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之歌


  白浅浅第一次和淡晓虞说起话,是在枫叶街的小林子里。那一天天气很闷热,艳阳高照,没有风,金黄中透着点淡绿的叶子一片片地落下,在空中起舞,犹如漫天飞舞的金色蝴蝶。

  白浅浅漫步在铺满落叶的小林子里,心里暗暗吐槽:说是枫叶街,却连一片枫叶也没有。

  白浅浅居住的城市是一座南方小城,一年四季,不论春夏秋冬,白天黑夜,都是那么的温暖,温暖得令白浅浅厌倦。白浅浅有一个小小的梦想,她想去北方旅行,她想看到满山遍野的红色枫叶,想体会北方微凉的风,想在下着阴凉的大雨时,突然就冲进雨幕淋个痛快。

  在这座小城生活了11年的白浅浅,十分十分地讨厌这座城市。她想去远方,不想待在这一个无聊的窄小的城市。

  白浅浅郁闷地走来走去,又百无聊赖地坐在被落叶覆盖住的地面上,拾起几片落叶,摆在眼前,晃了晃,随后便扔掉那几片叶子,闭上眼睛。

  其实……她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孤独了。

  甚至,她是经常孤独呢。

  白浅浅叹气,揉了揉眼睛,身体软软的,她往后仰了一下,躺在落叶之上。

  她伸了个懒腰,绷直腿,高举着双手,全身都伸展开,下一秒却缩起手和腿,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白浅浅的大幅度动作令她身下的叶子散落开,她的衣服沾到了地面上的脏东西,她毫不在乎。孤独地蜷缩着,好像一只懒洋洋的蜗牛。

  淡晓虞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她身穿粉色卫衣,卫衣上面写着几个巧克力色的字母。裙子差不多及膝,十分干净的白。蓝色的帆布鞋上面有一些污渍。

  “喂,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略微骄傲的高昂声调,清冷的嗓音。

  白浅浅睁开眼,看清淡晓虞的脸时,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

  淡晓虞和白浅浅同班,长得好看,成绩也很好,总之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白浅浅从没和淡晓虞说过一句话,今天却在这里碰上了。

  还让她看见了白浅浅躺在地上时奇怪的伸展身体的姿势。

  白浅浅的脸上浮起两片红晕,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事没事,没什么事。”她尴尬地笑着,急忙道。

  “哦。”淡晓虞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转头。

  “你哭了?”白浅浅看到淡晓虞脸上若有若无的浅淡泪痕,心中满是疑惑和惊讶。

  淡晓虞举起手中的书,挡住脸,飞快地奔出小林子,没给白浅浅留下一句话。

  白浅浅看着淡晓虞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会儿。刚才,淡晓虞的那本书,中间好像夹了一片枫叶……

  火红火红的,好像一棵小火苗。那是枫叶吧。

  在这一座小小的南方城市里,哪来的枫叶?

  这座城市里的风景很一般,并没有什么美景,城内也没有真真正正的枫树林。那么,淡晓虞是去过北方旅行时收藏了一枚枫叶?还是别人送给她的?白浅浅不知道。

  眼前是一片枫树林。如同火苗一样的叶子悠然飘落,地面上铺满了红叶,犹如红色的地毯。天空好像被颜料染上了桔红色,几片云朵渐渐融化在天空中。

  白浅浅看着眼前的一切,神情恍惚。这是真的吗?枫树林?她最爱的枫叶?

  一片又一片的叶子映入眼帘,白浅浅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枫叶落下的速度慢慢加快,只在眼前轻轻一晃,好像一个又一个的,迷惑人心的幻影。

  白浅浅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噪音,似乎是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令她感到心情烦躁。令人不舒服的奇怪声响与晃晃荡荡的诡异枫叶,使白浅浅越发烦闷。

  她渐渐地失去知觉。枫叶仍在飘荡,声响仍在继续……

  “白浅浅,你给我站起来!”

  熟悉的声音,白浅浅绝对不会认错的,她一直讨厌着、厌烦着的声音--班主任在叫她。

  刚才只是一个梦而已。

  现在是在课堂上。

  清醒过后的白浅浅缓缓站起,直视着前方的班主任。班主任大大地深呼吸了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过身继续念念叨叨地讲课。

  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转过身去,望向黑板。白浅浅突然明白了,刚才在梦里的声音,大概是她被班主任凝视之后,同学们转身看热闹时桌椅摩擦地板的声音。

