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罪孽

序。

我叫耿耿儿。生活在这个虚拟的演艺场,我一直是一个跑龙套的。我的师父是一个僧人,他信奉天道,他手里有一个照妖镜,能看到人间的妖。我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跑龙套的而自卑自责。我对师父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成为主角?我好期盼!”

“孩子,你一出生就是主角了,外面的灯红酒绿尔虞我诈都只是昙花一现,你胆怯地从门缝里窥探质疑外面繁花似锦的世界的时候你就是主角了。其实人人都是主角,不信你看。”师父拿出了他的照妖镜。

1

在N镇,光棍最多的就是大陈村,28到58岁的光棍大大小小几十号人。

当初,这些光棍看到女性就口水直流,尤其是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他们就呆滞地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直视,用眼神释放罪孽之后就是自我解嘲地哈哈大笑,从中获取快乐。而在受到女人无数次白眼和谩骂之后,他们开始收敛了独有的猥琐气质,开始懂得了自卑和自责。

后来,被骂的次数多了,这些男人干脆也不想女人了。反正这辈子是娶不到老婆了,他们就改成了鄙视和贬低女人。“女人就是魔鬼的化身。”二蛋说。

可是身体是诚实的,夜不能寐是男人夜生活的一个场景,这里没有KTV和酒吧。每天的夜生活就是把村里所有的黄脸婆想一遍,从村头想到村尾,想来想去还是挑不出一张适合自个儿意淫的笑脸。这些女人丑不说,还一脸冰冷。

二蛋就是光棍中的一员,他喜欢村里的寡妇杏儿很久了。那日,有了酒后壮威,二蛋视死如归地去敲寡妇杏儿的大门,没想到,那事儿竟然水到渠成了。“我喜欢你。”二蛋抱着杏儿说。

“看你这话说的,搞得跟真的似得。”杏儿说,“你给我搞到钱就行。”

“要好多?”二蛋严肃地说。

“10万,你搞到10万我就跟你搭伙过日子,搞不到就拜拜,就当是恋爱一次又失恋了。”杏儿说。

“看你说得那么轻巧,真要失恋了,你是要哭鼻子的。”二蛋笑着说。

“不会。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把我的儿子耿耿儿养大成人。”杏儿说。耿耿儿是杏儿的儿子。

且不说这10万块钱,就连一百块钱二蛋都拿不出来,他一摸口袋空空的,一直瘪得那么稳定。当他一回想起杏儿身上散发的迷人的味道,他又不能自拔。二蛋厚着脸皮到处去借,可他的口碑和人缘实在太差,根本没人愿意把钱借给他。

杏儿也渐渐对他冷漠起来。自从上次和杏儿激情过后,二蛋精气神十足,他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他把简陋的房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房前屋后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把洗澡由一周一次升级到了每晚一次。他随时准备迎接杏儿嫁给他。

他试着再一次去接近杏儿,她想和她谈判一下,把10万改为5万或者1万,当然一千是最好了,要是只要1千就好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立马娶了她。那晚,他悄悄地潜入杏儿的卧房,在趁杏儿换衣服的时候一把抱住了她,没想到杏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疼。

当时二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把杏儿按在床上。这时候突然从杏儿家的衣柜里传出一个声音。

真他N的扫兴,二蛋瞬间激情全没了。从衣柜缓慢走出来一个脸涨得绯红的老头,手里还提着一个脏兮兮的手提袋,手提袋里面放了几包方便面。“哎呦,在衣柜里面我实在是憋不住了。”那人用右手臂和衣袖挡住了脸。二蛋仔细一看,这不是一本正经的老杨吗,真是冤家路窄,终于抓住这老狐狸的把柄了。二蛋再次确认了那张脸,果然是老杨,前日老杨还在村头的大杨树下用高音喇叭宣传防火偷盗防色狼的N种方法。那天,在污秽不堪的杨树根下,老杨讲了一个下午的道理,无非就是讲解如何压抑邪恶的欲望,按照他的理论和规矩,村里的光棍死上百次也不足以抵消身体的罪恶。那棵老白杨树离杏儿的卧房不远,晚上透过窗户玻璃可以依稀窥见杏儿的影子,那棵怪异的白杨树盘根错节,围成一个天然的树洞,光棍们躲在树洞里面一边看着杏儿的影子一边幻想男女那点事儿就是一天最快乐的事了。这可苦了那棵杨树,本是冰清玉洁的身子,被这群光棍搞得污秽不堪。白杨树吸收了光棍们提供的优质蛋白,倒也长势喜人,尤其是夜晚,白杨树孤独地矗立在那里,与杏儿遥相呼应,显得十分和谐安宁。

显然,让光棍们去死也不现实。村长和老杨商量了一下,实在拿不出什么妙招了,于是村长吩咐老杨在大杨树下贴了一个“禁”字,索性一禁了之。贴了禁字后,这两天二蛋不敢再去白杨树下抛洒自己的罪孽。据说村里胆子大的龙少华在深夜那棵白杨树下偷偷地撒下爱的种子,第二天村里的喇叭就把他痛批了一顿。

二蛋猜想老杨手里的方便面就是送给杏儿的礼物了。这也真的太神奇了,就这也想泡到妞?他想。

老杨跪下来求情二蛋和杏儿不要把这事儿说出去,不然他就死定了,老杨的老伴杨大婶儿是村里的母夜叉,这事儿捅出去,老杨跪搓衣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作为同道同人,我理解你。”二蛋说:“看在难兄难弟的份儿上我答应你不将这事儿说出去。”

看着老杨惺惺地离开,二蛋也像是霜打的茄子,激情全没了,他也不想和杏儿谈判了,因为他听别人说过,和稀缺的资源谈判只会让对方升值,让自己掉价。

2

事后杏儿似乎也不觉得尴尬,似乎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她依然微笑着面对每一个人,似救世主一样惠泽村里的光棍儿。

二蛋也没有了把10万彩礼压到1千的想法,压到一千几乎是不可能的,女人太抢手了。他很想放弃这段没有感情的单相思,可是犯贱的身体支撑着自己该死的欲望,杏儿妖娆的身体让他欲罢不能。

在哪里凑足这10万块钱呢?二蛋为这事儿一直犯愁,他急得夜不能寐。

村里还有一个和他同龄的光棍叫龙少华,这龙少华比二蛋机灵一些,除了喜欢晚上在白杨树下抛洒罪孽,他还喜欢打牌。平日连袜子和鞋子也舍不得买一双,几个脚趾经常露在破烂的鞋子外面,在牌桌上却是挥金如土,他和几个牌友坐在一起玩上几个通宵从来不说累。那日,龙少华和几个牌友玩了几把牌,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那天真是手贱,明明一手好牌总被他打得稀烂。他把身上的钱输光了,还欠了别人好几万块。这可怎么办?

“重新洗牌吧,换一个游戏规则吧。”龙少华输了就想着改变游戏规则。“好。谁输一次就脱一件衣服。”有人提议。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龙少华总是幻想下一次就会翻盘,他的希望总是押注在下一局。他红着眼睛脱完了长裤,最后输得只剩下一条短裤了。这一把必须赢。他翻开牌一看还是一手烂牌。

“不玩了,不玩了。”他沮丧着说。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这样吧,我们还来一次。我要是输了就给你们做小工,在工地给你们干活,可以吗?”龙少华说。众人笑了起来。“就你这身子骨,天天打牌,怎么看也不是干活儿的料。还是算了吧,没本钱就不要玩儿了。今儿我们不陪你玩儿了。你把你今天欠我们的钱给我们写一张欠条吧。一个月内还给我们吧。”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子眯着眼睛斜视着他。“你要是一个月后还不上,后果自负吧,你应该懂得。”龙少华突然感到了后悔。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手贱。那一日深夜,龙少华也没心情去白杨树下释放罪恶了。这几万的负债让他寝食难安。

二蛋没有钱娶杏儿内心也是一团糟。他索性终日躺在稻草床上躺尸,没有老婆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干活儿,他累了就吃一碗面条,吃完就又钻进脏兮兮的被窝,幻想着自己像一条光滑的鱼一样钻进杏儿的身子。

七日之后。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二蛋还是像往常一样躺尸。阳光也是懒洋洋地抚摸他脏兮兮的被子。

二蛋睡觉的房间靠近村口的马路,那是一条没铺沥青的泥巴路,窄窄的,一过车整个路面就扬尘四起,来往的行人捂住鼻子,来不及避让的行人就会在头顶落下一层灰白的粉尘。“来了,来了。”一群小娃娃高呼嬉笑着飞奔而去。不一会儿从后面徐徐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那车开得有点猛,看来这司机可能没开过山路。

二蛋揉揉眼睛,嘀咕着,这准是谁家的姑娘发了财回娘家了。别看这大陈村光棍多,男人算是丢足了脸面,可是从这个村子出去的女孩子却是给村里挣足了面子。有好几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都在外面发大财了,她们每次回家总会吸引一群人围上去,忙着和她合影。就说老杨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儿小薇吧,在城里找了一个爷爷级别的夏老板做老公,那个夏老板叫夏天候,据说特别有钱。女婿年龄大一点那都不是事儿,只要有钱,回到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照样眉笑颜开嘘寒问暖。尤其是老杨开心得不得了,对那个和他同龄的女婿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老杨这个老狐狸,女婿那么有钱,就凭买了几包方便面送给杏儿就想占杏儿的便宜,二蛋越想越生气,想想自己年少时潇洒的样子他就感到莫名地自信,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么油腻和颓废,那时候虽然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出门的时候还是把皮鞋擦得倍儿亮,头发上了摩丝竖起来照样是精神抖擞。那会儿年轻帅气,只要口哨一吹,张牙舞瓜地乱舞一通,女孩子就被逗得咯咯直笑,男女之间那些破事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起小薇,二蛋心里更不是滋味,对老杨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老杨从中作梗,小薇早就是他二蛋的人了。二蛋25岁就和小薇偷偷好上了,小薇说喜欢二蛋,喜欢他的朝气蓬勃,勤劳淳朴等等关于二蛋的一切优点。

“哼,再多的优点都抵不过一个缺点——穷。”老杨怒斥小薇。他一看到二蛋心里就冒火。二蛋追他女儿他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同意。

那日在小薇家的柴房,二蛋搂着小薇就是一阵狂吻,二蛋猴急猴急的喘气声吓坏了正在上厕所的老杨。老杨提起裤子从茅房门口捡了一根木棒大声呵斥:“谁?快出来。”当看到二蛋和他女儿小薇衣衫不整的从稻草垛里爬出来,老杨气得呲着牙拿起棍子冲二蛋奔来。“你这癞蛤蟆也不照照镜子,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气死我了。”老杨大声吼道。二蛋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从那以后,老杨把小薇管得更紧了,二蛋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小薇了。后来听人说小薇到南方打工去了。

