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年底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在治疗牙齿。
给我做治疗的袁医生说左上尽头牙没有什么用,还影响到旁边牙齿的清洁,导致这颗牙齿根尖发炎。这颗牙齿多年以前做过根管治疗。因为位置在口腔最里面,治疗时得把嘴巴张到最大,太酸了,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每次治疗都要持续好久,真的挺不容易。
结果到现在,它却成了累赘。袁医生说,其实这个牙齿没有治疗的价值,当时如果拔掉,它旁边的牙齿很有可能不会出问题。
这时我心中可谓五味杂陈。辛辛苦苦治好的牙齿,竟然成了累赘!不过我也没有埋怨以前给我治疗的医生的意思:医学理论、医学技术都是在不断发展的,也许在多年前,这种情况是不需要拔的。我相信绝大部分医生的德与技。
周四才考完试,今天又开始一次。 不用上课,也没有监考,让我有时间拔牙。
坐下,灯光亮起来。袁医生再次进行检查,同时告知我手术风险。手术知情书上的条例真地吓人,会列出所有可能的风险。从麻醉过敏到术后感染,有无数可能。
签了手术知情书。
一个蘸了碘伏的棉球伸进我的口腔,开始消毒。
开始打麻醉。
我清楚的感觉到针扎进牙龈的疼痛。先是很短暂的刺痛,像是在试探。我知道这时针头已经扎进牙龈。其实长驱直入,扎得更深。接下来我感到了钝钝的胀感,我知道麻醉剂已注射进牙龈,并且瞬间开始发挥作用了。
袁医生把针拔出来,换了一个位置扎进去。在这个短暂的期间,一小滴麻醉剂滴到了舌头上——我第一次知道麻醉剂原来是苦的。
袁医生再次拔出针,告诉我:先休息一下,同时起身。接下来他开始准备手术要用的器械,一阵窸窸窣窣之后, 他说:张开嘴巴。
一个器械伸进口腔,因为取掉了眼镜,而且时间极短,我看不清是什么。虽然我非常好奇, 但也确实开不了口让医生给我看一下那器械。
左上颚都是麻木的。这个时候的麻醉剂应该已经征服了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
我感觉那颗牙齿在被撬动。
“疼吗?”
“不疼。”
“疼的话就告诉我。”
“ 不疼,我只是紧张。”
“ 放松,没事的。”
袁医生戴着帽子和口罩,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来看,他非常平静, 甚至可能是没有表情的。
有一刻,我确实比较紧张。主要担心手术过程会比较长,也有点疑心那些可能会出现的风险。
牙齿不断被撬动,一点痛感都没有,但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和牙龈分离的声音。“嗞——”轻微,细小,都不敢确定是听到的还是感觉到的。
有一个瞬间,我想起了《荒岛求生》里的主角。他牙齿发炎,感染极其严重,痛不欲生。他初到荒岛时,在海滩上捡到了几个被海浪冲上沙滩的快递盒,其中有一个装的是冰鞋。开始看到这个情节时,就知道是一个伏笔,却万万没有想到照应在这儿——他用冰鞋上的冰刀翘掉了那颗牙齿。我至今记得他那一声惨叫,还有他沉痛的忏悔:早知如此,我一定不会因为害怕而不去看牙医。
……
“咚”或者是“叮”,也可能是“啪”,没法准确描述,因为同样可能不是听到的,而只是感觉到的。一块碎片掉到舌头上。袁医生把它夹了出去,“叮当”一下,扔进了盘子里。
“去拿把钳子来。”袁医生告诉他的实习生。
我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
牙齿继续被撬动。牙齿与牙龈分离的声音继续着。
“下来了。”袁医生很轻松地说,我很轻松地听。
“还挺大,”袁医生说:“要留着吗?”
“留着吧。”我说。
“把它装这个小袋子里,留着做个纪念。”袁医生又说。
我站了起来,把牙齿装进塑料袋里。
“棉球咬半个小时。”
“有口水就咽下去。半小时后吐掉,2小时内不能喝水,吃东西,24小时内不能刷牙漱口。”
我表示谨遵医嘱。
保险起见,我在候诊大厅里坐了半小时。边等边用简书进行记录。
我把棉球吐掉,在棉球坠入垃圾桶的短暂瞬间,我瞥见棉球上并没有多少血。心里一下轻松了很多。整个拔牙的过程,并没有血腥场面,真好。袁医生看了一下牙龈,说:不出血了,去取药吧。
回到微信页面,缴费,取药。回到简书继续记录。
现在还是一点不疼,但我能感觉到有一个地方空空如也。但我终将习惯,甚至可能失去不空空如也时的记忆。
麻醉过了会疼的。希望不要太疼。能喝水的时候,第一时间把消炎药吃下。应该不会感染。
一切都很会很顺利。
有点心疼被拔下的牙齿。它本来应该在陪伴我几十年的,却提前下车,提前告别。它从牙龈萌发的时候,也经历了很多年。陪了我二三十年,我向它挥手的时间只不过是那么几分钟。甚至在这几分钟内,那么迫切的希望整个过程短一些,更短一些。
“那个教会你第一支华尔兹的人,不一定能陪你到终场。”——人生中还有多少不得不断舍离的选择?事实上这种无奈从未一日或缺吧。
……
虽然拔牙很顺利,可我竟有一些伤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