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电闪雷鸣,天空像突然被用黑布遮起来,瞬间黑透,伸手不见五指。
苏芩被雷声惊醒,天怎么这么黑了,不是才三点吗?苏芩起身,慢悠悠晃去厨房,倒了杯水给自己。水是昨天的,已经冷透。一股脑灌下去,人才清醒了几分。轰隆隆的雷声一声强过一声。真是该死,深圳的天气从来都是娃娃脸,说变就变,不理会这片天空下的人的心情。卡哒哒的电钻声沉寂了下去,看来一直在重修下水道的工人也去避雨了。这下好了,暴雨给了这世界片刻的纯净。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的。
苏芩打开电脑,给男朋友周鹏发消息:这么大的雨,估计是哪位道友或者仙家在渡劫吧,要不就是谁趁机穿越了。我今天被刀划破了手,还切了自己的指甲,彩票中了15块,完了,种种迹象表明我要火呀。隔了很久,对方一直在输入,最终还是只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哈哈,就知道会这样,他也对于我的无厘头感到无奈了吧。苏芩一边笑着,一边去阳台上收衣服,昨天洗的早干了。
咔嚓一个大雷,伴随而来的闪电不偏不倚正打在苏芩身上。不会吧,我还年轻,还有妈妈要养活,要是我这么死了,他们怎么办。意识消失前,苏芩想的是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妈妈,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屋里,电脑开着,扣扣上周鹏发了一句话:亲爱的,晚上想吃啥?
雨停了。
如果穿越真的存在,你最想穿去哪?
有人说想去看看明朝,毕竟明朝那些事让人浮想联翩呀,最好是穿成某位大臣的女儿,那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有人说想去唐朝,听说那时候以胖为美,那我就不用减肥了,以我现在这体重和腰围1:1的身材,怎么着也不愁嫁啊,说不定嫁个富商,一世无忧,总好过现在无人问津那。还有人说……
打住,想象都是美好的,应该没有人希望自己穿去的朝代兵荒马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没人想穿成乞丐或者青楼女子。苏芩也是这样想的。她想的穿越,必定是不凡的。身份尊贵,出则前呼后拥,入则仆从成群,靠山够硬,可以不学无术,安心做米虫。唯独没有想过,自己醒来的时候,地处荒郊野外,身上的衣服也被雷劈的没剩多少了。最不能容忍的,这尽然是个乱葬岗!许是刚下过暴雨,很多泥土被冲垮,漏出其中草草掩埋的白骨。没有墓碑,没有人烟!
苏芩醒来已有半日,可能是被雷劈傻了,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泥地里,一动不动,趁着萧索的背景,怎么都有些瘆人。苏芩此时是崩溃的,她28的年人生,从没有这样的经历。那些穿越的文章、电视剧没有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信息。她想妈妈了。
五个月前哥哥刚刚因为车祸去世,妈妈还没有从悲痛中醒来,如果她再失去我……不敢再想了,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这最后一遍是大喊出来的。寂静的荒野,这声音太突兀,反倒吓了苏芩一跳。她开始重新审视周身的环境。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分辨朝代的信息。
黄土、裸露的白骨,她在其中穿行。看见有一句新埋的尸体,应该是埋的人太心急,尸体埋的极浅,经暴雨一浇,完全露在地面上。苏芩停下,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是第一具除了哥哥外她看到的尸体。她想起来五个月前的那天。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热辣辣的。她和妈妈嫂嫂还有姐姐,坐在医院的草坪上,任凭烈日暴晒。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从得到消息那一刻,苏芩的心就好像没有跳动过。她急奔机场,定了机票,立马从深圳飞来了杭州。不能停下来想,口干舌燥却难进一滴水。心里不停的想不会有事的,当时收到的是说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需家属马上到。没来得及给家里打电话就飞来了杭州。这一路没有想过最终会是这种结果。嫂子也瞒着妈妈包车连夜赶去,8个小时滴水未进。
天快亮的时候苏芩见到了嫂子,她一下老了很多。前几天哥哥还夸的漂亮嫂子,就这么几个小时,像谢了的花,没有生气,没有颜色。她甚至都没有哭,她说最差的结果就是残废吧,那没关系,她养着,只要人活着。