  白浅浅低下头,桌上的课本还未打开,现在正斜斜的躺在书桌中间。笔袋里的几支钢笔散落在桌上,应该是她睡着时不小心弄乱的。

  班主任的嘴巴一张一合,一个个烧脑的字符快速地从他嘴里蹦出来,黑板上的板书密密麻麻,讲台上散落着几根白粉笔和几本教案。

  此刻的白浅浅却无心听老师讲课,眼神空洞地看着课桌,几个八卦的同学还偷偷看看白浅浅被罚之后的反应,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刚才……是梦啊。

  还以为……自己能真的见到那么美丽的枫树林呢。

  真是的……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也实现不了啊……

  白浅浅自嘲地笑笑。

  班主任的碎碎念,同学们侥幸又带着嘲笑的表情,在那一刻定格,成为之后白浅浅不想回忆的过往。

  淡晓虞投过来的一角安慰的目光,并没有令白浅浅舒服一点。

  终究……还是这样。

    依然很闷热,依然很无聊,依然很孤独。

    白浅浅盯着摊在桌面上的空白的练习本,把手中的钢笔转了转,接着转头看向窗外。

  耳畔传来同学们玩闹游戏的声音,吵吵嚷嚷,让白浅浅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疼。

  果然,她是最孤独的那一个。

  果然,没有朋友的她,正在被同学们沉默地排挤着。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这种孤单呢?

  一片黄色的梧桐叶由窗外飘进来,落在了白浅浅的课桌上。梧桐叶湿漉漉的,沾满露水。她捏起叶子,在面前摆了摆。用纸巾把树叶擦干净后,她把叶子夹在练习本里,心中一片无边无际的怅然若失。

  脑海中,淡晓虞用书挡着脸跑离小树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淡晓虞书里夹着的枫叶仿佛正在眼前晃动。    白浅浅觉得,淡晓虞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特别的一个,为什么?她也不明白。

  她叹气。

  突然,一声淡淡的、轻轻的、细微的的叹息声传进了白浅浅的耳中。

  白浅浅抬头,淡晓虞正走过她的课桌。刚开始应该是很缓慢,很忧伤地走着的吧,白浅浅能够感觉到。但看到白浅浅的那一刻,她突然加快脚步,走出白浅浅的视线。

  白浅浅想到了那一天,淡晓虞脸上的泪痕。

  她哭过?为什么哭?

  白浅浅的心中满是关于淡晓虞的疑惑。

  凉凉的。

  白浅浅沉默地站立在积满水的街道上,衣服全都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几缕发丝粘在脸上。衣摆上的水珠摇摇欲坠,快要滴落到积水里。

  白浅浅仰着头,一串串的雨水洒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很少有的一场大雨。

    她很久以前就想干这样的一件事了。在下着雨的时候,冲到雨幕中,淋雨,一直淋到雨停。

    雨越下越大,雨点落到地板的声音,从“淅淅沥沥”到“哗啦啦”。

    听说,如果一个人在雨中,惆怅至极,那个人的朋友就会突然到来,与那个人共撑一把伞走回家。

  当然,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故事而已。

  可是啊,白浅浅连没有朋友都没有。

  无尽的失望。

  白浅浅的脸上滑过两行冷冷的泪,与雨水融合在一起。她用力地用衣袖抹干净,转身,奔跑。

  应该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吧。

  “你在干什么。”

  在雨中显得格外模糊的一句话。随后白浅浅感到刚才倾盆而下的凉意消失不见,头顶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把透明雨伞。

  淡晓虞看着她,眼神中透着一如既往的冰冷,在这一刻却让白浅浅感到无比温暖。她也看着淡晓虞,眼神中充满激动。

    淡晓虞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她。白浅浅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淡晓虞的问题,有点尴尬:“呃,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也能遇上大雨,真不好运。”

    “哈哈,是吧……”白浅浅更加尴尬。

  淡晓虞往前走,白浅浅也跟着。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走了一路。

  白浅浅突然发现这是一条陌生的街道,脚下的道路从水泥路到青石板路,再到旧旧的石子小路。雨势小了不少,雨点滴答滴答的滴落声此起彼伏。石子小路上的裂痕彼此交错,斑斑驳驳,雨水藏在裂痕中。被打湿的落叶沾在地上,使整条道路看起来坑坑洼洼。

  “那个……请问这是哪里?”

    白浅浅看着依然前行中的淡晓虞,心中充满了疑惑。什么鬼,干吗带她来这儿?

