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羞涩，正在陪着老四在一个幼儿玩乐班上,又蹦又跳还“假装” 兴致勃勃。大概这就是许多个妈妈们的周末吧。

当你一心期盼她早点睡觉，结果她晚上快十一点了还在床上又唱又疯，你想把她的嘴缝起来的心都有了。

你不仅要给她们梳头，还要给她们的洋娃娃梳头。

四个孩子得多少双鞋子。 你不仅管她们的鞋子，还要趴着看沙发底下，找她们的洋娃娃们的高跟鞋。

当我对孩子的耐心降到零点的时候，我就想想她出生的那个瞬间。当我在为孩子没有按我的期望那样做的时候，我就想想产房里那个一丝不挂的新生儿。凭什么我要给她诸多我的期望呢。她就是她，一个活泼泼的生命，她的生命从出生的那天起，属于她，而不是属于我。想到此，我就释然了。她就是一个纯粹的生命，上苍让我守护她，而不是拥有她。

时间流逝，你们慢慢长大，我们慢慢变老。

生活有多少琐碎，就有多少亮点。闪光的，是记忆里在一起的时间。幸福只是那个时刻，不是昨天和明天，而是现在。

每个人成为父母之后，都觉得自己成了教育家。殊不知，我们这些成人才是被教育的对象。多一个孩子并不能让我们成为更好的父母。只是多了一个机会呵护更多的孩子。

当了妈妈，才知道平和安稳的生活是多么宝贵。窗外的绿树和烤箱里的蛋糕，太阳的芬芳和满屋的光影，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语喧哗，才是最动人的风景。

近日出差途中，火车穿过英格兰夕阳如火的原野。在火车车窗里看到自己，在某个瞬间我竟然看到了母亲的一丝影子。我想，我的女儿们在某个瞬间也会在自己身上看到妈妈的痕迹吧。这就是传说中的代代相传么。

假如我老了，一个孩子一个月来看我们老俩口一次，就意味着每周我们都有一个孩子来看。可别说，我们老俩口还想安静一会儿呢。

我希望，我将温柔地对孩子们说话。让日月打磨的光芒，照亮我们彼此的微笑。

【作者简介】若语，九十年代中期留英，环境科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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