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年前小明成了我的同桌。

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要矮三公分，可能是年轻的缘故，脸上仅有的几颗痘痘都带着几分朝气，黑眼圈自然也是是刻苦学习的证明，不像现在，黑眼圈被人说成是肾虚的标志。

在高三开始的那刻，考试就成了常态，一场接着一场，大多老师与学生都妄图在最后几个月内榨出一点分数。小明不在此列，小明不学习，每天上课只是看看书睡睡觉，在没影响其他同学学习的前提下，老师默许了他的行为，他的桌子上堆满了小说，《追风筝的人》、《白夜行》是我看过的。按理讲我是不该跟这种人坐在一块的，可是上一个又肥又丑的女孩哭着跑去办公室后我就被安排在了小明旁边，其实两个人都有错，甚至她的错还多一些，但被换座位的却是我，所以我就是要说她又肥又丑。小明同意我对那个女孩的看法，原先他是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的，一个人占有两个座位，我一来他只好安安分分地把东西都放在一个位置上了，于是便跟我一起怨上了那个女孩。

我是不喜欢跟小明坐在一块儿的，教室里弥漫着紧张与焦虑，他这里却像是一片净土，桌子上堆满了书，只留下一块睡觉的地方，桌子里面放着零食跟手机。这让我感到不舒服，我问他不学习以后能干什么，我并不关心他的未来，只是企图让他跟我一样感到焦虑 ，我嫉妒这种随性。

“咱班最多有两三个一本，二十多个二本，其他人都只能上三本或大专，一本考不上，三本闭着眼就能上，没必要再学。”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几秒后对他说道：“你这不学习的狗。”

他笑着说：“你这学习狗。”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之后我跟小明的关系好了许多，他喜欢中医，经常会教我一些补肾小窍门，还跟我分析班里都谁肾虚，只是按照他的分析班里只有他不是肾虚。我虽然不信他对我的分析，还是觉得这家伙挺有意思的。

我有点羡慕小明了，好像没有事情能对他造成困扰，这种羡慕之情在他骗老师自己生病了，之后跑出去玩了一天后更加明显。第二天小明来了，我揶揄他道：“病好得这么快啊。”小明出乎意料地没有理我，拿起手机，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放我面前，上面是一个女孩的照片，接着他就告诉我昨天是去见她了，这个女孩叫小红，小明从初中就喜欢她了。昨天她跟她男朋友分手，小明得知这个消息便跑过去找她。

我觉得这个女孩除了皮肤白一点没什么能吸引人的地方，他怎么会到现在还喜欢她。

“她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你没看到过不懂的。”小明这样跟我说。

我又问小明有没有发生什么。

小明说，我们吃完饭后去看了电影，电影院里人少，冷气开得又很足，小红蜷在座椅上，我握着小红的手侧着脸看着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我打断他的畅想，问道，结果呢？

小明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只把我当好朋友。

我说，去他妈的好朋友，你被当备胎了。

小明听到我骂他，小声说了句我喜欢她。

我忍不住说了句傻逼他就没继续说话了。

之后的日子里，小明像往常一样，我再也没从她嘴里听到那个女的消息。时间过得很快，高考之后我们说好了要常联系，就不怎么联系了。假期的时候，小明打电话给我，要请我吃饭，我到了地方，这孙子真抠，请我吃大盘鸡。

见面他还是老样子，只是头发长了许多，寒暄一番后，小明叫了半打啤酒，讲起了他跟小红的事。

小明上学的城市跟小红离得不远，在小红生日的前天晚上，小明逃课去了旁边的城市，想要给小红一个惊喜。两个人一块吃了饭，小明这次没哆嗦，借着喝酒的由头向小红表白了，其实连一瓶啤酒都没有喝掉。小红像是提前知道了小明要干什么，没有思考就告诉小明不可能。

小明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小红说，没有为什么，我知道你很好，可我就是对你喜欢不起来。

小明错愕了几秒，梗着脖子说，我爱你。

小红笑了，好像听了个大笑话。

她像看着一个傻子，对小明说，那只是固执。

接着两人了些什么小明已经记不得了，小红走了后，小明拎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喝完的时候被呛的泪水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他想听我劝他放弃还是劝他坚持，服务员适时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加面，我夹了一块肉对服务员说加吧。

作为一个情感寡淡的人，我始终不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有着强烈又真挚的感情，那一刻我觉得小明应该活在小说里，为了爱情自杀而不是灰头土脸地溜回来。

开学的时候我到小明家去拿一套桌游，在他看了本关于极简主义的书后开始清东西，喊我去捡垃圾。捡垃圾的不止我一人，还有个女孩。她跟小明又是什么关系？

我跟女孩开玩笑说也来捡垃圾啊。

女孩笑着说是来讨债的。

我问道，他欠了你多少钱啊？

欠了一堆书，她说。

我还没继续问，小明就出来了，拎着一套桌游，我现在还记得叫僵尸商场。然后我们三个人去吃了饭，又是大盘鸡，这孙子抠门抠到一定境界了。这顿饭吃得极其无趣，我是个见到姑娘就害羞地说不出话的人，而那个女孩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附和小明的话。

之后我在网上问了小明那个女孩，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他高中时候看的小说都是从女孩这里拿的，毕业的时候不小心放在学校没拿，全找不到了，虽然她说没关系，但还是借着收拾东西给她一些玩意儿顺便请她吃个饭。那个女孩跟小明是邻居，两个人小学与初中在一个学校。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小明仗着一点小聪明总是不写作业，这重担就落在了小敏身上，两个人不同班，所幸任课教师相差不大，小敏也不必额外写一份作业。在这个年纪的两个人长时间相处 总会产生些感情，小敏喜欢上了小明，女生喜欢上一个人总是件悲哀的事。那时小明的心思都放在小红身上，对小敏的表白不以为意，说两个人只是朋友。小敏就这样当了几年好朋友，后来又鼓起勇气向小明表白，得到的回复还是好朋友。

小明说，她怎么想不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我说，对呀，怎么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