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 夏
蝉鸣着，这是一个烦躁的季节。
放学回家，青木背着书包，走进大院，这是一个老式院子，东南西北三家住户，南边整整的一面墙，大门向南开着，门外墙上爬满了一片片青郁的爬山虎，蔓延到墙里边，正式正午，太阳直射地面，墙上爬山虎里躲着吱吱叫的知了，一声接着一声，熟悉的声音。
青木家在西边，青木每次回家总是喜欢先在院子里梨树下的水池旁，打开水龙头，洗一下手，缓减一下烈日带给人的燥热感。
正对梨树北面小胖子江烁的家，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门是半掩着的，门缝很宽，仿佛就是专门让人看清里面的一切。
江烁的妈妈用书包边抽江烁边骂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惹那个姓苏的贱丫头，你就是不听，看吧，今天她那个风骚的妈又找上门儿来了，怎么，你想让她妈拆散我们的家庭了吗？”
江烁的爸爸弓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慢慢小声儿地说:“你就不能小点声儿吗？再说，人家哪有拆散我们的家庭了？”
“怎么了?”江烁的妈妈忽然声音又提高了好几倍，“你还向着她？她敢去做那事，就不许我说说吗？”
说着，还特意把半掩着的门打开，又吼道：“我就是专门让她来听见！”
然后又看到门口站着的苏青木，先是一惊，然后又迅速地白了她一眼：“不要脸，还学会偷听！”
夏日的中午，太阳就那样明晃晃地打在了青木的身上。
她仿佛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赤裸裸地站到阳光下，她恨不能找一块黑色的厚布子将自己全部都遮起来。
于是，青木低着头迅速地逃向自己的家。
和青木预想中的一样，家里果然没有动烟火，她正放下书包，准备要做点什么饭吃的时候，内屋的门帘忽然动了。
接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呢？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青木怔在原地。
从心底深处滋生出的冷意，慢慢地蔓延开来，吞噬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明明是流火般炙热的夏日，可是，青木仍是抑制不住全身的冷意，瑟瑟发抖。
果然，是这样啊。
就在刚才，青木都想冲上去和江烁的妈妈理论一番，想要告诉全世界的人，妈妈并不是她们所说的那个样子。
可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叫她情何以堪？
那个男人路过青木的时候，仿佛是看了她一眼的，可是，青木没有擦觉，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那个男人走了很久以后，青木仍是久久地不能从那份震惊中觉醒过来。
这不是一份震惊，是一份难以启齿的羞辱，一种对唯一亲人的失望。
这像是一盆结了冰的冷水一样，当头浇了下来，青木甚至是感到了一种彻底的毁灭。
妈妈从内屋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她：“你今天准备就这样一直站下去吗？”
青木冰冷地反击，却又掩盖不住声音颤抖着：“他是谁？你干嘛把他带回家里？”
根本就不算是一个问题。
这么多年来，青木耳朵里听到关于母亲关于这样的风言风语太多了。
她甚至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可是，当这些已经听习惯了的风言风语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她仍是还是不敢去相信，她甚至只要听见母亲说一个不字，她就会推翻以前所有的谣言。
甚至是欣喜。
江烁家的厨房。
江烁的妈妈用铲子翻炒着黄瓜，肉片，边炒边扯着嗓子指挥江烁的爸爸摆好碗筷。
阵阵香味从厨房传到江烁的房间，平时嘴馋道要死的江烁竟奇迹般地没有反应。
书桌上，一张信纸上，那字迹仿佛破纸而出，恨恨地写着三个字：苏青木！
下午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正教女生拢住双手掂排球。女生两个一排站成一列，对打。
“咕噜”~~~~~~
与苏青木站一排的女生侧头问青木：“怎么了，你肚子不舒服？”
苏青木用左手握拳抵住胃，真是丢脸，她决不能让大家知道，她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于是，她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吗？”女生关心地继续问。
苏青木还没有再次回答女生，体育老师已经不耐烦地喊她们了：“你俩，快点儿！”
摆好姿势，苏青木迎来了对面抛来的排球，隔着薄薄的校衫，球重重地砸在青木的小臂上。