3

村里回来了姑娘,大伙儿都跑去看热闹,二蛋自然也没有落下,他问是谁家女子?根本没人搭理他。一个小孩子插嘴说是杨大爷家的小薇回来了。原来刚才从他家门前开车回家的是小薇。二蛋挤在人群中踮着脚尖露出猥琐的面孔。这难道就是小薇吗?不会吧?二蛋看清了小薇的面孔,除了嘴角的那颗黑痣没有变,她身体其他可以改变的地方都改变了,鼻子变翘显得高级了,眼睛变双眼皮咋看都是假的,脸蛋儿原来是圆圆的可爱呆萌,现在脸蛋儿被人为削瘦了还显现出一脸的冷漠。

小薇身旁站着一个秃顶的叫夏天候的老头,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其腹如鼓,不过看表情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脸上始终露出很有礼貌的微笑。他和小薇走在一起,没人相信他就是小薇的未婚夫。而二蛋心里始终想不通和这个夏天候相比,自己到底输在了哪儿?比财力肯定也比不过这老头,比智商肯定也不是这个老家伙的对手,比沾满原罪命根子的大小可以稳胜,可惜不太现实,这儿人太多。只有在这方面二蛋是自信的,小时候和几个调皮蛋在水潭学游泳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比命根子的大小,二蛋一直稳拿第一。现在想想就心碎,那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长大了,正需要上战场的时候连战场都找不到。二蛋想来想去就只有拼才艺了,他冲出了人群似小丑一样微笑着撕扯着自己的嘴巴,然后张牙舞爪的一阵狂舞。最后用五音不全的烟嗓音唱了一首老掉牙的歌曲:“小薇呀,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想带你飞到天上去。”人们撇着嘴巴鄙视着他,然后又背过身抿嘴偷笑。人们越是这样笑他更加肆无忌惮,大声吼道:“小薇,我爱你。”

小薇羞愧地跑到家里。老杨在屋里忙活着招待捧场的亲友,一听外面人声鼎沸,定睛一看,又是这个不要脸的二蛋在瞎嚷嚷。老杨气得拿起门口的扫把朝二蛋身上扔去,二蛋扭头就跑,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看到家门口种地的锄头陌名的忧伤,阳光照在锄头铮亮的金属部位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就是这把锄头陪伴了他多年,木头手柄已经磨得油亮光滑,可是在他手里根本就没有创造什么价值。靠出力种地赚钱娶老婆基本是不可能了,一想到自己连一个老婆都娶不到,二蛋抽了自己一耳光,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重新去找杏儿了,并且这事儿还得抓紧,昨天二蛋就听到风言风语了,有几个老光棍都在打杏儿的主意了,听说给杏儿上门提亲的媒婆也是络绎不绝,并且有一个光棍放风说给杏儿的彩礼还可以追加到12万。这消息要是属实,娶杏儿这事儿不就泡汤了吗。想想就可怕,对了,得马上给杏儿把这事儿讲清楚。二蛋心想。

二蛋一路小跑到杏儿的家门口,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杏儿的房门,开门的是杏儿上初一的儿子耿耿儿,耿耿儿眯着眼睛微笑着说,“你是来找我妈妈的吧,她说谁也不想见”。”

“切,你就说二蛋来了,找她商量一件终身大事,你就说二蛋搞到钱了,专程来告诉她准备娶她了,叫她出来。”二蛋拍了拍胸脯,往门口一蹲,点燃一根烟,吧嗒吧嗒吸了起来。耿耿儿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一下二蛋,想了一想,微笑着说“好吧,我就信你一回吧。”耿耿儿说完就去喊他的妈妈。这小家伙平日不言不语,也不爱串门,其实还是很可爱的嘛,二蛋心想。

杏儿走了出来,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钱呢?”她开门见山地说。二蛋赶紧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办成,我就是专程来告诉你,你千万不要接受别人地提亲了,他们都是感情的骗子,我一定会想办法娶你的。对了,你还是原来那个价吧,不会再涨了吧,弄得我心里慌得很。”二蛋说。杏儿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二蛋。

4

自从杏儿不让二蛋碰了之后关于那方面的问题二蛋都是自个儿解决,想起杏儿的翘臀就来劲儿,二蛋想得口水直流。唉,还是停止这些邪恶的想法吧,当务之急,搞一笔钱把杏儿明媒正娶了才是正事儿。等有了媳妇,这些破事儿就不叫事儿了。想到这儿,二蛋又开始精神抖擞。为了抑制住蠢蠢欲动的想法,他拿起葫芦水瓢朝自己头上淋了一瓢冷水,但是还是没有压抑住内心的欲望。好吧,你这个不听话的家伙,我管不住你了,随你自己去释放罪孽吧,二蛋朝自己揍了一拳,随后独自来到白杨树下自个儿解决,自从白杨树下贴了禁字之后,已经很少看见光棍们在白杨树下解决那事儿了。这黑灯瞎火的,没准儿老杨和村长正搂着自己的老婆热炕头呢,哼,他们自己可以饱暖思淫,让我们这群四处游荡的光棍情何以堪,想到这儿二蛋就不服气,管它禁不禁,今儿个就是下刀子,我二蛋也要释放罪孽。他嘟哝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树下。

等他来到树下看见龙少华蹲在树下的大石头上抽烟。龙少华正为自己欠下赌债的事儿发愁,这几天再不凑足这笔钱,后果不堪设想,甚至小命儿都难保。都是同道中人,就当龙少华那小子是空气了,二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当着龙少华的面准备释放罪孽。

“喂,你这没出息的,怪不得穷得这么稳定,一天到晚心里污秽得很,过来,兄弟俩商量点事儿。”龙少华对二蛋说。

“啥事儿,搞得神秘兮兮的。”二蛋说完,凑了过来。

“我一直琢磨着,你说咱俩吧,长得也不算丑,为啥就找不到老婆呢?其实只有一个原因——穷。对不?”

“对对。”二蛋附和着。”你看小薇找的那个老头不就是有钱吗。有了钱,找老婆的事儿就迎刃而解了。并且还可以精挑细选。”

龙少华说,“反正咱们一直这么穷下去也不是事儿,还不如想办法搞一笔钱。”

“你说咋整,我愿意和你一起干。”二蛋挨着龙少华坐了下来,娶杏儿的钱还没有着落,二蛋想想这些年受到的白眼和委屈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忍不住吧嗒吧嗒的落起泪来。这村里的人他俩都熟悉,人性丧乱早已经物是人非,前些年家里有点钱的还到处叫穷,人们之间也不攀比,都还互助互乐,而如今这些人家里穷得叮当响,在外面还一个劲儿地吹牛逼,其实都是腹中空空的一副皮囊。你看咱俩老老实实地种地干活儿这么多年,却连个老婆都娶不上,你说悲哀不悲哀。”

“悲哀悲哀。”二蛋对龙少华的话佩服得心服口服。“悲哀个屁。”龙少华狠狠的说:“悲哀有啥用,得拼命搞钱。”

他们从村头想到了村尾,从王大妈到李大爷一个个回忆了一遍,实在找不出一个有钱一点的。唉,想到那个从没进过城的王大妈就可怜,被醉酒的儿子打得鼻青脸肿卧床不起也没有人去帮她一把,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她一笔钱让她去城里旅游一次。二蛋心想。

“我们去偷吧,就这一次,事成就金盆洗手”。二蛋说。

“那能整多少钱?都是穷光蛋。偷谁的?偷和抢是犯法的,再说也跟不上我俩的气质了,你说的都是下策。都不可行。”龙少华说。

过了很久,龙少华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有了。”他激动地大声喊了出来。“有啥主意啦,快快说出来。”二蛋赶紧问。“小薇的老公夏天候就是最佳人选。你试想一下有钱人的生活,灯红酒绿山珍海味绝色美女对他们已经没有诱惑了。唯有猎奇和刺激才符合他们的感知。”龙少华在二蛋耳边嘀咕了一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主意还不错。二蛋点了点头,这事儿得抓紧时间给办了,不然等那个夏天候走了就泡汤了。

天一亮二蛋和龙少华就开始了行动。他们的想法就是把村里那个废弃的砖瓦厂简单改造一下,在里面设置一些有钱人喜欢玩的高端项目。他们来到了废弃的砖瓦厂,这个砖瓦厂已经废弃了多年了,夹在两座陡峭的峡谷之间,高耸的烟囱已经残缺不堪,厂房上面长满了杂草,砖瓦厂旁边有一条河名叫大陈河,清凉的河水似一条玉带静静的穿村而过。二蛋和龙少华冒着烈日爬到森林茂密的大陈山上,他们在山上砍了一些竹子和檀木,割了枯黄的茅草,找了一些树藤,在山坡上偷了几头牛几匹马把这些物资运回了砖瓦厂,这种顺手牵羊偷鸡摸狗的事二蛋平时也做了不少,他戏称其行为为借,不叫偷,要是被逮住了才叫偷,即使那样也没事,大不了还给主人。

二蛋找来一些木料在砖瓦厂门口钉了一个大门,龙少华用竹子编织成一个个篱笆把砖瓦厂团团围了起来,他们计划用低廉的成本打造原汁原味高端休闲娱乐场所,他们的目标暂时只针对一个,那就是夏天候。村民没有能力消费,也没啥可以忽悠的。他们在砖瓦厂里面用木料和茅草建了几个茅舍一样的草棚,戏称为亭台楼阁,从半山腰的水渠引来一股碗口粗的清泉缓缓流入取过黄土的大坑,戏称为贵妃池,用曾经堆放砖坯的木棚做了一个简易的厨房,厨房里面用几块石头堆砌一个简易的土灶,戏称为御食堂,他们用粗大的水竹做了一个可以远眺的望远设备放在摇摇欲坠的烟囱上,戏称为时光漫步镜。二蛋回家取来了自家的锅碗瓢盆几张桌椅以及竹筷,龙少华从家里拿来了蓑衣犁耙筛选粮食用的风斗以及他爷爷留下的马灯,他们还搬来了老掉牙的时钟,缝纫机和儿时可以用磁带录音播放的录音机,最满意的杰作就是制作皮影戏了,他们用白布做银幕马灯做光源,拿出牛皮裁剪木棒支撑而成的皮影,嘴里咿咿呀呀地唱起古书里面经典的段落,双手舞动指挥着皮影戏里面人物的每一个动作,脚底的咚咚踩踏声可以作为配乐以及皮影戏中武戏的打斗声。

最后就是制作大门和停车位了,二蛋在木匾上写下了“大陈村文娱俱乐部”这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挂在砖瓦厂的门口,显得十分醒目。停车位他们只设计了一个,其原因就是一定要显得此地资源十分紧张,到时候收取夏老板高额的停车费他才会心服口服,为了显得高大上,他们想起了名胜古迹。有了。龙少华有了主意,他在停车位旁挖了一个小坑,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写了饮马池,此地为XX时期,一位战神战败撤退的时候累了在此休息之地。当时他的战马即将渴死之时突然天降一池,战马痛饮此水之后精神焕发,此后此战马助力将军立下了赫赫战功,为纪念XX战神特立次池以作纪念。此停车位地处当年战神休息之地,是一福地,在此地停车之人停驻之后定会好运年年飞黄腾达。这主意不错。二蛋对龙少华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小子的聪明劲儿要是用在正道上绝对是个人才,二蛋心想。

