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腔悲愤成《史记》 深夜闭门读禁书

民国的时候,有很多狂人。有这么一位,名叫张竞生,民国第一批留学法国的博士,先后到欧洲多国游学。回国后就以一本禁书,引起全国轰动。我不敢说出来(老婆看见要闹翻天),有兴趣的读者自己去查。

他在中国最早提出和确立风俗学;最早翻译卢梭的《忏悔录》;最早发表人体裸体研究论文;率先提倡避孕节育,被讥骂为“卖春博士”。他是当时著名的哲学家、美学家、性学家、文学家和教育家。

他以及他的成就,知道的人不多。他在禁书卷首的一句话:“天下第一乐事,莫过于雪夜闭门读禁书。”被爱读闲书的人儿,深刻同意。

《史记》曾经就是一本禁书。如今2000多年过去,曾经的禁书,变成了“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白衣苍狗多翻覆,沧海桑田几变更!

时间回到公元前99年,苏武出使匈奴的第二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攻打匈奴,李广的孙子李陵担任骑都尉,不愿押运粮草,自请五千步兵涉单于庭以寡击众。单于亲率三万骑兵把李陵团团围困住。李陵奋勇杀敌,五千步兵杀了五六千名匈奴骑兵。终因寡不敌众,又无救兵,李陵被俘,投降匈奴。

汉武帝听到消息,非常愤怒,直接把李陵的母亲和妻儿下了大狱。召集大臣,议定李陵罪行。大臣们一致谴责,只有司马迁为其辩护。

随着公孙敖从战场回来,事情急转直下。公孙敖没有接应住李陵,回来却谎报,李陵为匈奴练兵以期反击汉朝。汉武帝听后,勃然大怒。于是李陵灭族,司马迁也进了大牢,交给廷尉审问。廷尉以“欲沮贰师,为陵游说”(有意贬低李广利(汉武帝的大舅哥),为李陵辩护)定司马迁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

司马迁拿不出钱来赎罪。在那个“臧获婢妾犹能引决”(奴隶婢妾尚且懂得自杀)的时代,他艰难的选择了以腐刑(用重物敲碎睾丸)换身死。

面对屈辱和残疾,面对朋友的安慰。司马迁写下了著名的《报任安书》,用千回百转之笔,表明了自己的光明磊落之志、愤激不平之气和曲肠九回之情。“假令仆伏法受诛,若九牛亡一毛,与蝼蚁何以异?……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司马迁十岁的时候,跟随父亲,太史令司马淡来到长安,从小就读了不少书籍。为了搜集史料,开阔眼界,二十岁开始,游历祖国各地。他到过浙江会稽,传说中大禹召集部落首领开会的地方;到过长沙,在汨罗江边凭吊屈原;到过曲阜,考察孔子讲学的遗址;到过汉高祖的故乡,听沛县父老讲述刘邦起兵的故事……他在父亲弥留之际,立下誓言:“小子虽然不聪敏,但是一定把父亲编纂历史的计划全部完成,不敢有丝毫的缺漏。”

他不能死,他要用残缺的余生,完成父亲的遗愿,完成太史令家族对于国家的使命,将一腔悲愤,化成史家绝唱。38岁的司马迁,深藏所有的屈辱和痛苦,开始奋笔疾书。一口气从传说中的黄帝时代写到汉武帝太始二年(公元前95年)。

《太史公书》包括十二本纪(记历代帝王政绩)、三十世家(记诸侯国和汉代诸侯、勋贵兴亡)、七十列传(记重要人物的言行事迹,主要叙人臣,其中最后一篇为自序)、十表(大事年表)、八书(记各种典章制度记礼、乐、音律、历法、天文、封禅、水利、财用)。全书一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余字。

18年时间(有说13年)写成的皇皇巨著,因为记载了大量宫廷秘事,不敢公开传播,司马迁的后人小心的珍藏着。

司马迁有一个女儿嫁给杨敞,杨敞在汉昭帝刘弗陵时期,曾官至宰相。杨敞的儿子杨恽自幼聪颖好学,母亲把珍藏且深爱的《史记》,拿出来给他阅读。杨恽初读此书,便被书中的内容深深吸引,爱不释手。杨恽成年后,还把它读了好几遍,每读一遍总是热泪盈眶,扼腕叹息。

汉宣帝时,杨恽被封为平通侯。这时候朝政清明,于是杨恽上书汉宣帝,把《史记》献了出来,司马迁的巨著得以重见天日,开始在社会传播,但是篇幅流传不多,很快就因为杨恽遇害中止。

《史记》有两部,一部在宫廷,副本在家中。由于被指责为对抗汉代正宗思想的异端代表,被视为离经叛道的“谤书”,西汉严禁泄露,只有宫廷人员才能接触到该书,即使诸侯也没有全本,当时的学者也不敢为之作注释。到班固父子写史时,宣称宫廷本缺少了十篇,班固家被皇室赐予《太史公书》副本,其中也少了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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