疼••••••
青木倒吸了口凉气。
没掂几下，青木就已经疼的坚持不了了，可是，还是坚持掂下去。
胃部一点一点地抽搐着。
渐渐地，青木忽然看不清面前的女生和球。
汗珠从鼻尖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
身子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
眼前的景象就这样一下一下地暗了下去••••••
先是与青木对打的女生大声尖叫，然后一旁观看的女生纷纷都躁动起来。
体育老师不敢怠慢，立即过来，抱起晕在地上的青木，掐住她的人中。
是暂时休克。
青木终于睁开眼睛，面前围了一大帮女生，还有体育老师焦急的面孔。
青木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低低地说：“谢谢老师。”
老师看了看她：“需要去医务室吗？”
苏青木急促地摇摇头：“不需要。”
最后，决定让苏青木到操场边上树荫下歇息。
其余的女生继续垫球。
青木坐在树荫下，用左手握住拳抵住胃，中午的事情，忽然又钻进脑子里，青木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场面全部都要散似的。
忽然，苏青木觉得有人证盯着她看，青木睁开眼睛，篮球架旁，江烁抱着篮球正盯着她，肆无忌惮。
青木反射性地避开眼去。
下课的时候，班上的一大片男生从苏青木的身边经过。
有恶意的男生故意扬声：“苏青木果然很是会装呢，不想上课还故意装晕倒，要不我们试试让她装死吧？”
苏青木惊恐地抬头，这次又会是怎么样的欺辱呢？
一大片起哄的男生中，江烁手指上的篮球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忽然——
江烁手上一个用力，篮球“嗖”地一声飞向苏青木。
篮球在空中，带动着空气“嗖”“嗖”地叫嚣着。
苏青木并不是吓呆了，可是，她还是没有躲，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轻轻地闭上了那双隐忍又倔强的眼睛。
“砰”的一声。
所有男生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面面相觑。
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到了灼热的地面，瞬间被稀释的干干净净。
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
那是一张隐忍到极致的脸，此刻，额角处正渗透的血丝，仿佛要溢出来！
“又是这副鬼模样！”江烁捡回球，瞧了一眼苏青木，“越是这副表情越是惹人厌恶，真想让人再打几下。”
苏青木感觉耳膜嗡嗡地作响，眼前一阵眩晕。
树上，蝉无休止地扯着嗓子在叫。
阳光炙热地照着发白的水泥地的球场，苍白而绝望。
门是半掩着的，门缝很宽，仿佛就是专门让人看清里面的一切。
江烁的妈妈用书包边抽江烁边骂道：“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惹那个姓苏的贱丫头，你就是不听，看吧，今天她那个风骚的妈又找上门儿来了，怎么，你想让她妈拆散我们的家庭了吗？”
江烁的爸爸弓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慢慢小声儿地说:“你就不能小点声儿吗？再说，人家哪有拆散我们的家庭了？”
“怎么了?”江烁的妈妈忽然声音又提高了好几倍，“你还向着她？她敢去做那事，就不许我说说吗？”
说着，还特意把半掩着的门打开，又吼道：“我就是专门让她来听见！”
然后又看到门口站着的苏青木，先是一惊，然后又迅速地白了她一眼：“不要脸，还学会偷听！”
夏日的中午，太阳就那样明晃晃地打在了青木的身上。
她仿佛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剥光了赤裸裸地站到阳光下，她恨不能找一块黑色的厚布子将自己全部都遮起来。
于是，青木低着头迅速地逃向自己的家。
和青木预想中的一样，家里果然没有动烟火，她正放下书包，准备要做点什么饭吃的时候，内屋的门帘忽然动了。
接着，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呢？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青木怔在原地。
从心底深处滋生出的冷意，慢慢地蔓延开来，吞噬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明明是流火般炙热的夏日，可是，青木仍是抑制不住全身的冷意，瑟瑟发抖。
果然，是这样啊。
就在刚才，青木都想冲上去和江烁的妈妈理论一番，想要告诉全世界的人，妈妈并不是她们所说的那个样子。
可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叫她情何以堪？
