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寒还暖之时,水温先降下来。湖边杨柳的柔枝不会垂落到水中或地上,因为有人负责修剪。湖里的鱼会有人照料吗?我不知道,但因该有的吧。然而我还是不放心,尽管它们那么肥胖圆滚、生龙活虎。
天是灰色的,看不见云。那是因为云密封了整个天空,人在它们下面,只以为是黑色的天。有孤云散落其下,被风拽着跑。
早晨很冷,微斜的雨针一样扎进人的身体。鱼儿们还是很机敏,它们精确地分辨出雨落湖面的震动和人脚步踏地的震动。寒冷也迟钝不了它们的心。
真的是游的很快很急的一群鱼,在我准备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时,它们已经张开夸张的圆鼓的嘴齐齐朝向站在那边上的我。
着实是被惊到了,我无法表达内心的情愫。风和雨加紧的晃荡着湖水。湖面像不堪重负的薄脆丝绸,混乱地起伏。混乱到我甚至感受到了一种嘈杂。没错,在这个只有雨落声,鱼尾轻微的搅水声中,我感受到了荒谬的嘈杂。那些红的黑的花的鱼鬼魅地从湖中各个角落涌现出来、涌现出来——只因为听见了我一个人的脚步,嗅到了那一块面包的香气。忽然间我害怕起来,仿佛这些背鳍凸出水面的不再是鱼了,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且在为了什么别的东西而相互挤破头颅。
唰唰唰——风无孔不入,雨扎进脖颈,冷得发烫。没有人的声音,但人的声音出现在了每个角落。在这方寸地间,安静与嘈杂并行不悖。面包已经投入了大半,水中的鱼越来越多,像是每一滴水都是一条鱼。我分不清哪个鱼嘴是哪条鱼的了。
湖水黑过了天空,墨色阻挡了我窥探湖底的视线。那深深的湖底,一定有比湖面还夸张的躁动——那是争不到最佳位置而只能四处游荡的鱼儿们啊,饿的扁平的身体还在为一丝曙光游动着。
我将面包往远了仍,好让别的鱼能分一杯羹。其他的时候呢,它们也许只能被压在湖底深处绝望地挣扎罢了。
我还知道来抢食吃的不是所有的鱼,肯定有其他的鱼游离其外。这些鱼儿们又在想些什么呢?是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呢?还是知道吃食不会落入自己口中呢?我们是无法揣摩的。它们能否知道湖面之上还有另一个更大的世界呢?又是否知道水面折射的光怪陆离的外面世界,存在着的生物——人类之间的博弈呢?
跳脱出眼前之食的鱼儿们啊,你们会怀着鱼跃龙门的青云之志吧!你们终将会离开这方寸地,即使迎接你们的不过是死亡。
面包没有了,像一哄而上一般它们也一哄而散,饿着的鱼骂骂咧咧的游走了。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