    她没有回答,继续前进,白浅浅只好跟着她走。只见淡晓虞弯弯绕绕,兜来兜去,最终停在了一间小屋子前。

  小屋子破破烂烂,天花板上沾着泥土和许多污渍,满是修补的痕迹,还可以看见有雨水顺着缝隙滴了进去。大门脏兮兮的,有一条长长的裂痕。

  白浅浅之前从没有见过如此破败的景象。

  淡晓虞看着小屋子,不禁皱了皱眉头。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取出一张放在手上,然后擦了擦大门上的污渍。随后满意地笑了笑。

    白浅浅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只能静静的看着淡晓虞的一举一动。同时心中的疑惑也被放大:这是哪里?淡晓虞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白浅浅的脚早站酸了,差点儿腿一软,一屁股坐下去。

    淡晓虞掏出了一张又一张纸巾,擦干净屋子外的污渍。直到兜里的纸巾完全用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

    开门的人是一位老太太,脸上布满老人斑,一行一行的皱纹深深地刻在皮肤上。眼睛浑浊,眼神冰冷,看到淡晓虞的那一刻,表情却充满了柔情。

  “奶奶,你好。”淡晓虞绽开笑容,对老太太挥挥手。

  老太太点了点头,淡晓虞看了看老太太,往屋子里面望去。“奶奶,需要我进去打扫吗?”

  老太太继续点头。

  淡晓虞轻快地蹦进屋子里,拽了一下白浅浅的衣袖,“我带了一个帮手来哦。”

  白浅浅茫然地看着淡晓虞,淡晓虞转头冲她笑笑。“对吧,白浅浅?”

  白浅浅抬头,看到了屋子里的景象,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破旧的屋子!

  屋子很小,里面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家具十分简单,摆得有点乱。沙发破破烂烂,沙发皮掉了不少,布满裂痕,简直不是让人坐下去的东西。椅子不是缺了椅子腿腿就是缺了椅子背。没有电视,没有柜子,甚至没有桌子。角落摆着一张床,枕头和被子被胡乱地摆放着,乱蓬蓬的。

  这里究竟是哪里?

  淡晓虞终于看出了白浅浅的疑惑,为她解答道:“这条巷子叫秋水巷,秋天的时候经常下雨。大概是“巷如其名”,哈哈。这间屋子的主人是我奶奶,每周我都会来这儿打扫卫生,今天就顺便带着你来帮忙啦。”

  “是……亲奶奶?”白浅浅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刚才她说出了这么没礼貌的话语,淡晓虞会不会讨厌?

  淡晓虞没有回答,拿起了躺在角落里的扫把,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灰尘。

    白浅浅想起了刚才淡晓虞说的话,她要来帮忙打扫卫生。于是便抓起墙角边的拖把,埋头认真地清洁地板。

  两个人你扫一下我拖一下,清洁完地面后又摆起家具来,小屋子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

  看起来很简单的活儿,做起来却是这么吃力。白浅浅抹了抹头上的汗,转而看向在一旁忙活着的淡晓虞,没想到,从小被娇生惯养的淡晓虞,做起家务来这么熟练。

  时间在缓慢地流逝,小屋子渐渐被清理干净。雨已经停了,天空呈现出一种明净透亮的蓝,几朵白云慢悠悠地游走。阳光似乎还透着一种清凉的感觉,空气中好像残留着雨滴的气味。

  淡晓虞看着焕然一新、一尘不染的小屋子,满意地笑了笑,白浅浅揉了揉酸胀的腿,心情也如这天气一般干净。

  那个被淡晓虞叫做奶奶的老太太,坐在一张小椅子上,欣慰极了。

  三个人,两个少女,一位老人,各有各的心事,也各有各的愉悦。

  从那之后,淡晓虞就和白浅浅熟悉了起来。那次的秋水巷之行,拉近了白浅浅与淡晓虞之间的距离。

  白浅浅还记得,那一天打扫完小屋子后,淡晓虞先是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儿,然后告别了老太太,和白浅浅走了。

  回去的路上,淡晓虞伸伸懒腰,仰着头,眯着眼睛,神情慵懒。

  “喂,你有没有秘密?”她问道。

  “一个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白浅浅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她:“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哦,那就是有咯?”淡晓虞笑笑。

  路旁的银杏树飘下了一片树叶,落在白浅浅的头上。她轻轻弹掉,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沉默了。

    “我的秘密,刚才你见到了,”淡晓虞看向白浅浅,眼睛如同一潭秋水一般,清澈,不带一丝杂质。“刚才的老太太,是我的奶奶,亲奶奶。为什么她住在这种地方?为什么我们一家不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是不是很好奇?事实上,我的奶奶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她坚持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她。秋水巷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奶奶几乎是从小到大都住在那间小屋子里。

  “我和爸爸妈妈,都很想把奶奶接到好的地方生活,可是奶奶不同意,原因只是,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淡晓虞无奈地笑笑:“其实我们都心疼奶奶,她平时甚至不怎么打扫屋子,任由她的住处那么脏下去,爸妈工作忙,我一有空就会给她打扫屋子。”

  白浅浅沉默。

  “你呢?你的秘密是什么?”