他们忙完了,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成果,觉得很满意,唯一不足的就是在追求刺激这方面的项目少了一些,还有一个不足就是菜品的口味不够重。“这些不足到时候想办法临场发挥弥补一下吧。“龙少华说。

到天黑的时候,他们一却准备就绪,就等待时机等那个夏天候上钩了。

5

当晚风清月明。借着月色二蛋来到杏儿的家门口,巧的是他又遇见了在杏儿门口鬼鬼祟祟的老杨。这老头真是贼心不死,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要是放在平时他绝对恶作剧一下吓唬吓唬老杨,今天的他来找杏儿的目的是想和杏儿商量一件事儿的,所以就没有理会老杨。他只是故意干咳了一声老杨就吓得一溜烟儿不见了踪影。

二蛋还是习惯性的捶打杏儿的大门。可是杏儿就是不开门。二蛋急了,大声嚷嚷。“杏儿呀,我给你说,明天,我的大陈文娱公司就要开业了,你去帮忙干几天活儿,不是白干,会给你开工资的。”

坐在里面的杏儿一听说可以挣钱了就有了一点兴趣,其实这些年她过得也很艰难,她清楚自己并不那么恋财,只是为了生活,她一个人养活儿子,每天屋里屋外的活儿忙下来已经是腰酸背疼,晚上还要对付这些光棍的骚扰,她已经觉察到了与她卧室正对面的白杨树下的秘密,在淡蓝色夜幕下一个个男人鬼鬼祟祟猥琐的动作。她曾经把她的卧室搬到另外一个房间,可她搬到另外一个房间的那晚,有几个光棍爬到窗户下学鬼叫,令她毛骨悚然,她赶紧又搬回了原卧室一切都安静下来,那些男人不允许她在窗户玻璃的背影转移到一个看不见的地方。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黑夜经常在杨树下扭曲着身体,他们需要她的背影。

其实,村里的光棍她一个也看不上,她苦于自己没有好的条件选择更好的生活。她曾想过再找一个男人结婚算了,可是没有。自从她的男人周子辰失踪之后,她已经习惯装清高风骚毒辣随性种种演技在夹缝里苟且偷生。只有她自己理解自己。嫁给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不嫁人也是一样的,可有可无的爱情,可有可无的婚姻。周子辰,那个有文化有教养正义文明的化身始终在她的头脑中挥之不去了。

15年前,周子辰住在N市的江晖路23号,在淡蓝色的路灯下,他常常看到一个衣衫褴褛失业的乞丐在垃圾桶里面寻找食物,那个乞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周子辰把手里的面包递给那个乞丐遭到了母亲的呵斥:“他们都是一群垃圾,你不要靠近他们,不然你会走霉运的。”母亲说:“你一个前途无限美好的大学生怎么会低头帮助一个乞丐?他不会带给你任何好处的。我们走吧。”周子辰觉得母亲的话不妥,他觉得人间应该有爱,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偷偷地把面包塞在乞丐手里,然后开心地回到家。没过几天那个乞丐饿死了,匆忙的人们绕过乞丐的尸体大步前行,人们低头走着,像是都有着永远也干不完的活儿,永远也做不完的梦,永远为了宏大的理想而不愿驻足停留,为了追求自我人们在弱者面前也是那么冷血。后来乞丐的尸体像动物一样被环卫工人扔在了木板车上被拉走了,周子辰心里非常难过。他觉得乞丐的死亡是周围所有人的耻辱,他发誓离开N市再也不回来。

那年离开了N市,大学毕业满身青春气息的周子辰从N市来到大陈村支教,支教结束快返城的时候他决定留下来,他回忆起那个乞丐死亡后惨白的脸他就想起大街上匆忙行走的人流,那会引发他头疼,在那样的地方活着我会死掉的,他一直这么认为。当时村里的砖瓦厂缺一个有文化的技术员,村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周子辰知道了,他自我推荐要留下来和乡亲们一起艰苦奋斗,和大家一起致富,这几年在大陈村他和这里的孩子已经打成了一片,他喜欢这里天真无邪的孩子,这里的人们也需要文化的熏陶。村长看到周子辰愿意留下来十分高兴。周子辰自费学会了技术回到了大陈砖瓦厂当了一名技术员。那时杏儿是一个单眼皮女生,脸蛋儿圆圆的白里透红,扎着牛角辫子十分可爱。杏儿在砖瓦厂是一名仓管员,她早就喜欢上了周子辰,周子辰也喜欢杏儿,虽然两个人学历悬殊比较大,还是没有阻拦他们恋爱的步伐,大陈山上留下了他们的欢声,大陈河边留下了他们的笑语。一年后他们就结婚了,婚后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叫耿耿儿。

周子辰在砖瓦厂里工作脚踏实地兢兢业业,他看到村民们在砖瓦厂就近上班生活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他打心眼儿里开心,他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他觉得他的青春和汗水全部献给了砖瓦厂是非常值得的。杏儿也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虽然工作辛苦内心却很充实。大陈砖瓦厂解决了周边村民的就业还带来了繁荣的商业,厂门口是泥巴路,路两边集聚了无数个商贩,村民们把自家产的油米酱鸡鱼肉摆在路两边出售。不到两年,大陈村由一个死气沉沉贫穷的村庄蜕变成一个欣欣向荣烟火气十足的繁华小镇。

很快,厂长也把周子辰从技术员提拔到会计,周子辰对厂长也是感激不尽。可是不久一切都都发生了改变,周子辰发现厂里盈利之后厂长的生活作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厂长原本勤俭节约,后来开始铺张浪费,最后开始公饱私囊,仅仅一年的时间,厂里的财务报表已经出现了很大的亏空。那日,在市里的高级酒店,厂长和主管点了一大桌的山珍海味和几个陪吃陪喝的女郎喝得酩酊大醉,周子辰实在是看不惯他们花天酒地,账面都亏空了,还这么胡吃海喝,并且吃不完的饭菜还要倒掉,这不是造孽吗?他越想越痛心,虽然村民们生活过得比以前好一些,但是也没有达到人人富足的地步,其实大多数人还是处于贫困状态,这些血汗钱都是普通百姓辛辛苦苦赚来的,这厂子也是大伙儿出钱出力共建的,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在这儿大吃大喝。周子辰越想越气,忍不住扔下酒杯拂袖而去。

“这油盐不进的小伙子不能用了。”主任抿了一口茶,淡淡地对厂长说。

回到了家,周子辰对杏儿说:“杏儿,我们走吧,我觉得我们不适合生活在这里。我们去山上放羊也比在这儿强。”杏儿对周子辰的话感到震惊:“这不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杏儿问。“我只是觉得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是一种耻辱,他们不想着提升产品质量开发新产品和产业升级,一心就想着自己赚钱等着坐吃山空,想赚钱无可厚非,关键是把大伙儿的辛苦钱公饱私囊,想当年,这砖瓦厂也是每家每户出钱出力建造的,结果被这帮无脑的畜生败光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我们一起去大陈山上放牛放羊吧。”周子辰喝了一些闷酒向杏儿吐露了心声。“我觉得我好没用,这些年来我的努力都白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是要环境适应你,而是你要好好去适应这个环境,这句厂长挂在嘴边的鸡汤文还在他耳边萦绕。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次他不是为自己而哭。

6

周子辰参与了一次厂长竞选。那次竞选的头一夜,厂长微笑着挨家挨户给村民送去了米面和一封亲笔写下的感人肺腑的感谢信,村民们被如此贴心的厂长感动得热泪盈眶。第二天厂长就以绝对性压倒周子辰的票数获得了厂长的职位。在获胜后,厂长笑眯眯意味声长的冲周子辰笑了一下,那明显就是一种挑衅。而周子辰对票选的结果已经释然。小人得志,让时间证明一切,让这些肮脏的志向见鬼去吧。周子辰想。此时,最明智的理想就是退隐,他也深深地感到,品德不好,能力越大所处的位置越高,罪孽就越深重。那日他独自坐在大陈河边,感到深深的绝望。回城是不可能了,城市更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周子辰向厂里写了一份申请,他自愿和普通工人一起在车间去拉砖坯。厂长非常乐意立马批准了他的请求。他在烈日下拉着沉重的砖坯反而感到心里很踏实,单一的体力劳动比待在办公室里勾心斗角的表演要好太多,他戴着草帽学会了和工人们开玩笑,也学会了一些低级但有趣的荤段子,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也深刻理解了作家王小波笔下的那句话,生活就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受了锤自然就会成熟老实了。这也是必须接受得。

还好杏儿是理解他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杏儿的时候,杏儿总是鼓励他说,没事的,反正都是第一次做人,痛苦才是人生的底色。

厂长的挥霍让财务亏空,到了资不抵债的时候只能宣布砖瓦厂破产,厂长贪污的事情也东窗事发。那日,厂长的办公室先是传出大吼大叫的争吵声,不一会儿从屋内冒出滚滚浓烟,只见厂长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在堆放砖坯的木棚上面,当工人跑过去抢救的时候发现厂长已经死了。也就是在那一天,周子辰突然失踪了。

周子辰失踪之后,杏儿悲伤不已,她跑到和周子辰一起走过的地方去寻找,找了很多天,也不见这个男人的身影,这个男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砖瓦厂倒闭后杏儿就一直失业,靠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勉强维持生计,她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好好把儿子耿耿儿养大成人。当她独自支撑这个家庭的时候才发现生活是多么的不易。为了适应环境她像变色龙一样适应着周围的一切。儿子耿耿儿也学会了微笑着看人,从不显山露水,家里来人了耿耿儿只是躲在门缝里微笑着看着别人的一举一动,从不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这点令杏儿不安。她领着耿耿儿去看医生,结果是耿耿儿一切正常。

大陈砖瓦厂人去楼空渐渐废弃,再加上那里死过人,村里的人更不愿意去那个地方,不到几年就杂草丛生残垣断壁,连厂门口的泥巴路也淹没在半人高的茅草里面,很难想象这里多年前曾经是一片繁华,曾经埋下过那代青年一个个单纯的梦想。

想到这儿,杏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屋外猥琐的二蛋不停地敲门:“杏儿,你开开门吧,是真的给你开工资,骗你是小狗。”杏儿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一想到儿子的学费还没有着落她不禁心动起来,管它干啥,先看看这个不靠谱的男人到底要干什么。她轻轻地推开了门。守在门口的二蛋赶紧凑了过来,“杏儿呀,我跟你说,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现在机会来了,你听我的,保证你发财。现在就走。”“去哪儿?”杏儿问。“走,赶紧去砖瓦厂。今晚给你算加班费。放心,最少给你这个数。”二蛋伸出了一只手。”嘘,你别问了,现在赶快走吧。”

