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語。二零一五

年末之际,时隔两年之后,又真正有了个31日晚坐在一盏孤灯前写写年终日志的空闲。这年的年头的第一秒钟,和这两年来让我年末这天无法坐在灯前的女孩,在春城街头,看到了此生最美的一次烟花,开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午夜。

而这年的年尾,我随着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走入了一家咖啡馆,而民族主义者又说这不过是家茶馆,而我未看这家店究竟为何,也不过只为聊上一时半会儿的天,好从这最近的苦闷中早点脱离出来。

我们坐在最靠里头的位置。小店看来是很火,来往的客人进进出出,门庭若市。一开一关的门带进冷风,老人看着我,我点点头,将刚放下的衣物又拿起往店里走寻空座。

老人问我想谈谈什么。

我说我想谈谈丑陋、美以及高尚,谈谈真诚、爱情和希望。

老人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人活了大半辈子以后,就对于这些不那么具体的词语不再感兴趣,日子越活越少了,可能性的门在闭合,或许没有闲情去考虑那么多不确定,只想把握住那一点点的时间,闻闻实实在在的空气了。

我无言以对。

这年来,QQ式微趋势已经不可逆转。原来再这么一个空间里的记叙,一半为记录,一半为表演,而如今这式微也好,公开的记录转而变为一种更近乎个人的写作了,终于可以不必做表演姿态,抑或展现自己,多么辛苦。是否无论生活多久都无法改变这点?让世人都成为卡夫卡不可能,我既想不通缘何再清高不过的人为何也注重自己的著作传世,也想不通卡夫卡之流为何烧掉自己的著作。到底谁是沽名钓誉呢?

老人说完全不在意我公开这次聊天。

他说不过想问你为何要写出来呢。

你说你也不知。

说你早年间倾诉欲望极强,对着纸张和屏幕,疯狂写下只言片语,也许只不过是卖弄,而并无多少文才,不懂古文韵律,也没有多少旁征博引的底气。但你仍然是想记录,也忍不住要写下东西,给自己看,更为了给别人看。

老人说他再年轻一点的时候知道什么是丑陋,在那红色的年月里他看到了许多灭绝了的高尚和丑陋。

老一点时,问何时算老?有了孩子,孩子懂事时你就老了。这时你会跟他说我年轻时如何如何,就在那时,老人家还能明确的告诉孩子何谓丑,又何谓高尚。

我点点头,之后呢。

之后的日子里,我不敢再说我懂得丑。我仿佛不知道什么是丑了。

因为您不再能确定这在与时俱进的年代里能否够得上丑,是吗?

不好说,我觉得丑甚至不是一个贬义词了。如果我脸上再次出现厌恶的表情,会否不合适。

此时面对的人是孙子辈的孩子了。

那么此刻说真诚。这最可贵的品质。

孩子,你把它称为最可贵的品质真好。

我为什么会知道真诚是种可贵的品质?

书本教的?

但书本并没说真诚是怎样的啊,太抽象了。

对,可酸甜苦辣同样在为体验之前也很抽象。

意思是我经历过真诚然后将其命名了?

对,孩子,你经历过了真正的真诚,然后你恰如其分的将它命名了。

真是幸运。

不真诚为什么如此叫你害怕?

倒不是不真诚叫人害怕。叫人害怕的是根本不存在真诚。

那么真诚到底可贵在哪儿。

若说人浮于事,人的世界像一片海,真诚就是露出海面的那一块孤岛。人总要有个确定的地方,不会有永远漂着的船。

想叫人真诚,那人又是如何不真诚了呢?人啊人,如果真诚真如人们所说的是美德的话,如果人们所说的美德一向给人以好处的话,为何又不这么去做呢?我们说美德,却总是在教训终了告诉一句,这样做对你有好处。没有好处就不是美德,即美德是好处,你这非黑即白,你这玩弄概念,对啊,我这不知深浅的寻根问底,问到了死胡同里,结果也问不出个结果了。

老人羞于启齿爱情。

其实这确实是个很尴尬的话题,人们作诗作文都将它作为美好拿来炫耀,好似大家都拥有似的。男女老少都如此,但尴尬的是,大家都似乎有着各自的理解,不过少年说爱情时,大人(不知这标准为何,姑且如此称之)会说孩子不懂爱情,偶有老人燃起了生命中最后的一把火。大家又开始指摘这老人不知廉耻了。爱情似乎有着专属的年龄段,而在这个适合的年龄段里,又有着一大批人被打上了不懂爱情的标签。到底这背后是谁在评判呢?爱情,究竟是什么呢。

这么看来,真的只有性欲最可靠。它太直观。

男人膨胀的海绵体,女人湿润的阴部。

而据说没有爱情的强奸也会兼有两种生理现象出现,那算什么呢?是否是肉灵分离的又一大直观证据呢?

老人静默无语。

老人坐在那儿了一个下午,我不知道跟他聊到何时为止,于是我想起来了这年快如此过去。

年头,也是一个话语。

我走着回来的路上便一直在想着。人们构建的环境是一个大大的舞台,如果谁都不说,如果把实物的,电子的日历都给去掉,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新年。不会再有发来的祝福短信。不会有如此多的消费和交替之夜的交配,男女,这都不过是一个构建中的话语。

老人聊得唇干舌燥,我也尽显疲态。这年在这样的一场谈话中过去也好,或说本来就不存在着虚构的年,那其实只不过只是过去了普通的一天。

而人们开始期待,期待已经被忽略过的三百多个零点,然后这样的日子再次循环三百多次,接着又有了一个庆贺的理由,不是因为又过去了三百多天,而仅仅是因为又过去了一年。

其实那场谈话过去并不久,我却快要理不顺其中的脉络,不知所云的回忆下这么些破碎的话语。

而又在此时。

我听到窗外的烟火,二零一五一头一尾,两次烟火点亮夜空。

       它还是最美的吗?大概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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