  白浅浅转头,凝视着淡晓虞明净透亮的眼睛,“我没有朋友。”

  “从来都没有,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淡晓虞仰起头,向着天空大笑道:“原来我不是你的朋友?”

  白浅浅的脸上显现出惊愕的神情,淡晓虞看着她的表情,不禁笑得更大声了。笑了好一阵子才惊觉失态,连忙闭上嘴。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大方活泼地笑呢。

  平时父母都要求她成为一个淑女,笑的时候必须抿嘴笑,要是被父母看到她刚才的笑容,肯定要训她个几小时。

  白浅浅懵了好一会,直到淡晓虞把她摇疼了,她才勉勉强强清醒过来。

  “你有没有什么秘密?告诉我好吗?”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哎呀,那个不算啦!”淡晓虞挥挥手,“你不是有我吗?还说没朋友!重新说一个!”

  “你是我的……朋友?”

  “那当然啦。”

  白浅浅突然感到一阵欣慰,内心的重重喜悦将她包围,她是,有朋友了?

  银杏叶飘落在空中,乘着风与幸福。

  “我讨厌这座城市,我喜欢北方,喜欢枫叶。”

  “为什么讨厌这座城市呢?因为这里有我的悲伤记忆。”

  “我曾经的好朋友,嫌弃我。因为我的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爸爸很喜欢这座城市,很喜欢这座城市的银杏叶。”

  “爸爸喜新厌旧,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他喜欢什么,我偏不喜欢。”

  白浅浅抬头看着银杏树上挂着的金黄色叶子,随后捂住眼睛,语速缓慢地讲述着这个秘密。

  “南与北相反,爸爸喜欢南方,我就喜欢北方。北方也没什么不好的,北方的枫叶那么美丽,北方那么快乐。而在这座南方小城,孤单寂寞,时不时的,哀伤难过的记忆就会涌上脑海,没有爸爸,没有朋友,奇怪,孤僻。谁又想和我做朋友呢。”

  “关于孤单的故事,讲完了。”

  白浅浅揉揉酸胀的眼睛,路边的景色模模糊糊,夕阳柔暖的光照亮她脚边的水洼,水洼中倒映着她脚上的鞋子的模样。

  淡晓虞的鞋尖碰了碰地上的积水,洁白的板鞋沾上了点点污渍。她揉揉头发,眼中写满惆怅。

  “其实刚才我讲的,算不上是个秘密。”

  她挽了挽袖子。

  “我也喜欢枫叶,好巧。我喜欢枫叶是因为我奶奶喜欢枫叶。”

  “我也没有朋友,曾经没有,现在才有,好巧。大概是因为我骄傲虚荣,没人愿意做我的朋友。”

  “我也不喜欢这座城市,曾经不喜欢,现在喜欢了,因为有你,我想,你也是这样,好巧。”

  “我也时常感伤,好巧。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应该是因为我曾经没有朋友。”

  淡晓虞的嘴边漾起一丝甜美的笑意,“幸好有你,白浅浅,幸好还有同样孤单的你,和我做朋友。”

  白浅浅心中一动,手指激动地颤抖着。

  “你是……我的朋友?”

  “当然。”

  随后,淡晓虞收到了一个热烈的拥抱,这个拥抱来自白浅浅。白浅浅紧紧地拥抱住淡晓虞,“谢谢你。”

  -谢谢你,进驻我黑暗无边的生活,照亮我的世界。

  白浅浅在日记本上写道。

  自从和淡晓虞熟络起来之后,她就养成了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她也是从现在才发现,原来生活中有这么多趣事,原来她的生命不再平平淡淡,原来她也可以拥有朋友这种东西。

  白浅浅曾经觉得,淡晓虞是一个高冷骄傲,不屑于理睬与她这种平平无奇、存在感近乎是隐形人一般的同学,而只愿意与那些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或者是光芒万丈的学霸交友,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她只有她一个朋友。

  嗯。

  淡晓虞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就算她没有朋友也照样受欢迎,可是白浅浅不一样,她平凡弱小,常常因为父母离婚而被人嫌弃、笑话、排挤。淡晓虞再无聊,也不至于与白浅浅交好,白浅浅是这么想的。可是事实却出乎意料,淡晓虞并不是像白浅浅所想的那样,淡晓虞也孤单过。

  淡晓虞在白浅浅的心里,是超级重要,超级好,超级棒的人。

  所以白浅浅要把她和淡晓虞之间的一点一滴记录下来,写在日记本里。有时写一写关于淡晓虞的事,有时写一写淡晓虞对她的影响,也会偶尔写写一些抒情的句子,关于淡晓虞的。

  以前的她从未发觉,校园生活是如此有趣,或许是因为有那抹淡雅的身影,或许是拥有朋友的快乐,或许是不再孤单。

  原来拥有友谊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不管怎样,拥有朋友,会在心底留下无尽的愉悦、快乐,还有丝丝甜蜜。

