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朝苦思冥想,最后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就用这一元两角钱买了一大袋方便面。说是一大袋并不是指其量特别大,而是里面有10小包,这10包方便面就成为了王春朝一周的生活保障,想想一个正值发育的青年,10小包方便面只能保障他不被饿死。
怪不得王春生常说四弟的大脑不会转圈,有时像一个木头疙瘩,意思很简单,三哥说他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从小到大他们两人只差一岁的年龄,三哥对他了解的深度甚至超越了父母。三哥对他的关心也是最多的,因为父母最大的奋斗目标就是通过拼命的干活让这一帮孩子都能生存下来。
至于哪个孩子什么样,有什么轻微的变化,父母哪有精力来关注这些,反倒是兄弟姐妹之间更细心一些,特别是王春生这样有爱心的哥哥,对四弟的变化与性格可以说了如指掌。他不止一次对王春朝说过:“四弟,家里人既然让你去上学,不能说保证你的生活条件有多高,这是咱们家经济条件所限制的,但是最基本的条件是让你吃饱穿暖,这样才有精力学习。
你有什么事、有什么要求要主动对我说,可能母亲吃的苦太多了,经济上控制的比较严。所以凡是钱上的事,或者说60块钱不够花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不仅是高中以后还有大学,三哥都要让你顺利完成。咱们家还指望你光祖耀宗呢,千万不要因小失大,那样考不上大学反而是一辈子的损失,所以钓大鱼放长线,一定要看得远,格局一定要放开、放大。”
那时整个村庄也没有一部电话,甚至大队里也没有。王春朝想三哥干活的那家工厂里面,肯定会有电话,但他没有想过给三哥要过钱,当然更没有想过会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最初心想最多没有路费,没问题,回家那就步行呗。谁能想到,老师会让买这么多资料。
王天朝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10包方便面维持不了一周,那就请假回家。那时老师的工资也很低,还要养家糊口,班内的学生又很多,绝大多数学生来自于农村,因为县城里条件好的家庭会把孩子送到市里重点高中读书。
班里大约有三分之一处于中等家庭条件,还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则来自经济特别拮据的家庭,其中王春朝就是属于后者。换句话说,经济条件特别差的家庭还坚持让孩子接受教育,这不仅是父母的智慧,还有学生本人也是值得尊敬的。
王春朝心里明白,10包方便面,每顿的话只能吃半包方便面。这种小包装量特别少,通常是作为孩子们干吃零食准备的。份量根本不足以当作一顿饭,男孩子一口就能吃完了,根本不能当作正常的一餐。而且,王春朝正处于饭量最大的年龄阶段,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不够的。
因此,王春朝安排自己早晨喝两碗学校免费提供的白面汤。虽然按要求每人一碗,但他因为太饥饿了,而且打饭师傅也不会特别留意,所以他喝完第一碗后偷偷再打第二次。中午没有面汤,他只能用一小包方便面用热水泡上三五分钟,然后食用。
由于面量太少,为了减轻饥饿感,他选择在吃饭前先喝一大碗白开水,这样一来,胃里就不会有太强烈的饥饿感,然后他再把这碗方便面和汤一起吃得干干净净,晚上再喝两碗面汤,用开水泡半袋方便面。
每周二和周四各有一节体育课,王春朝每到这时都会请假。他说自己最近肚子不舒服,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胃里没有足够的食物支撑体力活动。没有食物保障,他怎么敢去冒这个风险呢?如果上了体育课,他的饥饿感只会更加严重。
他请病假,老师并不批评,相反还支持他。不管是班主任还是体育老师,在教室里都强调过,身体不适不要勉强上体育课,体育课本身就是一项消耗体能的课程,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提前告诉老师。
王春朝参加工作后,回想起这段艰难的岁月,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然而,即使到现在,他也从未向疼爱他的姐姐提起过这件事,更不用说向母亲提起。因为说出来会增加母亲的心理负担,让她感觉自己做母亲不合格,没有及时关注到孩子的实际情况。