二蛋一只手打着手电筒,带着杏儿悄悄地朝砖瓦厂走去,走到了半路,当杏儿听二蛋说去的地方是砖瓦厂她有点不想去了,这些年来,她一直逃避着那个伤心的地方,就连去地里干活她也是尽量绕道而行,她害怕勾起往事,但她又向往那个地方,她很好奇厂里面变成什么样儿了。里面是不是还封存着她和周子辰的笑声。二蛋在一旁不停地催促,杏儿一狠心,决定进去探个究竟,反正有一个大活人陪着,最坏的打算就是死在里面,自从周子辰失踪了之后,她觉得其实自己也已经死了,唯一支撑她的就是抚养儿子耿耿儿的责任。二蛋拉着杏儿的手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一股暖流偏布全身。

幸好当晚皓月当空,群星灿烂,他们也没费什么周折就来到了厂里面。杏儿看到厂里一片萧条禁不住黯然神伤,她似乎看到了当年年轻力壮的工人们在阳光下流着汗水用板车拉着砖坯,听到了厂里的喇叭还表扬着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劳动模范,人们有信仰有干劲,闻到了大锅里煮熟的香喷喷的土豆和红薯的香甜味道,食材简单而美味。如今最美好的青春也伴随着这一切不复存在了,只留下满脸的皱纹和一地鸡毛的下半人生。

杏儿借着月光看到厂里面被二蛋和龙少华改造得面目全非更是哭笑不得。当她看到二蛋搭建的茅草屋里那张稻草铺垫的床铺时有所触动,二蛋捕捉了很多萤火虫关在塑料袋里面一闪一闪地做成了一个萤火灯,照在床铺上面显得唯美富有诗意。看来这俩光棍儿为了营造浪漫温馨确实下了不少功夫。“累了你就在这儿休息吧。”二蛋笑着对杏儿说。杏儿确实有点累了,她更多的是想断断续续地把以往的记忆拾起来重新快乐一下,她很久没有这种快乐了。她躺在床上,当年这儿就是周子辰和她偎依在一起的地方。

杏儿微笑着回忆以往的一切,在半睡半醒之间,在朦胧的月光中,她隐约看到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慢慢地靠近她,等那个圆点靠近她跟前时才发现那是一个人,只见那人拿着一个火把披头散发蓬头垢面,那人像疯子一样屏息凝视着她。杏儿吓得捂住眼睛大声喊了起来:”捉鬼呀。”那人见状撒腿就跑一溜烟就不见了。杏儿赶紧跑去找到了二蛋,二蛋和龙少华正忙着打理斗鸡的场地,他们计划建一个斗鸡场,他们准备学习邻村那些肥头大耳的房东坐着赚钱的模式,等以后这里人气旺盛了他就可以把斗鸡场租给那些没事做的光棍或者闲人,让他们吃喝玩乐快活逍遥,到时候他俩收收租金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二蛋听到了杏儿的喊声见到面色苍白的杏儿像是受到了惊吓,赶紧询问情况,当他听杏儿说这里有鬼时也禁不住寒毛直竖,因为他听说这里曾经死过人,是一块不祥之地。而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有时候穷病比死亡更可怕,活人比死人更凶险。想到这儿他对龙少华说:“我们去追那个鬼吧,看看长得啥样,要是捉到了我们把它关起来当文物收收门票也可以赚不少钱。鬼这玩意儿新奇,谁不想看一眼?保证有看点。”龙少华当即否定了二蛋的主意。“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敢捉鬼也真是胆大包天了。这样吧,我们在这里面选一个僻静背阴的地方下一个野兽夹子,等那个不明物上钩吧,把他夹伤了见机行事吧。”龙少华很快就从家里拿来一个野兽夹子和一把铲子,然后把野兽夹子安装在一棵背阴的大树下。

7

砖瓦厂的地理位置有点偏僻,大陈村文娱公司开业的那一天没有一个人捧场,二蛋和龙少华放了一挂鞭炮引来了几个小娃娃前来观看,小娃娃们也只是好奇多年前死了人的砖瓦厂里面到底是如何的恐怖,大门已经被二蛋和龙少华围了起来,小娃娃们也进去不了,只能一窝蜂的挤在厂门口从门缝里偷偷往里面瞄。

为了提升人气,二蛋和龙少华敲锣打鼓走村串巷的宣传他们的公司,人们压根儿就不相信他们俩,有村民表示就是拿轿子来接让他免费去玩他就不去,更何况还收费,“呸,老祖宗留下的死亡之地也被他们圈起来收门票,想钱想疯了。”有人说。

“我想接待的可不是你们这些穷鬼。”二蛋生气地嘟哝着。”算了,回去吧。”龙少华对二蛋说:“收家伙回厂吧。”

二蛋和龙少华收好锣鼓刚回到厂门口,就看到盘山公路歪歪扭扭开过来一辆车,那好像是夏天候的车。

原来作为外地女婿的夏天候在大陈村呆了一天就有点玩不住了,这可急坏了村长,他想把这个财神爷留下来多待几天让他考察一下看看能不能在村里投资点啥。他们拿出大陈村最好的美酒招待着这个财神爷,可是夏天候吃饱了就睡,逢人除了笑眯眯很有礼貌的点头示意也不多言多语。村长赶紧给老杨施压,”老杨呀,你叫你家闺女多带夏老板出去转悠转悠吧,看看家乡有什么变化,给家乡以后的建设提提意见嘛。老杨将这话传给了小薇,小薇对夏天候莞尔一笑,“走,我们驾车出去逛逛吧。”

夏天候游历过太多名胜古迹,对如画的山水已经不感兴趣了,吃睡这种简单的动作可以最低限度的消耗他的能量。随着年龄的增大他的喜好却越来越少。“好,去哪儿都一样。随你吧。”夏天候眯着眼躺在副驾驶位,小薇开车准备去大成山顶看看山下的风景,她知道夏天候喜欢登高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去大陈山顶必须经过砖瓦厂。当二蛋和龙少华看到夏天候的汽车越来越近,他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他们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天助我也。”龙少华说完,赶紧从他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大把钉子洒在厂门口的路面上,完事后若无其事的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夏天候的车刚开到厂门口,噗的一声,汽车碾压在铁钉上汽车轮胎一下就泄了气。不一会儿小薇从车上走了下来,她围着汽车转了一圈,然后看了看漏气的轮胎一筹莫展。龙少华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呀,您的汽车轮胎咋成这样了啊,需要帮忙吗?”龙少华问。“那就麻烦你一下吧。”小薇微笑着说。“车停在路中间挡路,我们把它推到车位上去吧。”龙少华皮笑肉不笑地说。“二蛋,出来推车。”龙少华大声喊了一声,二蛋赶紧跑出来和龙少华把汽车推到了饮马池旁边的停车位。

夏天候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汽车停在一个大树下,旁边歪歪斜斜地写了三个大字:饮马池。汽车旁边还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老板,您可走运了,到了我们这块福地。只要您的爱车往这地儿一停,保您以后生意越做越红火。”龙少华毕恭毕敬地对夏天候说:“欢迎您来大陈娱乐俱乐部来游玩,里面请。”

夏天候瞄了瞄门口大陈村文娱俱乐部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似乎有点兴趣了。他所见的高档娱乐场所都是霓虹灯闪烁,迎宾美女成排,而这里只是几个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反而显得与众不同。“小薇,进去看看吧,看看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夏天候对小薇说。“好吧。”小薇说完,就随着二蛋和龙少华走进了砖瓦厂。夏天候戴上了眼镜。他看了看饮马池的介绍,问了问龙少华,“这饮马池是真的吗?”龙少华拍了拍胸,“当然是真的呀,老板,我们大陈村虽然穷,但是文化底蕴足。来来,请坐请坐。先喝一杯竹筒茶吧。龙少华赶紧起身沏了一杯竹筒茶递给夏天候。

夏天候第一次喝到芬芳沁香爽口清凉的竹筒茶赞不绝口,他真没想到在这个山旮旯里还有一些珍品。“喂,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出来。”夏天候胃口大开,似乎对这里感兴趣了。这下龙少华乐坏了,他赶紧对厨房里做饭的杏儿交代了菜品的要求奇,绝,艳。菜品可以无限发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泥里爬的甚至茅坑里蠕动的都可以摆上桌面,熘炸烹煎贴烧焖炖蒸煮烤可随意,在充分理解饱暖思淫欲的基础上,应该将香艳贯穿于所有菜品的整个制作流程,所以尽可能的创新,创新,再创新。

这可是一个令杏儿头疼的问题。要求多了,她真不知道这菜品如何去做了,于是她跑去问二蛋。二蛋说:“人类的贪欲和享乐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阿弥托福,我倒有一个方法可以把香艳贯穿于菜品与人生。那就释放我的罪孽来当菜油吧,反正这些罪孽被我压抑着,在没有遇到沃土之前他们总是和我一样卑微的存在,无处安放,虽生犹死,既然如此,就让这些可悲的种子芬芳一世,随肠逐流吧。”说完,二蛋拿了一个小碗独自跑到小树林一次次地释放罪孽。

龙少华陪着夏老板和小薇漫步在亭台楼榭,虽然都是茅草和枯枝败叶制作而成,但是弥漫着一股萧条和物哀之美。这是和祥和鼓吹截然相反的一种意境,没想到这样的意境被夏天候全盘接受了。太美了。夏天候忍不住啧啧称好。在路过贵妃池的时候,夏天候褪下衣裤,扑在水里开心地洗起澡来,他仰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像是找到了一方净土。他在不怎么清澈的泥巴水中嗅到了人与自然伟大的结合点,相互的通融与彼此的尊重。

这卑贱的肉身其实也就是一副皮囊而已。龙少华站在岸边看着夏天候肥得发虚的身子不禁唏嘘,人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上流都只是卑贱之躯,甘做欲望的奴隶。龙少华微笑着看着夏天候,他尽量去尊重这个肥胖的老头。

二蛋点燃了灶膛里的火,他和杏儿开始烧菜。按照龙少华的吩咐,二蛋先是爬上树在鸟窝里面寻找了几只雏鸟,在泥土里刨到了几条蜈蚣,他在河里用铁丝钓鳝鱼的时候不小心钓出一条麻蛇,惊魂未定的他一把捏住那条蛇的七寸迅速的放进水桶里面关了起来。二蛋实在是凑不出多的菜品了,红薯和燕麦土豆和荞麦粉搅拌在一起,加上香菜滴上麻蛇的血和二蛋的罪孽,香腥味扑鼻而来。灶膛的火苗映在二蛋的脸庞一闪一闪的,当炒豆芽时铁锅里面倒上罪孽油脂滋滋作响的那一刻,二蛋泪已成行,可悲啊,同龄人的娃娃已经学会在地上爬了,而我的娃娃只能……“唉。”他一声叹息。

