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推开尔冬的那一年,她22岁。在爱了十年后,她却推开了尔冬的第一次拥抱。
在每一个人的青葱岁月里,都会有一段关于他或者她的记忆,那是一个人最美最单纯的回忆。就像小麦每每想起尔冬,都会是初中第一天报到时,他坐在窗台上哈哈大笑的模样。
十几岁的少女,情窦初开,懵懂的看着喜欢的少年,淡淡的莞尔一笑,就像是茉莉花开一样,没有任何防备的淡淡散开。
前后桌三年,听他上课讲笑话,会憋到脸红也不敢笑出声;看他踢球后满脸是汗的在上课最后一分钟踏进教室门,会默默扔过去一张纸巾;为了让他自习课上泡面,会一边用书扇掉气味,一边做的笔直挡住老师的视线……一起看书,一起做笔记,听他说如何追求隔壁班班花,也会接过他为别人跑腿递给自己的情书......
小麦喜欢那样的时光,即便听他说隔壁班花时会难过,看他潇洒的丢给自己别人的情书时会无奈,但那一段简单的时光,却总会出现在长大后小麦的梦里。
中考后各奔东西,小麦和尔冬的唯一交集,就是上学路上的交汇点,只是小麦向南,尔冬向西。每天早上远远的望,小麦也会觉得心里满满的。朋友问小麦,你就这样甘愿远远的望着吗?小麦说,此时此刻,还能怎样?
高中,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高中,十几年前高考依然是唯一出路的高中,课业忙到头都抬不起来的高中,在小麦心里,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都不该被允许。因为中考的失利,他和尔冬在不同的起跑线上奋斗,她知道她只有更加的努力才能追上尔冬的步伐。
接到尔冬的信,小麦着实吓了一跳。偶尔的电话联系,也会说一些彼此的近况,虽然那还是书信往来频繁的年代,但是尔冬毫无预兆的一封书信,却让小麦心慌了。
尔冬告诉她,让她用三年时间等他,三年后给她一个未来......
惊讶,惶恐,欣喜,惆怅......小麦握着尔冬的信,好像那一刻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她的眼前满是她和尔冬一起跨进同一所大学的画面。
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小麦的画面却再也拼凑不起来。听到的,是尔冬在那所高中的流言蜚语,看到的,是每天上学路上他与身边女生的嬉笑打闹……尔冬身边女朋友的更换速度之快,甚至都成为了小麦这所高中课间新闻的主流。
三年愿景,小麦拥有的是别人没有的承诺,但却也始终不能当一切如繁花落尽终归路,在尽头用未来框住一心想飞的鸟儿。
那是第一次,小麦对尔冬说自己的心事。她告诉尔冬,感动不是爱,爱也不能用时间封存保留,她可以看着他飞到任何枝头,却不愿用任何情愫作为他频频回头羁绊的理由。因为他就是那只在任何枝头都不会更不愿停留多时的鸟,看着他飞向任何地方,总比看着他从自己枝头飞走要好的多。
尔冬听了小麦的话,沉默了。连他都不能做到潇洒放手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小麦会如此选择。
互相吐槽,诉说压力,小麦和尔冬又和过去一样变得无话不谈。对于未来的计划,对于专业的规划,对于职业的夙愿,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想法。
高三,忙着各种补课。因为英文成绩下降,小麦急的在电话里直哭。尔冬替她找了补习班,每周陪着她一起去参加补习。小一百人的教室里密不透风,老师奋笔疾书,小麦恨不得一分钟变成两分钟去听课。尔冬会帮小麦把每节课的重点进行整理,让小麦有更多的时间去多做复习题。
初冬的夜晚,寒意总会往身体里钻。下了补习班,尔冬总是会打趣小麦跟不上老师讲课内容而气的脸红嘟嘟的怪模样,一面跟她讲自己在学校的风流史,一面把课堂笔记炫耀的塞进小麦书包。然后再把小麦推上自己的自行车后座,骑车四十分钟送她回家。
九点多的街道已经没有了车来车往,小麦一边坐在后座上看笔记一边嘟囔老师讲话速度太快。这个时候尔冬总是会说,小姑奶奶,你休息一会,先把笔记收起来回家看,忘了戴手套一会把你冻成羊蹄子手,快把手揣我兜里,一会给你掉下去可就更摔成智障了。小麦也总是会恨捶他的后背,然后一边把手揣进尔冬的口袋,一边听他唱周杰伦的星晴。
那是小麦和尔冬最青涩的记忆,胜过之前和之后发生的所有故事。那时的天空,那时的街道,尔冬黑色的羽绒服,好听的歌声,那是小麦所有的青春印记。
小麦和尔冬的大学在两个不同的城市。小麦忙着去图书馆,尔冬忙着在酒吧驻唱打工,他们的生活有着各自的忙碌。
记得离开家前,尔冬在qq上跟小麦说,傻丫头,等我们到了要结婚的年龄,还没有傻小子要你,你就从了我吧,哈哈哈哈......