三哥那里他更不敢提,因为最关心他、最疼他的这个哥哥,如果当时知道了他的状态,王春朝敢保证三哥自己不吃不喝、扎紧腰带也会支持弟弟。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过多提及。
王春生知道弟弟的性格,还知道高中学习特别紧张,所以时常瞒着母亲给王春朝一些补贴。可是这个老实弟弟总是拒绝接受,即便自己悄悄地给他塞上一些钱,他也会拿出来给母亲。
刚开始王春生不知道这事,后来和母亲聊天的时候,她无意间说出了这事儿。陈千金劝王春生:“三儿,以后关照一下自己的身体,你比老四要辛苦,干的是出力的活,他每天在那坐在教室里学习不劳动,吃不多,而你天天要干很多活,没有体力,那能行?所以你的身体骨比你四弟的身体更加重要。”
陈千金会把春朝给他的钱硬塞给春生,为了让弟兄俩感情更深,她告诉春生,说这是春朝上学前放家了,让她把这些钱送给他,说这是三哥的口粮,可不能让三哥的身体受了损失,那样咱们这个家还靠谁来做支撑呢。
王春生了解了这个固执的四弟,就一再给母亲做工作,让她给四弟每月增加20块钱的生活费,到高三以后再增加20块钱。可是陈千金怎么也不答应,并不是说她苛刻,而是她亲自问过了王春朝60块钱够不够用,需不需要再给他加一些钱。此刻他抬头看看满头银发的母亲,只说了一句“够”,陈千金就没有坚持什么。
每到寒暑假的时候,龙小妹会捎信和王春朝见一面。每当这个时候,陈千金会显得比较大方,因为她怕到手的这个儿媳妇像鸟一样飞了。不管王春朝怎么拒绝,陈千金硬是多塞给他一些钱,说花不完了剩着,出家门前还一遍遍嘱咐他和小妹出去,千万不要太省钱。
陈千金提醒春朝给龙小妹适当买点礼物,看场电影,两个人在一起吃顿饭。
王家除给龙小妹200元的见面礼之外,中间又给了她500块钱,买了两套衣服。龙小妹的母亲一再劝她,说王春朝家太穷,给的钱又很少,不支持女儿为他花钱,她从内心不看好这门亲事。
龙小妹的母亲是过来人,她一再警告女儿现在不要过分对王家好,因为结婚以后会有很多家庭琐事缠搅在其中,夫妻感情会慢慢地变淡,还有婆媳关系尤其敏感。如果现在付出过多,成家后反而有了怨言,与其这样,还不如坦然接受男方给予的礼物和钱。
当然,这份彩礼也不是龙小妹他们家主动要的,而是按照农村的规矩,陈千金和王春生坚持给的,因为母亲的一再坚持,龙小妹只好收了下来。
龙小妹只是给王春朝回了一身衣服。本来,她坚持要给王春朝回两身衣服,可是母亲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她没好气地说:“村里其他人收的礼比这多一倍,人家才回一身衣服,你为什么搞特殊呢?”
于是,龙小妹就去书店给王春朝买了几本书,她知道春朝在初中时特别喜欢看课外书,但他本人一本也没有,班里流传什么书,他会在学校规定起床的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利用这个时间读借来的书。
她给王春朝买的书是《平凡的世界》上、中、下三本。她了解王春朝,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奋斗目标的人,他是雄鹰,当然不会只做屋檐下的一只麻雀,他要走出农村,他要去城市打拼,他要通过知识来改变自己和全家人的命运。
龙小妹还想过,像王春朝他们家这种情况和《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孙少安、孙兰香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同,王春朝肯定不会主动去向母亲要钱买课外书。
初中三年,王春朝和龙小妹两个人一前一后,她听王春朝和他同桌聊过,最大的愿望是拥有一套《平凡的世界》。他看过同学的这套书,当时是全班同学轮着看,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一遍,要不在他这里时间长了,其他同学哪能等得及呢?再说,这套书是同学的,又不是他的。
他很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平凡的世界》。那样可以一遍一遍地看,反反复复地看,书中的孙少平、孙少安都有他的影子。他不管学哪一个人,都能拥有不错的人生,是啊,作为平凡的劳动者,只要自己走在奋斗的路上,不气馁不自卑,凭借知识,早晚有一天能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天地,哪怕再平凡,至少为一个目标而全力以赴地努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