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6 作者:茧
我拒绝民谣,自从和他分手之后,就再也没听过。
前几天看到一篇介绍民谣歌手的文章,宋冬野、左小祖咒、马頔、万晓利、张玮玮等人榜上有名,编者很用心地在每一段介绍下穿插了一首歌手的代表作。闲来无事,我便一首一首点开了听。
听到《晓莉》,突然记起一个生在南国浑身却透着波西米亚风情的女子,她是伶俜,一个曾极力向我推荐《董小姐》和《傲寒》的好友。问及原因,她说前者听了,让人想好好一个人精彩的活;后者听了,让人想赶紧找一个会唱歌的男友,抛弃精彩,不顾一切地走进婚姻。我笑话说她文艺,但听了后,也算是成了一个忠实的民谣歌曲拥趸者。
多年过去,我终究又遇到丽江小倩的《一瞬间》和《红蔷薇》,这两首向朋友们极力推荐过,现在却讳莫如深的禁忌。在同样阴雨绵绵不见日头的夏季,看着同样窗明几净透着微风的白色帘子,我和衣躺在乍暖还寒里,闭上眼。时间,果然是治愈一切的良医圣手,不管这伤害是你造成的,或是你承受的,它都能让你表面完好无损。
那时年轻,爱了便不顾一切。穿过大半个中国,我坐着飞机、乘着游轮、挤着火车、睡在乡村客运里,从北到南,排除万难地去找他。年青人的可爱在于她不知道喜欢还要计较付出,长大后回头看,便会觉得当时的一切人事都应考虑是否值得。但无论如何,彼时狼狈如我,终于在桃李缤纷的郊外找到出任务的他。欲语泪先流,我在一片哄笑打趣声中扑到他怀里。那个时候的黄昏,彩云之南,红霞万丈,天空中的火烧云真的很美。
一段感情,或是发芽开花,或是枯萎凋敝,身为当事人的我们即使原因万种,也总不愿不知情的人肆意置喙,玷污了记忆中的美好。物是人非的我,沐着南方六月的雨,听着小倩的《一瞬间》,恍惚觉得又走进了那片晦暗莫名的时光,走进了那条人头攒动又似空无一人的藤萝巷,走进了河流湍急水声簇簇的石墩子大桥,走进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挂在了他微笑如阳的唇齿边。
那份后来被人诟病很久的“屈尊”,无论后事如何不堪,在我心里,总如这一成不变的旋律,澎湃有力地击打,刻在手鼓面上的情绪,留有余地地储着一些温暖。
我不喜欢大众的东西,因为俗气,就像《一瞬间》。大街小巷,电子的、手鼓的、哼唱的、吉他的……各种版本,在南国泛滥成灾。好似很多东西不宣传,人们就不会爱它似的。这种急功近利的感觉,让我很是厌恶。交卸了职责,申请了假期,他和我去了南国,恰巧赶上了当地的雨季。
坐在庭院里,身材笔直的他套着一件白衬衫,神态慵懒地和一大群来自东南西北的陌生人喝茶。一张缺点满满的脸,皱成一团,眉眼弯弯,笑得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全然没有训斥下属时的威严。我立在雕鸟镂花的黄木窗棂下,身旁飘着薄如蝉翼的白纱,看着春意正浓的院子里,一大群男人笑得东倒西歪惊世骇俗。蹙眉转身,我背对客栈老板吱呀作响的唱片机,恨恨地用两团棉花死死地塞住耳朵。
踏着雨声,他吻醒了睡熟的我,低沉浑厚的嗓子哼着一首曲子。节奏轻快,调子缠绵。我立起身,环臂抱腿,靠在他的怀里,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胸腔的共鸣。看着窗外涟涟雨幕,廊灯闪烁在黝黑发亮的夜空。他气息均匀地轻摇着身子,深情地倾诉,我平静的心化成一片盈盈而动的湖。“我知道你不喜欢俗歌,所以学了一下午的《红蔷薇》。在我心里,你就像蔷薇一样,热烈却不张扬。独自一株,足以绽放出一个灿烂的春天。”不善言辞的他,不知是情之所至,还是师承高人。在那个外冷内热的夜晚,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唱着:“你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不枉春天来一回。绽放到天黑,惹得路人醉,平淡看待自己枯萎……”
其后的岁月,我碰到过很多男人。有的送我玫瑰,有的赠我雏菊,有的奉承我说如我百合,有的赞赏我性子里有冬梅的桀骜,有的鄙薄我说女人不应该如罂粟般妖艳……说我是各种各样花的人都有,但再也没有一个人,在一个安静的夜晚,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语气肯定地对我说,“你,是一朵蔷薇”。他不容置疑的目光,会让你怀疑,好似你天生就是那么一种花,不招不摇,不喜不嗔,不顾世人的眼光,只为了自己的信仰尽情怒放。
一丝一丝泠泠的雨声,摇荡在抑徐抑扬的民谣里,酿出一股若有如无的花香。《红蔷薇》美虽美,开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凋败了。
我又接受了民谣,因为音乐纯粹只剩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