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勇啊!某爹刀包高羞囊初‘杰仙包杰过欧杂吗?”(苗语:老勇,你记得小时候我们一伙朋友玩“新电打旧电”的游戏吗?)
“杰刀,杰刀!那学堂操坪欧杂阿忙忙,里刚奶过罗难叉启长,瞒高奶难木难长还对鸡肯长木……”(苗语:记得,记得!在学校的操场上走玩整晚整晚,要爸爸妈妈来喊才肯回家,好几次爸爸妈妈来喊都不肯回家……)
小时候,晚上家家户户的照明也就是一盏煤油灯。家庭条件好点,从天黑就开始点亮;条件不大好的,吃晚饭时实在不见亮,就点一会儿就熄;条件差买不起煤油的,就只好点起从山上采回来的松油灯。
为了节省这点煤油、这点不多松油,每每晚饭之后,大人们或在院子里,或围着火塘,或聚在村里青石凳上,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借星月之光闲聊扯淡。寨子里的孩子们,就趁着那点月光或那点星光,不约而都会聚到学校的操场上一起玩游戏。
那时候,寨子里还没有通上电。对于电,对于电灯,村里没一个人能描述是什么样子。在我记忆里,大约我上小学六年级时,村里才通上电,才有了电灯。通上电,有了电灯那些天,不是我们小孩子觉得稀奇,好些大人,甚至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都觉得不可思议。常常听到大人、老人说:一条电线挂上这么一个透明的东西——灯泡,就这么神奇、这么巧,把家里照亮堂堂的,比炼油灯亮,比松油灯更亮。
在村里男女老少的认知里,对于电灯的认识,是从当时乡公社的下乡露天电影队那里获得的。新中国成立后,现当代的新文化与新文明也是从露天电影那里一点点传入寨子里,人们在润物无声中接受到新时代文化的洗礼。无知的人们才一步一步走入现代文明这个新社会里。
从而,“新电打旧电”这个游戏成了我们小时候晚饭的最爱。这个游戏不管多少人,都可以一起玩。
这个游戏,只要把所有在场的人分成两伙,分别站在学校操场的两端,一伙借用学校两屋木质结构的柱子取电处,另一伙借用操场上用杉树做成的篮球加桩子为取电处。游戏开始时,每个人将手放在柱子上或桩子上取电,站成一长排,手牵着手传送新电,要是另一伙的手松开了,就视为断电了,没有断电,或后面才松手断电,就可以去抓先松断电的人。
被抓住的人,就自觉站到另一旁或看热闹,或充当监督员,不允许哪一边的人耍赖。决定胜负的第一看哪一边的人最先被抓完,第二看,要是其中一伙偷袭成功,冲到对方的取电处,将手伸到对方的取电处,就算赢了这一局,然而才又重新开始玩新的一局。
很多时候,我们小一点孩子在玩。玩着玩着,大一些的哥哥姐姐也加入进来一起玩。有时候,刚刚结婚不久的叔叔和嫂嫂们,也加入我们一起玩了。
在玩这个游戏中,我们常常一个追一个,跑得满头大汗,一个不服一个。旧电的被追,就想尽办法跑回到取电处重新取新电。若旧电的躲过追捕,回到自己的取电处,用手摸一下取电桩,重新取了电,就是重新取得新能量,便可折回来对追捕他的人进行回马枪反杀过来。追捕的对方看到,就得想办法回到自己阵营里,一是寻求自己的队友带着更新的电量来帮助脱困,抓捕追过来的对方。
这样一来一往,胜负难分。参与玩的人越多,越能分胜负。常常一个晚上,还玩不了一局。越是这样,伙伴们越起劲。所以,很多时候,爸爸妈妈或爷爷爷奶奶过来叫回家睡觉,我们也就常常不愿意回家,嘴上应了,但人还在继续和伙伴们玩。
我们常常玩到晚上九点十点还分不出胜负来。可有些伙伴被爸爸妈妈或爷爷奶奶扯着耳朵,强行硬拉回家去睡觉,我们才不得终止这样的游戏,大伙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在回家的路,还邀约着明晚继续玩。
我和“老赖”因为年纪相仿,再加上我俩又是要好的朋友。每晚晚饭后,不是我去约他,就是他来约我一起去学校操场上去玩。
