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名邮递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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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名乡村的邮递员,附近十几个村落的信件、包裹,全靠他两条腿蹬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去送。

记忆中,他总是穿着一身邮递员墨绿色的制服,骑着绿色飞鸽牌自行车。自行车前横梁上是用来装信件、电报等一些小件的绿色挎兜,左右两边都鼓鼓囊囊,以至于他骑车子时,习惯性的会向外弯曲了腿。

自行车后座两边挎着的,是一个大大的邮递包,里面装着外头打工的孩子或者丈夫从外地寄回来的各种东西。邮递员的自行车两边会特制一个架子,每天下午送包裹时,会把那两个架子撑开,把装满包裹的挎兜放在上面,一是为了车子保持平衡,二是为了减轻重量。

每一天的自行车都塞的满满当当的,下午四点父亲开始串乡去送信。全乡十几个村落,父亲会周一周二跑东片,周三周四跑西片,中间的放在周五周六。总之十几个村落,一周之类所有的信件和包裹在星期六的这一天基本会送完,周末会自己放一天假,和我们待在家里。

过去和在外的亲人朋友的联系基本靠写信,信寄送的速度取决于邮资的多少,也就是邮票的面值。二毛的是平邮,从广东到陕西,大致需要半个多月。挂号信五毛,一般有人寄些重要的东西,比如文件或者身份证之类的。快件一块,其实所谓快件,也是无法和现在快递的速度比拟的,也需要一个星期左右。

父亲的柜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天平秤,刻度是以克为单位,专门用来称信的。现在的孩子可能理解不了,信怎么会超重呢?是呀,现在的电子邮件,微信,电话,短信,QQ等新通讯设备的完善,我们想你一个人,一个电话,一个视频就完全可以和他面对面交流。可那样一个车马慢的年代,连思念都被时光拉的好长好长,三千文字,怎敌得过万千惆怅。信一来一回,短则十几天左右,长则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对于年轻的情侣来说,所有的等待和思念都写在了纸上,装在了信封里。

父亲每每从窗口接过一封信,会先用手掂一下,有些轻飘飘的一页纸,父亲会递给他二毛钱的邮票让贴上。可有的信封父亲刚一接手,就会往柜台称上一放,保准超重了。父亲会按相应的超重比例递出需要相应的邮票,我见过最后的一个信封,右上角整整齐齐贴了六张邮票。这里头,得装了多少想念呢?还有些人为了偷懒,更或者是家里没有信封的,直接就手里捏着几页写好的信就来的,连邮票和信封一并会在邮局购买。

那时候的信纸分为几种,最普通的纸,是白色的纸上印着红色的格子。用这样子的纸写信的人大部分会将一张纸分折两回,叠成一个小小的长方形装入信封。还有一些女孩子,或者处于恋爱期的男孩子,会买一些漂亮的卡纸,上面印着各式漂亮的图案。有的信纸,甚至还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即使隔着信封也会闻到。当然,这种信的叠法也都是别出心裁的,有叠成心形的,还有的巧手会叠成一个一箭穿心的样子。

写信,不仅是为表达自己的一种情感,更多的乐趣在于等信归来的甜蜜,现在的孩子体会不到那种期待的幸福感。有时候思念被拉长,快乐也同时被放大了无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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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的农村,大部分女孩子的出路都是去南方打工。北方的孩子初入南方,对于饮食特别不习惯,就会写信让家里寄油泼辣子过去。秦椒被滚烫的菜籽油泼过之后,香味窜鼻,而且红红的辣子油容易染色,所以在邮寄品里是禁品,单位明文规定是不允许的。可有些妇女为了孩子在陌生的地方能够吃到家乡味,感受到家的温暖,就偷偷藏在邮寄的衣服里头。

父亲发现后颇为生气,但他又特别理解一个母亲想尽量去弥补对于孩子外出挣钱的愧疚之心,所以在“搜”出油泼辣子后,他会假装黑着脸,大声说:“给你上次说过规定不能寄不能寄,你看你又偷偷藏,这要是把别人的东西染了,给人家怎么赔?”然后把装有辣椒油的瓶子递到妇人手上。“你去买一斤辣子面拿来,我给你包好给娃寄去,让娃寻个饭馆或者买个小电炉子,烧些油一泼不就行了。”

妇人听了这话后连忙往出跑,十分钟不到,手里就拎着一斤多的辣椒面跑了来。父亲从柜台底下拿出几个厚点的塑料袋,把辣椒面里三层外三层紧紧裹好,又从一个干净的蛇皮袋子上剪下来一块,穿针引线,缝了一个大小差不多的口袋,把辣椒面装进去,缝好口。再塞进装衣服的袋子里,并拿衣服又一次把它包紧。然后一并上了称,并告诉她该付多少邮资。妇人一边付钱一边连连道谢,父亲故意又板起脸来,“下次不许再寄了,人家上面查下来,我饭碗就丢了…”

几十年如一日,父亲在镇上的邮局度过他的整个职业生涯。从年轻帅气的小伙,再到退休的六旬老人。见证了邮电事业合营的辉煌,也亲自和工人师傅一起架设完乡镇十几个村的电话网。寄信的人越来越少了,邮政事业也曾经进入过自己的瓶颈期,而电信强大之后,又甩掉了邮政这个入不敷出的包袱。父亲和他的邮局孤单的在小镇上待了几年,年轻人们谁也不愿接手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活。小镇的邮局在父亲退休后也消失了。

“叮铃铃……”,我的梦里时常还会听见由远及近的铃铛声。父亲的自行车如今还在家里二楼的仓库里放着,他在退休时向单位申请拿回来的小磅秤和天平也在边上放着,一同封存的,还有那个时代车马慢,书信远的记忆。

我的父亲,是名邮递员!



作者简介:爱看云的姑娘,女,1985年出生于陕西。简书作者,自幼喜读书,爱好写作。文字可以记录生活,也可以治愈心情。我有书,你有茶,我们一起围炉品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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