餐桌摆在离厨房不远的木棚下面,炒完这几个菜,杏儿把菜端在了餐桌上,然后跑到一个隐蔽的树下忍不住呕吐起来,这活儿真不好干,早知是干这些活儿就不该来了,杏儿有些后悔了。

没想到夏天候对桌上奇异的菜品并没有感到惊奇,他打开一瓶酒,慢慢品味着这些奇妙的菜品。禁不住自编了一首壮歌:“孤竹冷影半杯醉,毒日残雏全肠悔,奈何三世监中罩,云顶终日宇中生。”龙少华拍手叫好。龙少华突然觉得夏天候不是一般的人,单从对这些菜品不排斥就可以看出夏天候已经活出了常人无法触及的高度。

“既然恶心的人已经干出了恶心的事,真正的高人不会去躲避这些恶心的事,而是想办法去消化,把这些恶心的事变成垃圾排泄出来。你明白吗?在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面前,我始终把它想象成一种美好的东西。”夏天候挑了一块蛇肉咀嚼着:“我知道它很恶心,和我们一样。”

“你可以不吃。也没必要耍酒疯。”小薇冷冷地说。“这儿没有你的朋友。”

“这些恶心的下酒菜摆在我的面前,首先我是想猎奇,除了死亡我都想尝试,其次我是想挑战一下自己,寻求灵感,超越自我,这些你不会明白的。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能是真的发疯,而今天真的不是,小薇,你不是一心想要离开我吗?你说是不是?"说到这儿。夏天候忍不住哽咽了,禁不住回忆起自己的陈年往事。

夏天候家住遥远的江南。二十年前的南方N市,寒冬腊月。

对夏天候来说和腊梅结婚已经是他第二次结婚了。第一次结婚源于父母的干涉强制性把一个女人塞在他怀里,那个女人的面容他已经不记得了,反正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把私房钱藏在铁盒子里面还把铁盒子深埋在地下,那女人还和别的男人偷偷幽会,结果被他发现了,结婚平淡无奇离婚也是草草了事,一拍屁股,独自走人,当他放弃了父母留下的大房子的时候那个女人紧绷的脸上才露出笑容。当他露宿街头的时候一大群人对他发起指责,先是他的父母指责他败光了留给他的大房子,后是兄弟姐妹责怪他无能没有保住父母的财产,混成了一无所有,最后是他曾经可怜过的乞丐对于他的加入也不是很友好,乞丐们集体群殴了他。挽救他的还是那些阿拉伯数字,夏天候在流浪的时候写出了一篇著名的数学论文之后名声大噪,不久腊梅向他求婚成功当日就举行了婚礼,腊梅是他导师的女儿。结婚后夏天候在自己家里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室,下了班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做实验。他每做完一个实验他都就会把腊梅紧紧的抱住喃喃自语,“腊梅,我们不应该发现自然界里太多的秘密。我看到那些奇怪的数字就觉得自己就像是寄生在地球上的爬虫,我们不应该窥探宇宙的的秘密。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就会死去。”腊梅机械的应付夏天候莫名其妙的话,她喜欢夏天候把她关在密闭的房子里面然后在她身上撒上神秘的液体,那种液体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新型能源,是夏天候主攻的产品,夏天候决定用毕生的精力做好这一种新能源。

夏天候把自己关在实验室整整一个月,他躁狂的重复单调的计算实验,在实验成功的那一刻导师热情的拥抱了他。“好样的,你太了不起了。”导师眯着眼睛说。夏天候热泪盈眶,他发自内心地热爱科研。那一年,导师把他的成果卖给了一家上市公司,夏天候也不知道卖了多少钱,他也没有去问导师,他觉得一个纯粹的科研人员去过问资金显得有点可笑。那一天他去了一个可以减压的场所对着橡皮人拳打脚踢以此释压,释放压力是消化烧脑后的无名邪火而不针对任何人。

产品研发的成功让投资人赚得盆满钵满,而没有给夏天候带来任何好处。枯燥的日子还是一成不变。贫穷的回归让他和腊梅的婚姻更加的淡而无味。同年,腊梅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夏子辰。

那天,夏天候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等待着腊梅回家,半夜,腊梅回到家,她似乎喝了很多酒。“你不要喝酒了。”夏天候生气地说。“就你那点工资能养活人吗?我不出去挣点钱这日子咋过?”腊梅倔强地看着窗外。”天天看你那些破书,你总结的数据和理论谁去看?你醒醒吧,成天整那些没用的。你是不是读书读多了反而脑子不好使了?你能不能学会现实一些,糊里糊涂地过日子。是过日子,懂吗,不是在梦里混日子。”

这些无休止的争吵令夏天候痛苦不已。大学毕业后他的理想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科研室,沉下心来一心搞研发,他喜欢那些变幻莫测的数据和永远也做不完的枯燥单纯的实验。那是属于一个人对宇宙新物质的发现探索,那是值得敬畏的科技和智慧。而现实中的工作就是为了生活陪客户喝酒做一些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的事情。实在是无聊透顶,再加上染上一身烟火气的腊梅咄咄逼人地指责,加上同事的不屑和鄙视。“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做人规则还不如不做人罢了。”于是,夏天候选择了大雪纷飞的腊八。他计划拥有一天属于自己的时间。

那一天他旷工。手机也关机,清晨,他爬到一个下水道的涵管里面,他堵住涵管两边的孔,把自己密闭在黑暗之中,他眼里幻想着宇宙中一个个冒着光辉的星火。头顶是歪歪扭扭的汽车驶过的噪音和一个个无聊透顶的人关于早安的问候语,这些机械的语言其实是多余的存在。他从下水道爬出来时已经是满身污垢,在带有余温的阳光下装模作样地走在人群里。他躁狂地吸烟,朝蹲在垃圾堆旁的乞丐做了一个鬼脸。朝街道两边浓妆艳抹的女子来了一个飞吻。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微笑着,似乎就是无欲无求之人,对,就是她,和我一样无欲无求之人,“喂,你过来。”他朝红衣女子招了招手。红衣女子微笑着,在暧昧的阳光下,在暗灰色的袅袅烟雾中缓缓走来。

那天,夏天候稀里糊涂地和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睡觉了,那是在一个废弃的铁皮厂房里面,厂房门前有一条褐色的铁轨。那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说自己名字叫小薇。小薇的身子像蛐蟮般缩成一团,扑在废弃的轮胎上让夏天候无从下手。夏天候的入侵让小薇想起医生把注射器的溶液缓缓注入病入膏药的身体,医生圆圆的眼睛是无情的存在,注射器也和夏天候一样释放着病毒。完事的时候他们彼此一点也不快乐,一辆蒸汽头火车满载黑色的工业垃圾驶向黑色的隧道,那隧道很长很长,迷途的列车长面无表情地把机车开得和飞船一样贼快,当他看到铁皮厂房里面的夏天候和小薇扭在一起的时候,微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哈哈,这些人真疯狂。”列车长还想多看一眼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可惜火车已经开到了隧道里面。

“我们被火车上的人看到了。”小薇害羞捂着脸说,“那个列车长在看我们。”

“没事的,他走了这儿就没有人了。你可以幻想我们不是人,是宇宙的字符,那样就释然了。”夏天候说。他穿好衣服,没有了欲望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了的皮球只剩下一副皮囊。他望着身旁陌生的小薇,小薇直着身子奔向污水河里,她用手捧水的时候。夏天候从后面静静抱着她的腰。就是陌生人我也要。他闻着小微的秀发,她杂乱的头发里面滚出一个个炙热的阿拉伯数字,组合成一个个令他发疯的数据,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和腊梅在一起的日子,他和他老婆腊梅在一起就是为了油盐酱醋和应付不了的社交和责任,像一个傻子一样应对不同的人的质疑和提问,那是不可以接受的。知道别人的秘密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腊梅娴熟的社交以及对他生疏地接吻以及对于万物的认知让他觉得他和腊梅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他有一万个理由不回家,他不喜欢别人都喜欢的万人迷。

腊梅看到夏天候和红衣女子在下水道的涵管里面鬼混的一幕决定离婚,离婚时夏天候显得异常平静甚至还面带微笑,儿子夏子辰判给了腊梅抚养,夏天候同意了,他觉得自己不适合结婚所以也没必要祸害他人。同年,腊梅为了忘却夏天候这个夏字而把儿子夏子辰的名字改为了周子辰。她的初恋是给了一个姓周的男人所以她觉得值得纪念。腊梅在电话里对夏天候说已经给儿子改姓了,夏天候也没有反对,人不过是自然界的一个记号而已,叫什么都可以。他草率地做着每一个看似不通人性的荒唐决定,比如对老婆儿子和家庭的漠视和对小薇的痴迷,每一天小薇都给他记录了精准的数据。比如一天中夏天候不安分的手抚摸了她几次,亲吻了她几次,睡觉的次数也写得清清楚楚,抚摸亲吻睡觉都是明码标价,不过这反倒让夏天候觉得踏实,数字化的生活让一切行为都围绕着一个核心——价值,明码标价的生活反而让他心安理得,那样就杜绝了漫天喊价的欺诈,对于老实的他最痛恨的就是空手套白狼和虚假的承诺,而他自己在没钱的时候就给小薇写下欠条署了名却从不兑现,小薇追讨的时候,他就草草的用爱情的名义拖欠着。在爱的面前论金钱的重要性确实有些肤浅,小薇用记事本记录着时间地点夏天候手掌的温度以及和她发生关系的尺度和次数,她学着和电脑一样用一串串冰冷的数据或者符号来记录每天的轨迹。

“疯了,真是疯了。”腊梅向她父亲诉说着夏天候的无情无义,“他和那个女人在荒野似野人一样生活。”腊梅的父亲听到腊梅的倾诉反而一阵惊喜,“走,赶快去找到他,他疯狂的时候就是在释放能量,此时他一定在数字的海洋寻求答案。我们快去找他,我们的付出会有回报的。”腊梅和他父亲连夜赶到周子辰和小薇在荒野搭建的塑料棚里面。周子辰目光呆滞,坐在炉火旁翻着他的日记,那是一本他随身携带的记录灵感和公式的册子。

也正是这本册子让夏天候再次成为了公众人物。一个公司看中了夏天候论文里的商业价值,并高价买下了专利。还分给了夏天候一些股份,夏天候的人生再次发生了改变。他内心平静的时候,觉得自己愧对腊梅和周子辰,于是他决定去看望周子辰和腊梅。他去找腊梅的那一天周子辰刚好离家去大陈村支教去了,没有见到周子辰他内心感到了失落。富足的生活反而引起他的不适。在没有任何生活压力的状态下他反而没有灵感了。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没有算力的输出他觉得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他只有重新拾起人间最值得拥有的亲情,他翻起儿子周子辰那张泛黄的照片,那是那次登黄山时他给周子辰拍下的一张照片,一张天真无邪微笑着的脸,那天周子辰的脚空架在悬崖边,重重的背包压在他的身上,他尽力露出微笑,露出一副喜欢众人喜欢美好事物的样子,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面像是隐藏了无数个数字,无穷延伸到深邃的宇宙,就是这眼神让夏天候确定了周子辰确实是他生命的延续,因为他的眼睛里只有对数字的痴迷而漠视身边规则的存在。