“老赖”比我壮,也比我肥胖些,自然跑起来也就没有我快,所以常常他喜欢和我一伙。要不是被分同我一伙,他就会当着“剖杰”和大伙的面耍赖,闹情绪(苗语:爷爷,他的名字叫杰,年纪比我大两岁,但他家辈份在寨子里很大,我们都这样称呼他)。这样,“剖杰”不得不出面调停,让“老赖”跟我一伙。
有一回,因为大伙不不管怎么都不同意“老赖”和我一伙,“剖杰”出面调停,可是那天有一个伙伴年纪比“剖杰”大一岁的就是不同意,“剖杰”因为不敢和他对抗叫板,就把我和“老赖”叫到一边相劝,允诺如果那个大哥哥不参加,他就会作主让“老赖”跟我一伙。为此,我和“老赖”虽然不舒服,但也惧怕“剖杰”的权威,虽然不情愿,但只好分别到两个不同阵营参加游戏。
游戏开始不久后,“老赖”走出来,点名挑战我。他先于取电,我随后放马出去追捕他。不知他从哪里学聪明了,一下折回去重新取电反过来追捕我。他没有我跑得快,我绕着操场逗他,让他追捕。在一个瞎狭窄处,眼看就要被他抓捕他的,我蓦地栽下身子,躲过了他的手,闪到一边跑了回去,他傻傻地紧追不放。
我一阵急驰,冲进了我的阵营里,重新摸了取电桩,变成了新电,便再次冲出去。“老赖”看到了,他想折回去重新取电。可是我前面的队友把他给拦住了,无法折回。于是,他就顺着学校后面我家那丘田边跑去。我看前面没处可跑了,再跑就只能跑上比大人还高的田坎,跑进我家的田里去。于是,我就紧追不舍去抓他。眼看就要追上他了,他情急之下,顺着用石砌成田坎,攀爬上我家的田里去了。
我也毫不示弱,紧跟着他也爬了上去。当我爬到我家田里时,他已跑到我家田里那一头去了。准备往学校后山上跑去。如果追不上他,他可以从山上的小路迂回,从村里另一头回到学校。于是,我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条狗来,尾随追在“老赖”的后面。他跑得越快,狗追得越凶。当他跑到我家田里上一丘田时,那只眼看就追上他了。他回一看,是一只狗在追,我倒还没有追上他。“老赖”啥都不怕,就最怕狗。他啊了一声,玩命似的在上面一丘田坎上跑,狗也玩命起来追他,我也紧追其后。
啊!啊!啊……!他害怕地哭了起来。
“你别跑!,狗就不追你了!停下!停下!”我不停地喊他别再跑,可我却在跑。可能他既怕抓住他,同时更怕追上他咬他。不知如何是好?
嘭咚一声!“老赖”一慌神,从我家上面那丘田滑了下去,直直摔到我家的田里。幸好双脚直立,插进我家那丘水田里。可能背和屁股被擦伤擦痛,便呜呜地大声哭了起来。那只狗在上一丘田上,吐着舌头喘粗气看着他。“老赖”边哭边看着那只狗是不是会跳下来追你。当他看见那只狗站在他头顶上吐着舌头喘气看他时,他更生气了。弯下腰,抓起来一把烂泥砸向那只狗。没砸中狗,那只狗也就跑走了。
我赶紧掉头回来,卷起裤筒下水,走向田后边去看他。
“这样你还抓我?!”他以为我还要去抓他。
“我来看看,伤不伤着了,伤哪里?”
“疼死了!屁股!”
“转过来看看!”
“哟!屁股开花了!”可能从上面滑下来摩擦太大,他的裤子被磨烂了,掉了一块布晃动着,一个大洞口露出屁股。
“痛吗?没流血吧!“”
不知道!“老赖”一脸痛苦地说。
“没流血!,一会就好的!”
“给!吃完就好了!”那时正是五月时节,我家田后有一块一平米见的菜地,人家种有黄瓜,结了不许黄瓜,有几个快垂到我家田里,正好悬挂“老赖”的头顶上。我踮起脚,抓下一个黄瓜,扳成两截,送他一截,我拿一截。
“你偷人家黄瓜,不怕人家骂你!”
“我阿姨家的,没事,吃吧!”
“嗯!”噗嗤,他笑了,同时喷出一鼻子鼻涕来。
“看你这样了,难看死了!一个黄瓜就把你乐成这样,真没出息!”
“黄瓜好吃,就你对我好!”
于是,我们两个慢慢走出我家那丘田,坐在田坎上一起吃黄瓜,就不到操场去再玩。很久,也没人知道我俩在干啥 ,是不是已悄悄回去了?
当我们吃完黄瓜时,我妈妈叫我了。我叫“老赖”一起回去,不跟其他操场上人伙伴说了。或许“老赖”也觉得,这一晚,他玩得也不开心。所以,他也就随我一起回去了。在村中间,我俩就分头,各回各家了。
我不知道,当他妈妈看到他裤子烂了,会不会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