那个男人路过青木的时候，仿佛是看了她一眼的，可是，青木没有擦觉，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那个男人走了很久以后，青木仍是久久地不能从那份震惊中觉醒过来。
这不是一份震惊，是一份难以启齿的羞辱，一种对唯一亲人的失望。
这像是一盆结了冰的冷水一样，当头浇了下来，青木甚至是感到了一种彻底的毁灭。
妈妈从内屋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她：“你今天准备就这样一直站下去吗？”
青木冰冷地反击，却又掩盖不住声音颤抖着：“他是谁？你干嘛把他带回家里？”
根本就不算是一个问题。
这么多年来，青木耳朵里听到关于母亲关于这样的风言风语太多了。
她甚至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可是，当这些已经听习惯了的风言风语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她仍是还是不敢去相信，她甚至只要听见母亲说一个不字，她就会推翻以前所有的谣言。
甚至是欣喜。
江烁家的厨房。
江烁的妈妈用铲子翻炒着黄瓜，肉片，边炒边扯着嗓子指挥江烁的爸爸摆好碗筷。
阵阵香味从厨房传到江烁的房间，平时嘴馋道要死的江烁竟奇迹般地没有反应。
书桌上，一张信纸上，那字迹仿佛破纸而出，恨恨地写着三个字：苏青木！
下午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正教女生拢住双手掂排球。女生两个一排站成一列，对打。
“咕噜”~~~~~~
与苏青木站一排的女生侧头问青木：“怎么了，你肚子不舒服？”
苏青木用左手握拳抵住胃，真是丢脸，她决不能让大家知道，她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也没吃，于是，她摇了摇头。
“真的没事吗？”女生关心地继续问。
苏青木还没有再次回答女生，体育老师已经不耐烦地喊她们了：“你俩，快点儿！”
摆好姿势，苏青木迎来了对面抛来的排球，隔着薄薄的校衫，球重重地砸在青木的小臂上。
疼••••••
青木倒吸了口凉气。
没掂几下，青木就已经疼的坚持不了了，可是，还是坚持掂下去。
胃部一点一点地抽搐着。
渐渐地，青木忽然看不清面前的女生和球。
汗珠从鼻尖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
身子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
眼前的景象就这样一下一下地暗了下去••••••
先是与青木对打的女生大声尖叫，然后一旁观看的女生纷纷都躁动起来。
体育老师不敢怠慢，立即过来，抱起晕在地上的青木，掐住她的人中。
是暂时休克。
青木终于睁开眼睛，面前围了一大帮女生，还有体育老师焦急的面孔。
青木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低低地说：“谢谢老师。”
老师看了看她：“需要去医务室吗？”
苏青木急促地摇摇头：“不需要。”
最后，决定让苏青木到操场边上树荫下歇息。
其余的女生继续垫球。
青木坐在树荫下，用左手握住拳抵住胃，中午的事情，忽然又钻进脑子里，青木闭上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场面全部都要散似的。
忽然，苏青木觉得有人证盯着她看，青木睁开眼睛，篮球架旁，江烁抱着篮球正盯着她，肆无忌惮。
青木反射性地避开眼去。
下课的时候，班上的一大片男生从苏青木的身边经过。
有恶意的男生故意扬声：“苏青木果然很是会装呢，不想上课还故意装晕倒，要不我们试试让她装死吧？”
苏青木惊恐地抬头，这次又会是怎么样的欺辱呢？
一大片起哄的男生中，江烁手指上的篮球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忽然——
江烁手上一个用力，篮球“嗖”地一声飞向苏青木。
篮球在空中，带动着空气“嗖”“嗖”地叫嚣着。
苏青木并不是吓呆了，可是，她还是没有躲，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轻轻地闭上了那双隐忍又倔强的眼睛。
“砰”的一声。
所有男生倒吸了一口气，然后面面相觑。
泪水，一滴一滴地滴到了灼热的地面，瞬间被稀释的干干净净。
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
那是一张隐忍到极致的脸，此刻，额角处正渗透的血丝，仿佛要溢出来！
“又是这副鬼模样！”江烁捡回球，瞧了一眼苏青木，“越是这副表情越是惹人厌恶，真想让人再打几下。”
苏青木感觉耳膜嗡嗡地作响，眼前一阵眩晕。
树上，蝉无休止地扯着嗓子在叫。
阳光炙热地照着发白的水泥地的球场，苍白而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