9

而腊梅觉得规则无处不在,尤其是在公司内部更应该有章可循。自从腊梅当上公司领导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冷酷无情,对于员工的要求极其苛刻,比如员工迟到十秒高额罚款,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经过多次试验计算出一个最有效率的值,超过时间就会处罚员工,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做一次公司动员大会,唱一首热情高昂的神歌,员工像木偶一样扭动着腰肢完全忘了自己就是一个工具。其实他们就是一个工具,腊梅冷冷地说,她站在淡蓝色玻璃幕墙上看着公司忙碌的操作工人,在工业机器面前她一心想把利益最大化,为了生存必须压缩成本减少不必要的消耗,增加宣传的投入减少产品的成本,为了扩大公司的金融属性她赶走了技术工人,技术遇到了瓶颈她就用资金去购买去摆平,她从没有想过创新或者自己培养一批技术人员。面对这些变革夏天候气得和腊梅吵了一架,也只有他敢顶撞腊梅。那天夏天候实在想不通了,他顶着被子去和腊梅理论为什么不搞技术研发而去搞金融,为什么对员工不进行人性化管理。腊梅见夏天候顶着被子那个消极样子把夏天候骂得狗血淋头,“你好好找你的小薇约会去吧,越远越好。”

好,约会就约会。夏天候心里嘟囔着。他厌恶腊梅当上公司领导一心只想着赚钱的想法,比如既然做到了公司高管就应该为社会尽到一些责任和担当,而公司从不对员工加薪,工人节假日还要加班,工人们想要得到嘘寒问暖的关怀和问候基本就是天方夜谭。腊梅每天在公司道貌岸然地强调着利润和狼性管理。回到家做梦的时候还在训斥员工。

我得离开那个公司。这群一心敛财的可耻之人。夏天候喃喃自语。还好身边有一个小薇是一个无欲无求之人。小薇身份卑微,暂时还没有祸害他人的能力,所以暂时值得信赖。夏天候像喝醉酒一样踉踉跄跄地找到了小薇。“走,我们不管公司的这些破事儿了,出去浪去。夏天候对小薇说。”好。”夏天候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开心就好。

这一玩就是半年,他们把东西南北游玩了个遍,夏天候胡吃海喝硬生生吃成了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大爷。小薇和夏天候在一起是没有名份的,其实婚姻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所以她也不再追求那种所谓的稳定了,这样也好,随时可以格式化自己恢复到单身,随时可以找一个陌生男人暖身,需要的时候紧紧抱在一起,不需要的时候背对而离。小薇对夏天候的厌恶之情源于街头人们异样的眼光,她和夏天候走在一起常被别人认为他们是父女俩让她抬不起头。别人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群体,唾沫星子足可以扼杀一个人的灵魂。加上夏天候虚胖发福的肉体似腐肉一样躺在床上也激不起少女内心的波澜。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爱了,小薇对镜子中的自己说。要么有爱,要么有财,两者皆无,为啥坚守。她嫌弃地看着躺在身旁打鼾的夏天候自语。

夏天候一心想从小薇嘴里获取到关于爱的永恒的话题,抓住世间的海誓山盟或者生死相许修复一下对爱情的缺口,小薇也不拒接他的示好,含含糊糊地露出自己半边身子,如同大街上衣着暴露的女子一边展示自己的魅力一边珍藏自己的骚气,让男人心里痒痒的,让男人燃起非分之想的时候再给男人一记耳光来证明自己的冰清玉洁。

夏天候回忆自己似蝼蚁般的前半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缓缓地呼了一口气继续喝酒。二蛋站在桌旁不停地给他斟酒。夏天候吃到豆芽的时候停了下来,该死的第六感让他眼前浮现出亿万个贴有痛苦愚昧贪婪无知标签的孽种奔向他的咽喉,他放下碗筷,菜是清香,还有余温,只是莫名的难以下咽。二蛋看到夏天候用竹筷夹到豆芽的手开心地笑了起来,而夏天候扔下碗筷的那一刻他心里紧张了起来,是不是夏天候尝到了他的罪孽?还好夏天候还是继续了,管它鸟蛇虫体,一直饮到酒瓶见底才善罢甘休,酒味和冒着腥味的豆芽气息混合在一起,闻了昏昏欲睡,杏儿忍不住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待夏天候吃完饭酒醒过来天已渐黑,龙少华陪夏天候逛完了刚刚粉饰过的亭台楼榭以及小桥流水,向夏天候介绍着万年前关于脚下土地里无据可查的传说以及辉煌的未来,夏天候微笑着洗耳恭听,他很想打探那盘豆芽的成分以及做法为什么那么容易上头,以及以后如果自己想炒一盘如何操作。

哪有那么多的以后如果?龙少华心想,他急忙转移话题支支吾吾不知所云,“来,我们来看皮影戏吧。二蛋,来一段皮影戏。”龙少华对二蛋说。二蛋点燃他爷爷留下的马灯,拉开白布,手舞足蹈的一顿操作,倒也像是入了戏。”皮影戏,皮影戏,你上台来我演戏,上舞台,我演戏,下舞台,我演戏,他上台,我演戏,他下台,我演戏,一台一台欢乐剧。我演戏,假人生,真演技,戏落幕,众人归,我演戏,真亦假,假亦真,真真假假都是戏。”二蛋不懂词意,像念经一样念着。”你这不是典型的流泪唱歌吗,演的都是些啥,不好看,太上头了。”夏天候眼噙泪花赶紧叫停。”唉,你这戏太上头了。换个别的项目吧。”

”那就到烟囱上面看星空吧。今晚刚好万籁俱寂,风清月明。”龙少华说。”站得高就不压抑了。“龙少华说完,小心翼翼地拉着夏天候爬上锈迹斑驳的铁梯,那铁梯一直围着烟囱壁盘旋到顶部,顶部有一个几平米的楼阁,里面被龙少华和二蛋打扫的一尘不染,楼阁里面摆着龙少华用竹筒制作的望远镜,通过望远镜可以望到一望无际的星空。夏天候望着湛蓝色的天空感到自己的渺小,他眼前不由得呈现出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以及空气中一系列的化学成份,他闻到了不远处死亡的气息。

烟囱下的二蛋再见小薇内心也是翻江倒海,他深信自己喜欢的还是小薇,和杏儿结婚也只是无奈之举,只是为了成家延续父辈的香火,多年以后,回看人生之路,他才发现自己活得还不如一条狗,人间不值,自然就滋生了断后的想法,无法释放的罪孽让他再次把手伸进小薇的衣服里面。小薇也是一片迷茫,多年的涉世经验让她练就了一身顽疾,不抵抗,不拒绝,不喜欢,也不排斥。一切言行只是随性随心随意。她不拒绝二蛋,只是迎合。在无爱的地方,她的身体只是一个躯壳,给谁都一样。

杏儿忙活了一天,她的任务只剩下了洗碗,她觉得很累。她把残羹剩饭混在了一起装在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准备扔到大陈河里,当她路过烟囱的时候她听到了小薇和二蛋的喘息声。杏儿也不去看,她也不想打扰,这种男人喘息的声音隔三差五的在她视野以及头脑中呈现,让她感到炼狱般的窒息,窒息到极点就是无视无痛无爱无恨。这点她完全可以做到。以前她常常在凌晨三点淡蓝色的夜幕里,独自把自己浸泡在大陈河里任凭鱼儿和龟蟹的捉弄。当她穿过树林时,她听到一个痛苦喊叫的声音。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长相奇特的人被龙少华放的野兽夹夹住了,只见那人长发蓬乱,穿着油腻起壳破旧磨皮的夹克和一条油迹斑斑的牛仔裤,眼睛黯淡无神,他的腿已经被野兽夹夹住不得动弹,地面流了一滩鲜血。”救救我。”那人哀求。杏儿走到那人身边,用力地去掰那个夹得紧紧的野兽夹子,可是夹得太紧了怎么也掰不开。”我先去把垃圾扔掉了然后喊人来救你吧,很快的。”杏儿说完起身朝大陈河走去。“你快回来,你手里的垃圾千万不要倒在大陈河里,不然会出大事的,你千万不要去,你最好还是赶快回家吧,这里不适合你。”那人有些虚弱,有气无力地说。

”管它什么大事小事,在我眼里都不是事儿。”杏儿心想。她从小逆来顺受,长大了自然就变得玩世不恭了,就如同一颗种子在恶劣的环境里无论多么卖力的生长也永远成长不了自己喜欢的样子,仅仅为了生存就耗尽一生的好运,甚至连做梦的机会都不会有,这是扎心的事实。想到这些头疼的问题她有点心塞。“我还是会喊人救你的。”她撂下一句话,然后跑到大陈河边。她坐在河边回想起男人说的话觉得有些蹊跷,于是她把垃圾暂时埋在了一个长满杂草的石头堆里,然后回到男人身边试图重新掰开野兽夹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怎么也打不开。她决定去烟囱上去找龙少华和二蛋帮忙。她赶到的时候,龙少华和二蛋已经开始给夏天候计算消费的费用了。“二蛋,你们放的野兽夹子夹到人了,快去救救那人吧,不然会出人命的。”你没看到我正在算账吗?”龙少华不耐烦地说。龙少华拿出记账本微笑着和夏天候核算着费用。龙少华从帮夏天候推车那一刻起每一个动作的价值计算的分厘不差,,比如爬树下河唱戏炒菜二蛋消耗的体能以及所有服务带给夏天候的愉悦感合计在一起是十五万三千八。二蛋觉得已经够高了,夏天候眯着眼补了一句,”你们算少了,加上你们意淫的千军万马亭台楼阁可以买下整个星球了。算了,给你们十六万吧。数字吉利。''二蛋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心里不由得一阵狂喜。此时小薇也没有闲着,她也掏出自己的记事本开始清算这些年耗在夏天候身上的青春,细致到拉手亲吻睡觉所付出的每一个动作的力度应该得到的相应的补偿,包括说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这些废话所耗尽的脑力和体能。”恋爱是可以带来愉悦的,所以收费也是合理的。”小薇说。