  风走过树林,带着喜悦,也带着些微苦涩。

  可是好景不长。

  其实拥有一个好朋友这件事吧,每个人都经历过,友谊是酸酸甜甜的,充满希望却又困难重重的。

  世界上绝不可能有一对,没有绝交过,又或者是没有互相“欺骗”过的好朋友,这种友谊,不可能存在。

  嗯,白浅浅和淡晓虞也不例外。

  她们在成为朋友后的一个月,闹崩了。真是一场脆弱的友谊,说散就散的“朋友”,以及一次欺骗,在白浅浅的脑海中留下深深的印痕……

  那天下着暴雨,天气与她们的情绪相应和。

  数学单元测验。雷声在耳边轰隆隆地响着,让白浅浅的心绪无法平静。干嘛偏要这个时候下雨,干嘛偏要这个时候打雷,让人完全静不下心来做题好吗,这样肯定会考砸啊……

  自从白浅浅和淡晓虞熟络起来后,她开始在意自己的成绩,淡晓虞太优秀了,她作为她的朋友,可不能太差。

  于是她开始提升自我,努力学习。至少要看上去努力一些吧,不然像个不良少女似的,和淡晓虞站在一起多丢淡晓虞的脸啊。

  但是现在,白浅浅不想奋斗了。

  反正……淡晓虞也不一定当她作“唯一”的朋友吧。

  还总说自己只有白浅浅一个朋友,其实人缘可好了,和她一起玩的人可多了,白浅浅只是其中的,小小小小的、毫无存在感的一个而已。

-

上星期,星期五,课间。

  白浅浅捧着书,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课本。身旁八卦的同学们却认为她这是在装模作样,大概是因为以前她从没在同学面前正正经经看过一页书,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耳朵塞着一只耳机,但她耳机下没有插上任何电子产品,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在听音乐,而只是把耳机戴着,耳朵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是淡晓虞教她的方法,在喧闹的环境中如何安静学习,戴上耳机就可以了。

  白浅浅沉浸在课本中的知识点里,一串一串的数字涌入脑海,有些晕,有点累,但只要想起淡晓虞那甜美点微笑时,就斗志满满、能量充足。

  四周的喧闹被隔绝在纯白色的耳机外,同学们之间的笑话,互聊的八卦,她不会再去了解了,她要成为一个新的白浅浅,一个阳光向上、勤奋好学的白浅浅。

  -配得上淡晓虞的白浅浅。

  白浅浅实在很累的时候,休息一下,然后看向淡晓虞,能量就可以恢复了,可是她这一眼,却看到了不得了的事。

  淡晓虞正和身边的好几个女生谈笑风生,粗略数一数,有八九个人。

  白浅浅的心,蓦然地碎了。

  不是说她只有她一个朋友的吗?

  不是说她很孤单吗?

  不是说她只有她吗?

  不是说……

  原来是骗局?

  白浅浅敛眸,睫毛低垂。什么啊……

  原来连个真正的朋友也没有吗……

-

  白浅浅扔下笔,无心做题。她不必再变优秀了,淡晓虞是什么人?欺骗别人友谊的骗子呗。

  白浅浅不是小气的人,淡晓虞有了她,的确可以再拥有朋友。可是她呢?淡晓虞和白浅浅交换过秘密之后,她们聊天的次数不超过十次,甚至越来越陌生。

  所以淡晓虞,真的有把她当过朋友吗?

  白浅浅闭眼,眼前一片黑暗,没有光亮。

  “就让我,沉浸在孤独的深渊里吧。”

  她仰头,挨着课桌椅,沉沉睡去。

  成绩出来之后,白浅浅遭到了班上同学的鄙视。

  首先是她在考试期间睡着,卷子还有四分之一没有做完,而且考试成绩并不理想,甚至比之前还要差,并且拉低的全班平均分,差生当然不受同学们待见。其次是,白浅浅之前的努力,所有同学都见证过,但是她仍然考得一塌糊涂,让同学们更认为她装模作样、弄虚作假,只是为了让同学们对她的形象改观。

  当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淡晓虞考了全年级第一。

  在他们3班,从来没有秘密。白浅浅的父母离婚、xxx同学的小心事、xxx没朋友……

  包括白浅浅与淡晓虞交好这件事,同学们都以为白浅浅是想借助淡晓虞的高人气来让自己在班里的地位升高。淡晓虞也申明过自己和她的的确确是朋友关系,但大家只认为白浅浅是想利用淡晓虞,朋友可能是真的,但目的就不知道了。

  优秀高级、家境优渥的淡晓虞,懒惰愚笨的白浅浅,差别太大,完全不能比,一比,高低立见。

  所以,被全班同学孤立的白浅浅,又要收到同学们的鄙视和嗤笑了。

  对她来说,这也没什么的。

  最近这一周,她甚至没有与淡晓虞打过招呼,两个人形同陌路,不闻不问。淡晓虞也不在意似的,常常跟着一帮小姐妹儿聊天说话,就仿佛世界上根本没有白浅浅这个人一般。

  白浅浅好像听见了,友谊碎裂的声音。

  可是她们之间,真的存在着“友谊”这种东西吗?

