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大,丝丝的倒有点凉,给夏夜里的人们一阵一阵温柔的舒服。他裸露着上身,一圈圈围着操场跑,汗水湿了短发,顺着鬓角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有些滴落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有些顺着他的下颚流落在脖颈、胸前,还有腹肌上。这是我第三次在七点钟的操场上遇见他,第一次是偶然遇见,第二次,第三次就是我故意要这么巧的了。
我叫王笑,别看我的名字像个玩笑,我的生活还是过得蛮认真的。学校分走读班和内宿班,下午五点钟下课后走读生便可以拎起书包,搭校车或骑自行车满心雀跃地回家了,而内宿生则吃饭洗澡后还有晚修等着他们。我家离学校不远,所以每天放学后我都不喜欢和别人挤,乖乖地呆在教室里看上三两页书,或是做上三两道题,等到楼宇的喧嚣渐行渐远,我才伴着夕阳的余光慢慢骑车回家。
说起来,那天的七点钟倒是个意外。那天我并非在课室里学习,而是捧着一本《琅琊榜》爱不释手,我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看完这一页就合上了,可是看完了一页又翻到了下一页,不知不觉外面天都快黑下来了,我这才惊觉自己还没回家。还好我爸妈每天都是忙到七点才回家的,不然找到学校来,我的《琅琊榜》就该被没收了。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书包走下楼梯,在去操场边的停车场取车的时候不经意间就望见了跑步的他,鬼使神差我走了过去,绕着操场走了五圈,与他擦肩而过两次。
天虽然有一丝丝暗,可我依旧看清楚了他一副斯文的书生模样,明明与我无关,我却莫名地感到欣喜。所以接下来的这两天里,我总在学校呆到七点,等到走读生走完,内宿生要去上晚修,操场上只剩下一个跑步的他,我才收拾书包走到操场。
第三次碰面了,这一次,我是来认识他的。绕着操场走了不下十圈,我还是提不起勇气拦住他,开口说话,只是走着走着他也跟着走起来了,这是不跑了,要回去了吗?我都还没问他的名字呢!
“王笑,你怎么也这么晚?”
我停住了脚步愣了好一会,他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他怎么知道我名字呢?
“你家在哪?要不要一起骑车回去?”
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山泉水那般清澈,真是好看。
“我很奇怪吗?”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不奇怪不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叫王笑呢?”回过神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转过头假装淡定地说话。
“你是学霸嘛!从初中刚开始每次领奖台上你都站在第一位,学校里谁不认识你呀!”竟把这话说得有些揶揄。
我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说: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萧巍衡,高一三的。”
他走到篮球框下,从蓝色的架子上取下校服和书包,
“可以走了,有点晚,一起骑车吧。”
“嗯嗯。”
从那天起,我骑车回家的路上,旁边都是他的身影。
萧巍衡跑步的模样对于我来说就像罂粟一般,越看越上瘾,所以后来我跟爸妈说高中上来学业繁重,以后要在学校学到七点后再回家。学习是我找的借口,等学校人散尽,去操场看着他一个人跑步,与他一次一次地擦肩而过才是我内心挣不开的魔。
感情有时候就是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慢慢发酵的,我偶尔陪着他跑步,他偶尔陪着我散步,慢慢开始默契地保持同样的步调,为了看清彼此脸上的微笑,为了跟彼此说上三两句不痛不痒的闲话。
渐渐地,没见到他的时候会想他,见到他的时候安心得只想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就是喜欢,只是我的勇气只足够把这份喜欢默默收藏。
时光依旧慢吞吞地走,我们之间的牵绊细丝般缠绕盘旋,逐步沉淀,直到那一天他跟我说:
“我定了两张电影票,周末一起看吧!”
“好啊!”
他说出了一个决定,我答应得满心欢喜,少年的我们,把心思隐藏得漏洞百出。
看的电影叫做《我的少女时代》,我看得津津有味,却在不经意间发现旁边的他在打瞌睡,突然有些想笑,更是有些感动。我想,当一个人,认真揣测你的心意,将一份他认为的你喜欢真心实意地送给你,这个人一定真的在意你。
电影结束了,我却坐在原位不走,抬头望着站起来的他问:
“怎么选了这一部呢?”
“不好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看呢!”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假装一本正经地说:
“嗯,不好,我不喜欢。”
那一刻他的脸微微发红,窘迫地说:
“那下次要看之前先问你看什么了。”
我站起来,双手背在后面,揶揄地看着他,摇头晃脑地说:
“当一个女生说没关系,就是有关系,说没事,就是有事,说不喜欢呀,其实就是喜欢。”
他伸手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还活学活用起来啦!”
我摸摸额头看着他嘟囔着:
“不是打着瞌睡吗?怎么还知道呢?”
“刚好听到了这一段,哈哈。走吧,带你去吃东西。”
他牵上了我的手,竟是那么自然而然。那只手比我大,也比我暖,因为平常的体育锻炼手心还有一层薄薄的茧,触碰着手心,感觉痒痒的,心神荡漾。我没有挣开他,想了想,轻轻握紧了手,与他十指相扣。只是没有跟他说:
当一个女生在你牵上她的手时反握着你,那她一定很喜欢你。因为十指连心,与你十指相扣其实就是愿意与你交心。
偏偏瞥了他一眼,看看他的反应,然后清晰地捕捉住他唇角一抹偷偷的微笑。
“又睡觉了,报表做好了吗!”
李主任的狮吼功硬生生把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赶紧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对着她阴沉的脸一个劲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这就来做了,今天一定把它赶出来。”
“最好是!”她瞪了我一眼,踩着她的高跟鞋蹬蹬蹬往外走了。
诺大的办公室又剩下我一个人,抬手望了望表,凌晨一点五十分,哎,还要苦逼地来加班赶报表。
这李主任怎么就不能晚来一步呢?都不知道出了电影院和萧巍衡吃什么去了。咕噜咕噜,肚子又饿了。
我叫王笑,不过真的有个人叫做萧巍衡吗?早恋的样子是不是就像梦里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