刚才小薇和二蛋在烟囱下树丛里的激情让她瞬间清醒了,还是年轻的二蛋更胜一筹,及时行乐欢乐至死也不至于负了芳华,世间的欢愉莫过于此,那些腐朽的成熟只是给即将死亡的肉体涂脂抹粉而已,而夏天候过时的计算能力已经一文不值。是时候和夏天候摊牌了,小薇摊开日记,那本记录着一个平凡之人身心的晴雨表已印满斑斑泪痕。夏天候的手抚摸在身体上开心的时候是负数可以减费,是恶心的时刻是正数自然加钱。寂寞的时候自愿接吻是负数减钱,身心疲惫被夏天候强吻的时候是正数加费,内心受到猛烈撞击震撼灵魂的那一刻是负数减钱,夏天候耷拉着头萎靡不振消极猥琐的时候腐朽气十足自然加钱。在雾霾中蒙蒙细雨里默默送伞的身影可以减钱,在孤灯下屈膝掩面而泣时那男人没有及时赶来自然加钱。日记本里也有很多空白,其一可能是心烦意乱不想记载躯壳之体,除了死亡的记忆只想留下空白。其二就是夏天失踪的那一些片段,比如那个躁狂的男人经常在半夜失踪,她从厚重的下水管道的缝隙可以看到那个男人,在路灯下,孤单的他把手揣在裤兜里无所事事的在田园里走着,时不时望望星空,但也没见他追求到什么,回来后他就发疯地烧毁那些长长的公式和活蹦乱跳的阿拉伯数字。

“错了,所有的人都错了。”夏天候说。”你给腊梅打一个电话吧,把我的股份取出来吧,把这些存款赶紧花光了心里自然就踏实了。”小薇在一旁给腊梅拨了好几个电话才拨通,一阵通话之后小薇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腊梅在电话里冷冷地说公司在上个月就已经倒闭了,现在公司拿不出一分钱了,这个男人手持的是他的集资款根本就不是什么股份,这么多年了,他吃老本坐吃山空哪还有什么存款,他喜欢浪漫,那就叫他在外面浪漫永远不要回来吧,各自安好或许就是我和他彼此最好的归宿了。”腊梅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夏天候静静地听着这一却,他绞尽脑汁却无法解释关于自己的一切,他羞愧于身旁万物一切牟利的行当,他只想为众人开辟一条艰难的苦行僧式的偏执之路,他在掰开构成万物的质子中子和无数个对等或不对等的公式之后,所有冰冷数据得出的结论竟然被别人沦为追求欲望的工具,而这些发达的数据科技都毫无温度而言,再多的创新也改变不了大多数人生存的痛苦,他就深深地绝望了,瞬息万变的人性更无法确定人类最后的归宿。

10

听到小薇的电话二蛋愣住了,这可不是他和龙少华想要的结果,“原来这个被我们视为珍宝的老家伙也是一个一文不值的东西。”龙少华对蹲在地上对二蛋说。二蛋也十分恼火,辛苦了好几天一无所获,想这一生仅为一个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梦想就难以实现,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然后沮丧的瘫软在地上,小薇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想这几年押宝在夏天候身上,此时看到眼前夏天候老态龙钟的模样让她黯然神伤。在商量如何处置夏天候的问题上他们产生了分歧,他们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责怪在夏天候身上。他们先是通过锤子剪刀布和抓阄的方式来决定夏天候的生死,他们抓阄三次都挑到了写着生不如死的纸团,最后他们仔细观察了夏天候,得出了夏天候长相丑的结论。“长相丑陋之人肯定不是好人,这是我爷爷说的。”二蛋说。二蛋坚信谬论是因为小时候瘦弱的他经常被一个五大三粗奇丑的男人毒打,那时有温柔的风耻笑着擦过他的脸庞,本身燥热,阳光也毫不知情地炙烤着他的伤口,后来一个穿了西装皮鞋打了领带的男人也嬉笑着朝他脸上撒了一泡尿,而这两个的人的共性就是外貌丑陋凶恶让二蛋得出一个结论,丑就是罪。于是二蛋大胆出击把夏天候的手脚捆了起来,二蛋觉得自己才是正义之人,此时他正在替天行道。二蛋揪住夏天候的头发把夏天候的脑袋撞在支撑楼阁的木柱上,只撞得夏天候眼冒金星。最后二蛋把夏天候押到了曾经取过泥巴形成的一个大坑里面。“把这老家伙活埋,然后大家散场回家吧。”二蛋说。龙少华皱了皱眉头,“回家?都没家可回了,还回什么家。”杏儿冷静地说,“我们先把这老家伙放在这儿。去看看那个被野兽夹子夹住的人吧。要是在这里死了人对大家都不好。”

二蛋极不情愿的和杏儿帮那个似野人一样的人打开了野兽夹子,那人虚弱地躺在地上。杏儿给他递了一杯水,她仔细地辨认了那个人的脸,她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不会吧,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死了吗?

原来被野兽夹子夹住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子辰。周子辰看到了杏儿先是一怔,然后捂住了脸,那是一个长久生活在洞穴的人突然见到刺眼的阳光的恐惧,那是真的惧怕。杏儿悲喜加交,她紧紧地抱住周子辰,周子辰除了满脸皱纹和白发苍苍的长发其他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不知道他的心变了没有。做了这么多年的寡妇,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忠烈守妇道的寡妇,也是为了适应生活,她学会了应付身边的男人,学会了势利和庸俗,她全身心地投入大家搭建的舞台上笨拙地表演,比如嗑着瓜子毫无表情地被无聊的男人释放罪孽,带着面具给男人们在玻璃上留下孤独的影子让他们快乐,其实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她同样憎恨自己的欲望。其实她给二蛋提出彩礼的那一刻她心里同样是矛盾的,她瞧不起自己的妥协,终在世俗里沉沦。而冷冷的风撩起她的长发让她尝到了活着的味道终将让她心冷似铁。

杏儿帮周子辰包扎好了伤口,她抱着虚弱的周子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我们的儿子耿耿儿怎么样?”周子辰问。说到耿耿儿杏儿心里也是有苦难言,这些新生代和我们不一样了,我也说不清楚那点不一样了,或许怪我自己没有感化他的能力吧,他很聪明可是情商看起来几乎是零,他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也不和我沟通,他整天像是活在质疑和不安里,他看似已经不再追求精神上的富足了,更不会和我们一样装模作样地表演,连装都不愿意装了,他们不爱拐弯抹角而是去直奔事物的本质,而这种现象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分不清了。他在日记里写到过他奇特的想法,一看我就绝望了,他说当人类有试图改造地球的想法的时候,人类就已经输了,人类只是地球上的寄生虫,没有人,地球上的万物过得更好,基于物哀的理念,他每周都会上大陈山顶坐上半天,只看忽明忽暗的云朵,下午他就会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一个白发苍苍不知名的僧人求教。他说那个地方很远,也很凶险,他需要爬过怪石嶙峋的荒野,淌过冷暖同生的河流,跨过四季同存的山岗,他一个人走过去。他直言不讳地说他看不起我们这代人,句句灼心,我只会拿棍子打他,我想矫正他,可是我不知道怎么矫正,我知道这样矫正的结果只是适得其反。”你自己就是一直迷途的羔羊,还给我指点迷津。他这话把我怼得无话可说。我只好默默地拿着你的照片想你,拿他和你比较。我一次次原谅了他,我洞察到了他是聪慧的反而令我淡淡地忧伤,他的聪慧和执着会让他一辈子不开心甚至会给他带来灾难,如同你一样,小心翼翼地活出了中庸之道却还是避免不了生活的磨难。杏儿一股脑儿说出了这些年的憋屈,周子辰静静地看着杏儿,内心也是翻江倒海。

周子辰告诉了杏儿,那次火灾之后他没有死,为了逃命,他一直顺着大陈河的源头一路西行,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游历了很多地方,最后还是回到了砖瓦厂,因为这里有他的梦和他的家人,他已经没有了大志,然而心里的躁狂令他时刻不能平静,尤其是当他看到万物的本质是可以书写计算的,基因可以排列组合可以重新打乱排序,聪慧的人们计算建造了一条条轨道和必经之路,而他向往的世界是旷野而不是轨道,于是他决定不走了,也不再有任何新的想法。那次偶到村头,当他看到被催熟的外表光鲜亮丽的新物种被人们接受并拿到餐桌上大口吞食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从野地里采来甘菜和野果的种子,种在砖瓦厂里面当年采泥之后留下的大坑里,他自己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面隐居。在那个山洞里面可以看到他的家和曾经的砖瓦厂的繁华,他时常幻想着有一天他可以把杏儿和耿耿儿接过来,可是他看着水中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又不再有这种想法了,没有一个人会喜欢或者接受一个疯子的,既然他们说我死了那就让我在他们心目中死去吧,离开谁,世界始终是一片明媚。阳光,雨露,杂草,万物照样生殖,照样彼此拥抱。

二蛋看到周子辰和杏儿抱在一起,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想到杏儿的身体他内心的欲望像妖魔一样释放了出来,那明明快成自己的女人了,凭空出来一个男人和他争夺。当他听到这个人就是周子辰时内心瞬间压力减少了很多。那些年,原砖瓦厂厂长诬陷周子辰的时候,村里的喇叭天天批斗宣传着周子辰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蛋,说他品行不端好吃懒做,还偷看女人洗澡,村人们看到周子辰赶紧关好自家的门,生怕受到牵连,那时候村子繁华一片,人很多,周子辰走在街上感到一片空濛,只有杏儿理解他,走在街上连小孩子闭眼都说周子辰是一个贴了标签的坏蛋,都冷落着他们视他们家人为异类。“这么个名声不好的人还想和我争女人?”二蛋轻蔑的看着周子辰。

“先把这两个废物放在一起,我们再商量怎么办吧。”龙少华对二蛋说。“好。我听你的。”他们把夏天候和周子辰关在了一个最破旧看似要倒塌的窑里面。“你说这两个人吧,是两个不怎么样的疯子,不向我们跪地求饶,也不可爱,并且还是两个丑陋的大男人。想摸他一把也不成。”二蛋说对周子辰说,“别怪我们给你们关起来,你们想想你们做的坏事,先说这夏老板,世上的资源总量是一定的,你富足了那就一定是建立在别人的贫穷之上的,你拥有的资源越多,人家越穷,所以说你活着的时候吃多了用多了就是一种罪。还有周子辰,唉,我小的时候就听村里的大喇叭说你是一个好色贪婪之徒,今日眼见为实了,当你搂着杏儿就可以看出你的色心未改。我们释放罪孽的时候都是偷偷摸摸的,哪有你搞得这么光明正大。所以说,我们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龙少华和二蛋把周子辰和夏天候关在了一起。夏天候向周子辰诉说着他的过去,周子辰谈起了自己的遭遇。当两人发现彼此都躁狂的追求数字的魅力的时候大吃一惊,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就是这简单地数字组合裂变让他们痛苦到生不如死。他们从一滴水聊到了宇宙的奥秘和本质,最后谈到了天道。当我看到人间的疾苦我就觉得我自以为是的聪慧其实微不足道,周子辰向夏天候谈起了他的过去,在哪个繁华的都市,在江晖路23号的一个小胡同里,在惨白色的路灯下,他看到的那个衣衫褴褛失业的乞丐在垃圾桶里面寻找食物,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当他把手里的面包递给那个乞丐遭到了母亲的呵斥。他回头的时候那个乞丐悲伤地朝他真诚地微笑,那种无奈地笑永远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N市江晖路23号,听到这几个字夏天候突然怔住了,那个熟悉的门牌号不就是自己的家吗。夏天候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眼神是如此清澈,天哪,这个人不就是儿子周子辰吗?夏天候一阵狂喜,离家出走多年的儿子居然在这样的场合遇见了。周子辰细看了夏天候,确认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周子辰噙着泪花说:“这就是不走轨道驰骋旷野的后果,不过,我不后悔。”

