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对钮祜禄氏小花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族长通知她们家又到了三年一次的选秀。
小花十五岁了,正好符合选秀的年纪,族长写下她父亲的名字就回去了。
父母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女儿有机会能嫁入皇宫,他们家境一般,父亲只是小官,母亲一手操持家务,如果不是隶属满洲镶蓝旗也没有机会参加选秀。
担心的是这一进皇宫,山高路远,只怕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小花母亲忍不住哭了起来。
“娘,别哭了,我不去就是了!”小花安慰母亲。
“怎么能不去?到年纪的八旗女孩不参加选秀或者私自嫁人,我们是要被治罪的。”父亲叹了一口气说,“运气好能当上皇妃,别哭了,邻居里那些内务府包衣三旗的女孩子只能进宫当宫女,也是要走的。”
父母唉声叹气了半天,小花还是不太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过了几天,皇帝的批示就下来了。
准许这批秀女进京。
小花一家马不停蹄地送小花进京,一定要赶在选秀前夜到京城,耽误了也是要治罪的。
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小花就要踏上她的选秀之路,一条充满未知,不知吉凶的道路。
护送小花的只有家里的奴仆,父亲在地方上为官,不能随意离开,好不容易赶在选秀前到了京城。
等待小花的是镶蓝旗的旗长,他带着镶蓝旗官员一一核对秀女们的身份,在秀女们的车上统一挂上红灯笼和一块写着她们身份的牌子。
小花拿到了这块牌,上面写着“镶蓝旗满洲佐领钮祜禄氏”,看到这块牌子,忽然明白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父母宝贝的小女孩儿,而是要为父母、家族、旗人争光的荣耀。
爹娘,你们放心吧!小花心里暗暗地想。
“把牌子挂好,要走了。”车外的官员喊了一声,
秀女们的车子不再乱哄哄地挤在一起,按照官员给的顺序一辆辆往紫禁城方向驶去。
这些车子走了快一天才在地安门前排好,小花坐在车上动也不敢动,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在紫禁城门口被取消了参选的资格。
天渐渐黑了下来,秀女们被折腾了一整天早就身心俱疲了,可她们不敢随便发一声牢骚就算到现在连宫门都没看见。
正当小花朦朦胧胧要睡去的时候,车子动了起来,陆陆续续开始通过地安门,她偷偷拉开窗帘看了一眼。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到处是人和,车却安安静静没人敢大声说一句话。
那天小花在车里似睡非睡地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微微泛起了白光,神武门缓缓打开,小花从车里下来,被太监们安排好,跟着前面的秀女一步步走进神武门。
她们中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走进了顺贞门,秀女们开始整理衣服,拉拉头发,用小镜子照一照。
小花也学着拿出了镜子,她听母亲的吩咐并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是穿了件再普通不过的旗服,连花纹几乎都没有。脸上也不敢多涂胭脂,否则会被人误以为是异类,“不正经”。
“皇上更喜欢品行良好、温良恭顺的女人。”母亲在她走前一直叮嘱着她。
其实在十五岁的年纪,小花风华正茂,这种打扮实在有些老气,却掩盖不了她姣好的脸庞。到了体元殿外,小花站定,每五个人排成一列进去,终于轮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低着头往里走,不敢抬头看。
只听太监叫道,“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
她往前走了一步,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坐在光线不太好的房间深处,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看起来比父亲还要老上许多,想再细看,只听太监又说了一句,“留牌子。”
选中了?小花心里正高兴。
和小花一起进来的四个人全都“撂牌子”,她们不敢说话,悄悄看了小花一眼,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可怜她,谁都不知道被选上是福还是祸。
被“撂牌子”的秀女在太监带领下,走出了神武门,重新回到车上,回家去了,她们的父母可以自行将她们婚配。
“留牌子”的小花从体元殿里退出来还不能离开,这只是第一轮初选,她还离皇帝妃嫔差很远。
第二轮复看又开始了,已经有大部分秀女回家了,小花有些疲倦和厌烦。她觉得自己好想摊上的大饼被人挑来捡去。
她开始有些想家,甚至有逃出去的冲动,可她忍住了。
和上次一样,她还是被“留牌子”,其他被“撂牌子”的秀女,一一指婚给了皇子皇孙,王爷贝勒。
她们也能出宫了。
小花羡慕地看着她们慢慢走了出去,听到太监说,“其余小主留宿宫中。”
她呆了呆,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中选了!已经是皇帝没有位份的妃嫔的了,这时候她倒平静下来了,既不觉得高兴也不难过,她明白自己这辈子都要在这紫禁城里。
出不去了。
小花在后宫里安顿下来,紫禁城虽然很大,人也多,一个宫里住了十来位妃嫔,实在是件平常事。她也有了自己的位份,“答应”。
还没有正式见过她丈夫——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可她已经学会了在宫里消磨时间的方法,绣花、折纸、画《消寒图》。
《消寒图》由九个九笔的字组成,每天画一笔,画完整幅图一个冬季就过去了。
小花很想一天就画完,可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一天就完成了省下一整个冬季该做什么呢?
小花在嫁给皇帝后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几次,很快她的丈夫就去世了,她被送进了寿康宫,在冰冷的后宫中度过自己了无生趣的一生。
历史不会记录她,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可她确确实实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