  白浅浅把日记本上,所有关于淡晓虞的内容都撕掉了,淡晓虞当她不存在,那她也当她不存在好了。

  一片树叶经过玻璃窗,落到白浅浅的课桌上。树叶金黄,身上似乎带着露珠。白浅浅轻抚树叶,露珠穿过她的手指,凉丝丝的。

  冬天就要来了。

  得知淡晓虞转学的消息是在两周后。

  从白浅浅与淡晓虞冷战那天开始,淡晓虞就一直保持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在冷战后的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淡晓虞的座位上空空荡荡,课桌里什么也没有,就好像假期里的学校,空空如也,安安静静。

  就这样,在她的座位空了十几天之后,班主任也没有告诉他们淡晓虞转学的消息,后来是好事的同学潜入老师办公室偷取情报的。消息一传开,教室里便一片沸腾。

  “淡晓虞转学了?这么好?你有没有听错啊!我早就讨厌死她那清高劲儿了,成绩好了不起?我还巴不得她早点转学呢,没想到这么快!”

  “没听错!是真的!我也和你一样,我觉得那个淡晓虞,讨厌死了!杖着自己父母有点钱,成绩比别人好点,就在那儿骄傲、不理人,她转学了咱们全班的耳根子都清净了!”

  “太好了!”

  “咱班终于不用被她压制住了!”

  教室里欢呼声一片,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那些呐喊直击白浅浅的耳膜,她拼命捂住耳朵,可那些声音还是钻过指缝,传进她的耳朵里。

  求求你们……不要吵了……

  同学们的欢呼刺进耳中,刺耳难听。她捂着耳朵,紧紧地闭上眼睛,发出微弱的呼喊。

  淡晓虞难道真的那么让人讨厌吗?

  求求你们别说了啊……

  在别人面前假惺惺地示好,在别人离开时又奋力吐槽。虚伪。

  “别……吵……了……啊!”

  白浅浅似卯足了力气一般,那个“啊”字喊得极其大声。喊出口时她恍惚了一阵,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接着要干什么。

  同学们停止了吵闹,纷纷转过头来望着白浅浅。白浅浅一时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目光,只能呆呆地保持着捂住耳朵的动作,眼神呆滞无助。同学们扬起了嘴角,露出了嘲弄、可笑、鄙夷所思的笑容,一下一下地腐蚀着她的内心。白浅浅的心中,仿佛有千万个露出奸笑的黑影,黑影指着小小的她,伤害着她、攻击着她。

  白浅浅头晕眼花,浑身酸软无力。

  “你看啊,这个白浅浅,成绩那么差,性格那么叛逆,人那么讨厌……还敢指责我们,还敢和我我们大嚷大叫……真是不自量力、不可救药!”

  “求我们别吵?吵的明明是你啊!我们只是为某个高冷自傲的人的离开欢呼而已,我们开心一下又怎么了……倒是你,有事没事别大叫,我的耳膜都破了!”

  “就是就是!”

  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不要说了……

  不要继续说了……

  求求……你们了啊……

  她的眼角滑过一串眼泪,眼泪不可控制地越流越多,让她的整个脸都湿漉漉的……她腿一软,意识崩溃,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一弯,头向后仰去……渐渐地失去意识……

  周围的喧闹擦过耳边,渐渐消失。

  “白浅浅……晕倒了?”

  同学们即使是看不起白浅浅,也有良心。看到这幅场景,大家都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她去校医室!”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同学们瞬间醒悟过来。班长凌敏颖把白浅浅背到了校医室。

-

  “你醒了?”

  白浅浅沉重地拉开眼皮,眼前一片漆黑。她头昏脑涨,揉了揉额头,眨了眨眼。

  缓和了好一阵后,白浅浅终于看得到光亮。眼前是模模糊糊的纯白色天花板,冰冷的白色,白得凄惨。

  耳边响起这么一句话。白浅浅抬头,头部传来一阵剧痛。她捂住头,浑身无力。

  “你怎么了?”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富有穿透力。带着点之前从未发出过的温暖。好像一道光,照亮人心,温暖着白浅浅的心灵。

  “淡……晓虞?”

