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有个要好的朋友,就是现在流行说的闺蜜,她叫小玲。我们两家是本家,住在一个村子里相隔得不远。我们两家的父母也经常走动,关系也很好,我们家做了什么好吃的,妈妈总是遣我往她家送,她家的院子里果子熟了,我们家也总是第一时间吃上。尤记得她家的后院有一颗山楂树,别人都嫌山楂酸,可我就是爱吃,我这人吃法也怪,新鲜的我不吃,偏爱吃初冬被风吹落在地上埋在叶子下面的山楂,其实有点点冻了,但是我就是觉得好吃也好玩,每年初冬小玲都会陪我蹲在树下找山楂,每次她都会点着我的额头说:“你啊,怎么就好吃这个呢!”像是埋怨又有着姐姐对妹妹的宠溺。对,小玲比我大两岁。
小玲虽然比我大,但我从不喊她姐姐。那时候,家里都不富裕,但是她的妈妈给她做了好看的淡红色的碎花衣服,衬托得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儿还有大大的眼睛真是好看!于是,我就故意逗弄小玲说,我要是男孩子长大了一定娶你!她的脸蛋更是羞红了,追着我到处跑,嬉闹着戏打着,我们俩的笑声如今仍回荡在我的耳边。
过了几年,妈妈为了我和哥哥能够接受好的教育,决定走出山村,搬到另外一座城市里住了。临走时,小玲送我两条粉绸子头绳,说,别忘了姐姐,有时间回来找姐玩,我哇地一声哭出来,小玲,我从来不叫你姐姐,这次我叫你一声姐姐,我会回来看你的。但是,我食言了。我也为我的食言懊悔至今。那时候通讯没有现在发达,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微信……,有的也只能是写信联络。而小玲并没有上完小学,所以连写信都很难完成。
我高三的时候,哥哥大二暑假回了趟老家,看看家里的老房子,走走亲戚朋友。走的时候我特意跟哥哥说,帮我去看看小玲,看看她现在过得怎样?哥哥回来时,我激动地拉着哥哥不停地问,小玲现在怎么样?哥哥表情凝重地说,你真要听?我焦急地说,哥,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哥哥拉我坐下来,给我讲了小玲后来的故事……
山里的孩子,尤其是女孩,都出嫁得早,小玲也不例外。小玲17岁的时候,家里就给她相了门亲,那个男人是山另一边的村子里的,据说是村长的儿子,比小玲要大四、五岁。小玲那时已出落得水灵灵的,村长的儿子一看就相中了。小玲的父母都以为小玲找到了好归宿,高高兴兴选了个日子就把小玲嫁了过去。刚嫁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对小玲还是蛮好的,不久,小玲怀孕了。但是幸福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那个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了赌博这个恶习,每次只要输了他都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拿小玲出气,小玲毕竟是个柔弱的女孩,又刚怀孕,对这个男人的打骂毫无还手之力,不知道是几次的孽打后,小玲流产了,小玲的爸爸把她接回了家,小玲的妈妈哭成了泪人,心疼着自己的闺女,小玲却面无表情。后来,那个男人哭着喊着说一定改甚至下跪求小玲跟他回去,小玲依旧不为所动,只说了两个字,离婚。而男人也似铁了心,离婚?没门!除非你死了!撂下这句话,男人就走了。小玲养好了身体,就出门去打工了。
她在一家城里的餐馆做服务员,那个男人不知怎么就知道了,隔三差五到店里闹,老板实在受不了,就让小玲走了。回到家里,小玲的父母都劝小玲回去跟那个男人过日子,小玲大哭了一场,收拾了一下就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那个男人假模假式地对小玲好了没几日,又出去赌,日子又回到了过去,小玲绝望了,她在一天早晨,梳洗干净了,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上吊自杀了……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不住的流下来,小玲刚刚19岁,花一样美好的年龄,就这样走了,我不想去谴责谁,我只想祈祷如果有来生,愿小玲一切安稳,不再受尘世的苦难。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那棵山楂树,我和小玲还蹲在树下找着冻山楂,我扎着小玲送我的粉绸子头绳,她穿着那件红色的碎花衣裳,看着我,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