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半壁残月
(1)
我来自南方的一个偏远山区，四面环山，我家屋旁有四季常青的竹林，屋脚下一条蜿蜒向前的绿色小溪流，夜眠之时听着潺潺的水流声，在这个只有八九户人家小小村落，我家独占最美风景。只是父母随哥嫂在北京，提前响应国家生育政策，三胎呱呱坠地，孩儿多又小，离家远，一年不回，接着是新冠疫情，一年又一年，到今年已有4年没有回家。
好久没有呼吸一口深山老林里那沁人心脾的好空气了！
我忆起儿时的年味。
大年三十，一大早一家人忙开了，我是妈妈跟班帮着清扫家前家后的各个角落，哥哥负责挑水满缸，爸爸杀那只雄赳赳气昂昂的鸡杀，我们合力把它堵到房子，门一关，鸡左窜右跳，打老鼠时也是死堵，老鼠会始料不及的从某个洞硬是逃之夭夭，要老鼠从自已守的口子溜掉，那要懊恼一会儿，家畜就必须是盘中餐。
小时总觉得家畜可怜，年味是从杀年猪开始的，不时听到猪的哀嚎声，最后一声虚弱之极，能想到屠夫那把尖刀已从猪喉间抽离出来，挂着血，随便用抹布一擦“铛”的一声丢回到满是刀具的竹篮子，竹篮子和刀具都是油光发亮。
(2)
杀了猪，美味在餐桌上陆续出现。
特别馋爸爸爆炒猪肝，夹杂几块炼得黄黄的油渣，猪肝泛着油腻之色，搭上干红辣椒，末了，我爸忙喊我，快去你奶奶家搞点米酒淋上，浓香四溢，撒上大蒜叶，色香味俱全啊。鸡的内脏，与炒猪肝一致，都是最爱，跑腿利索多了，不会嘟着嘴，撵都撵不动，被喊骂几嗓子，就是不动。吃的时候实在想不到家畜可怜，只嫌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要能抢到舔碗底也好啊。那个味道真是满足我到巅峰了！
但年夜饭上早上五点，妈妈用墨鱼炖猪肚子，水煮鱼，红薯粉，雪花丸子，鸡肉，大肉一碗等等，他们早就计划着不是八个菜八方来财，就是九个菜天长地久，数字图个吉利。一桌子好菜无从下手就是没有素菜，爸妈说来年我们富贵得餐餐有这个吃(他们平时纠结，菩萨到哪家都吃好的，怎么记得我们家单独赐富贵呢)，自从杀了年猪，肚子里的油分够了，不爱了，但有饮料喝，吃饭的碗一个，吃菜的碗一个，客客气气四个人互祝到位，饮料好喝，总惦记着饮料要多喝点就好。
别看我总想吃，亲戚说我瘦得像一根竿子，妈妈却要拉着人家解释，我家姑娘大腿上的肉可厚实啊。那时我觉得大人世界不懂羞涩。
(3)
我不仅想着吃，还想着玩。
我最喜欢和哥哥一样学大人叼根烟，吸一口，吹出一滴微光，啥炮我都敢放，引线点上，身边的人总催促扔扔扔，我才不急，要等快接近燃完的时候，摆好姿势，使出吃奶的力，跳一下，扔出一个大大的抛物线，千万别碰到空中的电线，树枝，都靠边去，让它完美落到小溪中央，“轰”的一声炸出一个大涟漪圈圈，成就感爆棚，用衣袖揩拭一下鼻涕， 接着二个，三个，这种比赛我不输……大人在旁念叨，留点开门红放啊。（年夜饭后开门那一刹那叫开门红）
放炮要钱放，不尽兴。
哥哥缠着妈妈要放炮，妈妈大方，开锁从抽屉拿出毛老爷，当我们欢天喜地接钱时，妈妈不急不慢地说来年你们俩开学的学费钱，要不先拿去放炮？从小听多了妈妈小时学费多难筹的故事，就只能悻悻离去。小时候为了表现，去外婆家拜年，妈妈叫哥哥和我好好学习人家满墙的奖状和各种优秀，我挂念妈妈口袋里的10元钱偷去买炮，钱到手未热，就被揭穿，优势没有体现倒是被表兄们嫌弃人品。
那时没有红包，爸妈会给三五块钱，和我们玩扑克，还用笔一盘一盘记着输赢，最后结账。和爸妈打牌总会赢个三五毛，和哥哥单挑，输得多，有一次输个精光，我小耍泼辣有资格，又哭又闹，不算啊，钱是我的，来继续玩牌！年饭后玩牌是为了拖延时间，爸妈事先和我说好不能哭闹，老实本分不玩钱，一只耳就恨不得贴在奶奶家的门板上，快开门，奶奶我们要来拜年了。
拜年太早撞到人家还在吃年饭，妈妈说来年我们就会变成讨饭的人，不敢擅自乱来了。
(4)
我着急得瑟新衣服，一天要围着着新衣服看上好几回，特别是前后大口袋四个，能装上大把糖果，够了不？这时姑娘矜持不答话，口袋张开，大人只因看在年的面子上不好拒绝，只能一把把地装，装满我才点头，就为囤着平时吃。
大年初一中午，大家庭围着吃团圆饭。堂弟和我爱追赶打闹，我读初一了还和一个小四岁的弟弟，在草地上玩臂力，看谁先摔倒谁，但是自从他游唱一句：“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就不和他玩了。
从外婆家拜年回来，年就没有味道了。我家四人也不客客气气和颜悦色了，不高兴瞪眼睛吹胡子，还要煮猪食，灶炉里放两个新煤球，大锅架起，我在家里天天头疼，二氧化碳中毒，妈妈不解，我们从来没有的感觉啊，我就晕啊，吃了好多酸辣的白萝卜不奏效。
因为晕，我就喜欢从我家串到奶奶家，来回串，到哪都是联欢晚会转播，大人笑得前俯后仰，听不懂，听得懂他们天天给全国人民拜年了，不见人来，等到春季开学，还没来，等到屋下的田要春耕了，还没来。
这才问妈妈，妈妈笑倒了，人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也是拜年啊！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