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里,
我们,向阳而生,
草木,和衣而睡。
一条黄狗,
与白房子交以赤诚。
在故里,
家狗,荷月不归,
鸡舍,星子攘攘。
一只花猫,
同灶台打起盹来。
——
在故里,
乡人唤起我的乳名,
不及笑着作答,
我竟唤出他们的白发,
皱纹,与佝偻的身子。
在故里,
老房子的木门,
嘎吱着嘎吱着。
旧碗橱多年未开张,
霉生着霉生着。
可是一张裂纹相框里的我,
年轻着年轻着。
在故里,
柿子树弯了身子。
一棵家槐,倚倒在院墙上。
垂低的老枣树,
已抬不起留有我身高刻痕的额头。
在故里,
庄稼饮着父辈的血液,
我饮着父辈的,壮年。
粮囤瘪了下来,
父亲矮了下去,
我,就壮实了家谱。
在故里,
我说起他乡,
米酒或是稻花香,
醉哑一只布谷。
奶奶抽抽身子,
撑不起一只拐杖。
在故里,
胡渣同荒草一般疯长。
游子作归人,已非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