“闭嘴,你们这两个男人叽叽歪歪的有啥好说的。听得我心烦意乱。”二蛋说。这时杏儿走过来跪下来向二蛋求情:“求你放过他们吧,你的彩礼我不要了,你这样关着他们也没有用啊。”

“我不会让我的劳动白费的,这几天我忙的够累了可还是一无所获。我还帮你找到了你的男人,你应该感谢我才对,你说怎么样感谢我?”二蛋说。

“还有我的损失怎么算?”小薇也走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冲杏儿说:“这下可好,你才是受益者,夏天候欠我的钱都得你来赔付给我。”龙少华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了一句:“别吵了,吵也没用。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把这两个人利用起来赚钱吧。”龙少华说:“人最害怕死亡,人人必需的东西才有最好的市场,不管男女老少贫穷富贵都想拥有的就是长生不老,我在想我们可以利用这里的场地和山林里的资源搞个小作坊制作一些只要吃不死人的营养液卖给这些求长寿的人,我听小薇说夏天候以前凭他的天赋曾经名噪一时,我们把他的名气利用起来吧,重新吹捧包装一下让别人觉得他就是一个高大上的大师,然后把他的头像印在产品包装上做宣传,这样才有说服力和可信度产品自然好卖,这个老家伙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还是你聪明,这个方法不错。”二蛋对龙少华说。他们说干就干,架起大锅把身边仅有的资源全部用上,毒蛇蜈蚣蛐蟮蛆蚊再配上茅草放在大锅里熬制了几个小时就算是大功告成,可是当他们把制作好的汤汁视作珍宝一样出售时没有一个路人购买。龙少华气地跑到砖窑里面狠狠的踹了夏天候几脚,都怪你这人没有名气,让我们制作的尤物无人问津。“你不要生气,我问问腊梅看看有什么办法。”小薇说完给腊梅打了一个电话,她对腊梅说夏天候研发出新产品了,腊梅感到商机来了,她二话不说,连夜驱车赶到了砖瓦厂。

二蛋跑到厨房里开始做饭,他盘算着要是腊梅这个女人不愿意和他们合作的话这顿饭菜也可以小赚一笔了,他还是采用了给夏天候做的那顿饭菜同样的配方,他甚至想象着这个腊梅和他同床的情形。腊梅看着桌子上的菜品当场吐了一地,在二蛋的建议下小薇扶着她看完了单调的皮影戏游玩了亭台楼阁,在哪烟囱顶端的楼阁遥望了星空,在即将死亡的萤火虫灯光下体验死亡以寻求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二蛋和龙少华拿出记账本,开始盘算腊梅消费的费用,如果腊梅把他制作的营养液畅销世界那将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如果一个也卖不掉就记下这笔账目择日和腊梅结算。杏儿看着被关起来的周子辰和夏天候不知所措,她求二蛋放掉他们。“这样的机会是百年难遇的,也许一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岂能轻易放过?”二蛋说。二蛋看似已经发疯了,不听从杏儿地劝阻一心期待着更大的机遇。

腊梅冷漠地看着被关起来的夏天候,她不想去救他,反正得不到他的心。而她始终没能知道夏天候旁边的那个似野人一样的男子就是她的儿子周子辰。夏天候也不想告诉她。这些年,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个女人已经做到了六亲不认。

夜半三更,二蛋怎么也睡不着,他找到了龙少华和腊梅商议合作一个新项目,决定先免费送给村民把名气打出去让他们形成消费习惯了再高价卖给他们。二蛋赶紧起身上山砍了竹子用竹篾制作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那竹笼制作的精美无比,他们把夏天候和周子辰装进了笼子里面敲锣打鼓游街示众,他们在竹笼子上贴满了广告:著名数学家XX多年倾心研发的延年益寿口服液,不喝不畅,喝了痛畅,仰首一喝,永不惆怅。游街第一圈的时候村民一看是龙少华和二蛋纷纷关上了门,他们已经不信任他俩了。第二次游街时腊梅出面了,村民一看是一个面相友善温文尔雅看似见过世面的女子代言,并且还有两个著名的数学家坐在笼子里面,于是纷纷开门观望。“一人一小瓶,免费送。今晚在砖瓦厂不见不散。”腊梅高喊着。

一听说免费送。村民们蜂拥而至,往日的砖瓦厂又开始热闹起来。男女老少尤其是年老者一听说喝了汤可以多活几年并且汤还是免费赠送,也都拄着拐杖从老远赶来排队领取品尝。尽管那棕红色的汤汁似血水一般苦臭无比,没有任何营养和药用价值也被他们宣传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药。那些老者眼睛一闭,皱皱眉头,仰首痛饮。“味道确实不错,药苦利于病啊,唉,这个地方又有活力了。”一老者含泪说。

晚霞落在大陈村的上空。砖瓦厂门口还是人声鼎沸。为了争夺那个奇臭无比的口服液现场有点失控了,村民们开始争吵和打骂,为了让村民先到先得公平公开的分享成果,龙少华拿出了柴刀守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大众,俨然觉得自己就成了维护正义无比威武的男人,在这种威慑下现场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拿着碗挨个儿排起了长队。

此时耿耿儿正和师父下山路经砖瓦厂。看到砖瓦厂人声鼎沸觉得非常奇怪。“这就是成年人生活的世界,非常拥挤,对吧?”僧人看看四周摇了摇头。“你稍等,我去去就来。”僧人对耿耿儿说完拿出一盆一钵挨个儿乞讨。

“求求大家,我饿了,大家行行好,麻烦给点吃的吧。”面对僧人的乞讨村民们看都不愿意看一眼,最后僧人来到二蛋面前跪了下来,“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二蛋心想,没利益的事情谁愿意干。于是他说:“我锅里有很多食物,你得出钱买才行,你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相互理解一下。”“好吧,我买。”僧人说。二蛋赶紧回到厨房把那蛇骨鸟骨装了满满一盒递给了僧人。

僧人买下了骨头走到耿耿儿身边,他打开包装盒一看顿时呕吐起来。“这简直就是罪过。”僧人说。“好吧,我得让他们尝尝苦头了。”僧人说完拉着耿耿儿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大陈河边,然后把骨头扔到了大陈河里,河面迅速泛起层层涟漪,河水瞬间变成了暗黑色,从河底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长空。“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这里将有大事发生。”僧人说,他拉着耿耿儿的手朝大陈山顶跑去。

无数条亚麻色的大蛇从东面气势汹汹地朝砖瓦厂爬去,黑压压一片蜈蚣从南面的沼泽地爬向砖瓦厂,一只只老鹰也出现在了西边的天空像是在等待腐肉的出现,还有罕见的蝙蝠纷纷飞出山洞匍匐在路边的枯枝乱叶上面,诡异地看着一切,天空瞬间陷入了黑暗。

“不好啦。”有人惊呼:“蛇来了,好多的蛇来了。”人群开始骚动,二蛋一看脸色大变,只见一层一层成千上万的蛇气势汹汹地朝人群爬过来,那些蛇打翻了二蛋熬制的汤汁,开始扑向人群,人们抱着头四下逃窜,二蛋和龙少华带着腊梅赶紧向大陈山顶奔去,杏儿看着周子辰和夏天候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僧人和耿耿儿爬到了山上,站在高处俯视着砖瓦厂的惨像。“此时,我们才是这里的主角。"僧人淡淡地说,"从这里看去,就似从门缝里看到的芸芸众生,他们可怜吗?”“可怜。”耿耿儿看到惨叫的人群焦急地问:“师父,我想去拯救他们,尤其是我的父母,虽然他们都是不完美的人,可是他们有权利活着,平日您教我慈悲为怀,所以我想成为主角。我一定要去拯救他们。您教教我吧。”僧人默默地说,“他们把蛇王煮了吃了,吃了蜈蚣的儿女和乌鸦的后代,惹怒了它们的同伙倾巢出动寻仇来了。这是对犯错的人的惩罚,这些动物是没有情感的,他们只是在寻找王,只要王出现了,它们就会离去,你想要成为王,成为幕后无人知晓的主角吗?”

“我想。”耿耿儿噙着泪说,“我只是不善于表达,在村里生活了十几年,几乎没有和邻居和村人说话,我只是微笑着静静地看着他们,虽然不言不语,但是我爱着家乡的一草一木,也深爱着这个世界。””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人的智慧品行和良知不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而增长的,当你有勇气放下一切的时候你就长大了。现在我来告诉你吧,你想拯救他们唯一的做法就是把你自己从人群中抹去,把你的身体切成三段变成鹰蛇之王和天龙之主,你愿意吗?”

“我愿意。”耿耿儿点了点头。僧人说:“好吧,我们开始吧。你闭上眼睛。我把你分开的时候你即将看到湛蓝的夜空,美丽的星辰和蔚蓝的大海,看到世间最美的血月和山川,而后就是……”

是的,我记住了,而后就是无尽的黑暗以及情感的僵化和说不出话的窒息,以及在闷热的洞穴里面拥有永不会死去的清醒,以及放弃很想完成从未完成也不可能完成的千种不甘,以及游离在世界的边缘在不死的轮回里受到万年的惩罚。我必须忘记。我愿意。

“好吧。”僧人双手合十。静静地说道,“我也不再是你的师父。你去吧。孩子。”

11

后记

我成为蛇王的那刻蛇群退去,一瞬间所有的动物都从砖瓦厂消失无踪。人们都得救了。后来,我一生没有离开大陈村,每天爬行在贫瘠的土地上。人们的坏毛病始终没有改变。二蛋还是光棍,终生未娶,他时不时还在哗哗的白杨树下释放罪孽,这种行为一直伴随了他一生。若干年后他死了,他的坟头开满了五颜六色美丽的花朵,已经没有人给他上坟了。其他的人我再也没有见过,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大陈村,二蛋可能就是最后的守村人,成了大陈村最后的主角。我也已经原谅和理解了一切完美和不完美的存在,比如清澈河水里争夺虫子的鱼,比如人间对我阴冷恶毒的咒语,我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我也理解了只要存在了就是合理的存在的道理,也不再惊扰他人,透过洞穴里露出的一丝缝隙,我只是微笑着遥望人间,透过甜蜜的阳光,眼巴巴地望着他们那么美好的存在。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1,884评论 6 492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0,347评论 3 385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7,435评论 0 34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6,509评论 1 284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5,611评论 6 386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9,837评论 1 290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8,987评论 3 408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7,730评论 0 267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194评论 1 303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525评论 2 32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8,664评论 1 340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334评论 4 330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9,944评论 3 313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764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997评论 1 266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389评论 2 360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554评论 2 349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