  白浅浅缓缓开口,看向坐在病床旁边的淡晓虞。淡晓虞也正看着她,目光是白浅浅从未见过的温柔。

  淡晓虞微微抬眼,随后站起身来。她俯视着病床上的白浅浅,嘴角下垂。

  “你还好吗?”

  白浅浅启唇,轻轻道,“还好。”旋即便是一声声猛烈的咳嗽,突如其来的疼痛袭击了她,将她包裹住,让她呼吸不过来。

  淡晓虞慌了,急忙上前拍拍白浅浅的背,白浅浅闭了闭眼,摆摆手。

  “校医说……”淡晓虞顿了顿,最后闭口不语。

  白浅浅微闭双眸,一言不发。头部传来一阵阵眩晕,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如同一片朦胧的幻影。她往后仰了仰头,一绺发丝飘在眼前,与苍白的脸色相配。

  两人沉默良久。

  “我们之间……好像还有一些误会没有解决。”

  淡晓虞开口道。似鼓足了勇气一般的转移了话题,表情微微有些生硬。她注视着病床上几乎面无人色的少女,叹气。

  “别装了,校医说你只是被刺激了一下,身子有些虚弱而已。没这么严重。”

  被揭穿了。白浅浅羞愧地把头蒙在被子里,淡晓虞的叹息声回荡在耳边,久久不停,层层叠叠地环绕在她的耳畔。

  “你能不能闭嘴啊……”白浅浅慵懒地叫唤道。

  淡晓虞深呼吸一口,走上前,手伸向病床,一用力,把被子甩到地上。

  白浅浅蜷缩在病床上的姿势暴露在淡晓虞面前,白浅浅的眼睛紧闭着,眼角泛起一丝透明的痕迹。

  “听好了,白浅浅,我永远只有你一个朋友,其他人都不是!”

  坚定不移的一句话,震撼着白浅浅的内心。只有……一个朋友吗?

  “骗人。”白浅浅捂住嘴,嘟囔一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刺鼻,难闻,几乎让人呼吸骤停。白浅浅坐起身,把头偏向另一边,轻咳几声,沉默不语。

  “你在回避我。”

  声调高扬,又变回了初次交集时的声音,清冷冰凉,融化在渐冷的空气中。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白浅浅屏息,满不在乎的语调,面无表情,“不是转学了吗。”

  “又不是转学去国外,只是离这里有点远而已。刚刚离家出走就听到消息,说你昏迷了。”淡晓虞也满不在乎似的。

  “离家……出走?”白浅浅捉中了关键字眼,疑惑至极,却又不敢把心中的关心表现出来,只能淡淡地呼吸。

  空气中的浓烈怪味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甜浅淡的薄荷味。

  “我转学是因为,父母的意见,他们强烈要求我转学,不得反抗。只因为我交了一个朋友,他们担心我因为朋友而分心,学习退步。”

  “没办法啦,我只能通过‘离家出走’这种形式来反抗啦。我现在的学校也离这里没多远,主要就是我父母担心我和你交集过多。”

  淡晓虞低头,眼中满是惋惜。她撩了撩垂下来的发丝,嘴角扯起,挤出一丝笑容。

  白浅浅垂眸,睫毛下垂,遮盖住眼里流露出的歉意。

  “他们……我是说,你的那些‘朋友’们,好像没有把你当朋友。”

  白浅浅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淡晓虞却笑了:“我早就知道啦!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真正的朋友,我知道他们讨厌我啊。”

  “所以嘛……”

  “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抱歉呢?”淡晓虞微笑着,笑容温暖,好像她们初次交集的那一天,高挂在天空的太阳,照亮白浅浅的心房。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温暖得融化了白浅浅的内心,为淡晓虞的侧脸勾勒上的一层金边,淡晓虞脸上细小的绒毛被阳光照得明显,飘在阳光里,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眉角盈满温暖。

  白浅浅张了张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此刻的她正抬着头,眼睛睁大,即使一言不发,淡晓虞也能看到她眼中的歉意。

  “好啦,我要走啦,离家出走太久也是不好的,父母会担心的,再见了哦,白浅浅,以后再找你吧。”

  淡晓虞轻松地笑了笑,唇角溢满快乐,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白浅浅仰头,打量着淡晓虞。淡晓虞穿着浅蓝色的外套,风鼓满衣服,使得她的身影十分宽大,像一个气球。

  “再见了哦,淡晓虞。”

  白浅浅又低头,轻轻呼出这句话。抬头时,只见医务室空空如也,空气中还残留在她身上的香气,她的面孔烙印在白浅浅的脑海里,无法磨灭,留下记忆。

  “你……走了啊……”

  “再见。”

  她睫毛颤抖,脸颊滑过两行清泪,滴落在雪白的病床上,晕染开来。

  再见了,淡晓虞。

十一

  “哎!快看!她醒了!”