后来,小麦再回忆起这一段,总是会打趣的和尔冬说,你的试婚年龄在40,而我却是25,我们差了一代人。
在大学,那个到处飘着青春笑脸的地方,小麦恋爱了……
qq上,小麦告诉了尔冬这个消息。
尔冬看着小麦打出的一串串黑色字符,他沉默了。
暑假初中同学聚会,同学们都惊讶小麦和尔冬竟然在大学一年后还没有走在一起。班长说,以为只有小麦才能把情圣尔冬拴在腰上,怎么会让大家跌破眼镜?他拍拍旁边的尔冬说,要不是以为你俩一对,我早就下手啦,哈哈哈哈!
惯例,尔冬每次都会送小麦回家。小麦也是很久没见老同学,开心的不得了。大学以后,小麦留起了长发,穿起了短裙,和以前胖胖的傻丫头判若两人。她拍着尔冬说,班长这是要出国心里舍不得大家,本来一喝酒就多,今天更是喝到口不择言。
尔冬看着小麦却说:“好久没去你家吃炖牛肉了。”
小麦忙说,你可别来,我老爸天天问你为啥总不来,那言外之意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小麦一家早就拿尔冬当了准女婿,高中时期只是不愿意捅破,连七大姑八大姨都觉得尔冬这小子必定和小麦是一对。
尔冬停下了脚步,问小麦,你老爸什么意思。
小麦打趣说,要把你许配给我啊。你知道我和那谁的事还没和家里说呢……
没等小麦说完,尔冬一把将小麦揽进了怀里,在他耳边说:“小麦,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就在你和我说你谈恋爱了的时候,我感觉我整个心都被抽空了。小麦,我知道我不能承诺你未来,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是什么样,但是我特别想给你一个未来,想要你在我身边。”
小麦感觉有眼泪在顺着脸庞滑落,也听见了自己心里咚咚的声音。她想把已经僵直的双手抬起,抱住尔冬,也想告诉他,这一个拥抱她等了十年。
只是,小麦推开了尔冬,用颤抖的双手慢慢的把他推开。她用含着泪水的双眼看着尔冬,动了动嘴唇,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她转身跑进了夜色里,消失在转角。
尔冬站在那里,没有追,也没有离开,只是看着小麦咬住嘴唇转身,看着她跑走,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没了踪迹。
如果说,曾经的小麦是用自己的意气成全了鸟一般的尔冬,而这一次,她却是用自己的理智,成全了他们的后半生。
那样一个尔冬,从来都不缺围观群众的尔冬,从来都是在琳琅的俏女郎身边周旋的尔冬,从来都没有要定下来的尔冬,小麦,要怎么承受?要用什么样的态度才能让自己在最在乎的情感里不受伤?又要怎样不失去她爱了十年的这个男生?
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他就还会是那个给她唱星晴的大男孩,而她也还是那个因为笔记记不清而愤恨的傻丫头。
小麦擦掉脸上的泪水,她知道尔冬一定还站在那里等她回去,但是她却依然选择了回家的方向。
在爱情里,有很多人就是爱的很固执。后来小麦跟尔冬说,我很没种,不敢用感情赌未来,因为我知道做爱人,你会有离开的一天,而做朋友,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小麦和尔冬,一直互相在身边。小麦受了委屈,会和尔冬哭诉,与男朋友吵架,会和尔冬抱怨,工作遇到阻碍,会和尔冬探讨。尔冬也会告诉小麦,有个女生很好,送了个杯子给他,要和他过一辈子;有个九零后爱他到疯,他觉得自己魅力四射;或许要结婚,有个女生适合做老婆……
小麦婚期将定,尔冬的世界还在频繁换着女主角。小麦不劝他安定,因为她知道,他敏感的世界也在变等着下一个敢于拴住他的女主出现。
他们还是会一起约着出去吃饭聊天,他听她说婚事的繁碎,她听她说艳遇的如何。
不再提及爱,尔冬会默默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演唱会入场时涌过来的人潮;不再提及爱,小麦会因为尔冬家里的变故,急的眼泪直流;不再提及爱,尔冬会让在车上睡的口水直流、脑袋乱晃的小麦,靠在自己肩膀,笔挺挺的坐一路;不再提及爱,小麦会把一些对尔冬的流言蜚语屏蔽在最小范围;不再提及爱,小麦和尔冬的传说,时至今日,依然存在。
相爱和相处,并不是一个等同的概念,在很多时候,不前进,反而会让两个人都不受伤。爱情本身和厮守也不是一定相辅相成,有人适合过一辈子,而有些人却只适合放在心底。
在岁月的痕迹中,爱情会慢慢变成亲情,相互惦记,彼此支撑,远比一场早早谢幕的风花雪月更为长久。
小麦和尔冬,有着各自的人生轨迹,隔着大洋彼岸,不用再去说些什么,因为在那段最美的青葱岁月里,谁都将不能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