  “真的?刚才她晕倒的时候都吓死我了,浪费了我好多时间啊……”

  “醒了就行,我回教室看书去了。”

  “醒了啊,走啦走啦,没事儿啦。”

  白浅浅颤动着睫毛,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她认出,这是校医室的天花板,永远的纯白色,不带任何杂质。

  刚才的……是梦?

  同学们的话萦绕在耳边,淡晓虞的身影在脑海里模糊不清。

  她的手指抖动着,校医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

  淡晓虞……

  刚才的是梦。

  淡晓虞……

  我好想你。

  藏在心底的思念源源不断地涌出,汇聚成巨大的能量。她翻身起来,全然不顾身后校医着急的叮嘱,跑出校医室,跑出学校。

  她记得,有一个地方,淡晓虞经常去。

  秋水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跑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淡晓虞会去那里,她会在那里,等着她。

  一排一排的银杏树,略微阴凉的风,地面斑斑驳驳,伤痕累累,枫糖的味道飘入鼻中,甜蜜粘稠,略微酸涩。

  推开那扇门时,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看到老太太的身影时,心中的思念喷涌而出。

  老太太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的枫糖亮晶晶的,如同淡晓虞的笑容,如那天的阳光。

  老太太的身旁,放着一个信封。信封鼓鼓囊囊,像是装满了信纸。

  “那个……淡晓虞的奶奶?请问淡晓虞来过您这里吗?我是淡晓虞的朋友,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白浅浅压制住内心的紧张,缓缓对老太太说。

  老太太沉默不语,转过头来,面对着白浅浅,白浅浅这才发现,老太太的脸上布满泪痕 眼睛红肿,很显然是刚哭过。沙发旁堆着一些皱巴巴的纸巾,是刚才老太太用来擦眼泪的。

  老太太起身,拿起信。白浅浅看见,信封是粉色的淡淡的粉色,好像那天在枫叶街,淡晓虞穿的卫衣的颜色。

  “这是我孙女留给你的……”老太太擦了擦眼角,表情悲伤。

  白浅浅垂眸,接过信。信上写着几个字,是淡晓虞让奶奶把信转交给白浅浅的话语。

  颤抖着手,拆开信。一大片淡蓝色映入眼帘,是淡蓝色的信纸啊。

  信纸有很多页,被装订机整整齐齐地订起来了,像极了淡晓虞的作风。

  白浅浅悬着心,屏息凝视着信纸上的文字。清秀的小字,写在蓝色的信纸上,有种扑面而来的悲伤。

致  白浅浅: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移民到国外。

  你没看错,移民。或许你从同学们的口中已经知道,我转学的消息。但他们不知道我不仅仅是转学那么简单,而是移民,对,移民。

  我去了加拿大。那是我曾经最向往的地方。

  加拿大有着最美枫叶,枫糖的味道也很不错。我奶奶喜欢枫叶,喜欢枫糖,但是我和父母没有带上奶奶一起去。

  我们去加拿大啊,不是为了学校里的事情,不是因为父亲工作调动,而是因为,我的母亲患了一种很罕见的血液病,要去加拿大医治,医治好了之后,可能还要在加拿大常住。

  常住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但这是我父亲的决定。

  不知道母亲的结局如何,也不知道你最近过得好不好,还是愿意大家都健康快乐吧。

  有时会从加拿大寄来一些枫糖,给奶奶,也会让奶奶转交一些给你。

  再见了哦,白浅浅。

  我好想你,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愿我们再次相见。

  再见的意思,并不是再也不见,而是再次相见。

  不知道我们再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地点就定在枫树街的小林子里的小溪旁吧,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对了,在枫叶街小林子那天,我偷偷地哭了,因为在那时候,我就知道母亲患上了一种病,十分伤心。那个枫叶书签,是我们一家之前去加拿大旅游带回来的,我们之前去过加拿大旅游,可高兴了。可是现在回加拿大,却是为了这种事。

  再见,白浅浅。

  祝君好。

                你的朋友:淡晓虞

十二

  白浅浅的眼泪夺眶而出,瞬间决堤。

  原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啊……

  那个在校医室里做的梦,假得不切实际。

  淡晓虞,希望你好,你的母亲也好。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再见,淡晓虞,希望我们的再次见面。

  希望我们的友谊,如同枫叶,美丽梦幻,如同一支优美的歌曲,一直持续。

  我相信,我们的“枫叶之歌”,一定会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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