后来妈妈也到了。她36岁那年送走了丈夫,61岁这年又没了儿子。她和妈妈嫂子还有姐姐就坐在医院大门前的草坪上。不哭也不说话。他们在等院方可以让她们再看一眼他们的亲人。院方一直在安排,他们就一直在等待。因公去世的事件,总是繁杂许多。来了一波波的相关部门,询问各种问题,划分责任,商议赔款。他们都不在乎,他们的亲戚忙着处理,他们就坐在草坪上等着见亲人一眼。不停的有人走过,不停的有好奇的眼光扫过,苏芩想:人是好奇的动物,他们只是想知道以此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会唏嘘不已庆幸不是自己,然后转瞬即忘。他们不知道,这个伤痛给这个家庭带了怎么的打击,这些人要怎么生活下去。是的,生活就是这样。
终于,在等了一天的时间,看到了在地下室的太平间的哥哥。
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紧闭双眼,脸上还挂着临死前那刻的心情,哥哥是苦,是不甘,是不舍吧。他眉头皱着,就那么躺着,身上穿的是苏芩刚去买来的衣服。在那之前他一直就这么赤条条的躺在地下太平间的停尸台上。周围没有声音,衣不蔽体。旁边的白布上还有一滩滩的血迹。那么刺眼~~
就像眼前的这个人,微皱着眉头,紧闭双眼,直直的躺在泥土了。身上青色的长衫因为泥水颜色更深了点。肩膀上有尺许长的伤口,被雨水淋的有点泛白。他死了多久了。他也有亲人吗,也会有人在远方惦记着他吧。
苏芩想起自己的哥哥,心里微微涨的疼。埋葬这个人的人看来真是很匆忙,连铲子都没有拿走。苏芩想总要让他入土为安才好。
坑挖到一半的时候,苏芩真的撑不住了,来这里应该有半天,来之前就有一天没有吃饭,现在浑身无力,渴,嗓子一阵阵的冒烟。这么深应该可以了吧,他看起来很瘦,很薄。尸体是软的,冷冷的。苏芩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滚到坑里,是的是滚,实在拖不动。土埋到一半,她好像看见他手指动了一下。动了一下?渴的都眼花了。他怎么又动了一下,没死?还是诈尸?苏芩又把他挖出来,手指使劲的安在他的颈动脉,精心感受。很弱,但很顽强的,手指下穿来一点点跳动。他还活着。
不远处的坟包旁张了一棵树。私人的血肉化成它的营养,枝繁叶茂。那下面有一点的平地,潮湿不过总算是平的。苏芩拖着那人的外衣,使劲的拖去那处。古代的衣服质量真是好啊,这么使劲都没事,真结实。十步远的距离,走了很久。歇歇走走,终于到达。把他斜靠在树上,苏芩靠着树,思考怎么就他,也许应该想考虑救自己。天开始暗下来。
浑身痛的要死,苏芩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帐顶。大红色,红的妖娆。苏芩没有动,努力回想晕倒前的事情。
她用铲子撕了那人衣服,只留贴身内衣,做了绳子,折了树枝做了简易的拖车。把他翻上去,努力往远处的人烟爬去。是的,她已没有了力气,只能一点点爬过去。再后来好像是看见一身红衣落在面前,她还来不及细看,就被红色眩晕,一下陷入黑暗。再醒来就在这了,可这是哪里?那人得救了吗?
你醒啦?一个欢快的女声响起,随后就有一个扎两个小辫的头伸到面前。苏芩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人扶起。半倚半坐在窗前,她开始大量四周。简单古朴的装饰。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四张椅子,还有不远处一张书桌。窗前还有两支蜡烛分列在床两边。如果不是这床帐红的耀眼,这间屋子是她喜欢的风格。嘴巴忽然一凉,一个杯子贴在嘴边。喝水吧,你都三天没有醒了呢。辫子的主人是个小女孩12岁左右,此时这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手里举着杯子。苏芩笑笑,对这小女孩很有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哪里?苏芩边喝水边问。
若心,这是哥哥家。
苏芩无语,哥哥是谁?
哥哥就是哥哥呀。我从一开始就这么叫的呢。
苏芩想,这个小女孩是心智不全吗?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若心对于吃的精熟的很。带着苏芩很快来到厨房,偷偷从一个屉柜里找出中午吃不下藏起来的鸡腿还有最爱的青团。她像献宝一样拿给苏芩。
姐姐,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可好吃了,给你。
苏芩开始头疼,在费了好大劲解释为什么她不能吃以后,成功的给自己煮了碗粥,没办法自己醒来以后是傍晚,没有饭吃。喝了粥苏芩打算出去看看。刚才来的路上发现是个很大的院子,如果没有若心,自己肯定找不到这里。她放弃了找若心打听那个人的打算。这一路上也没有发现有下人,这里真是古怪。
又开始下雨了,这次很小,淅淅沥沥的,落在脸上痒痒的。若心不知道去哪找吃的来了,苏芩就自己出来逛逛。院子很大,有很多厢房,只是都门锁紧闭,倒也没有灰尘。漫步走在雨中,苏芩开始想从来已经三天了,自己除了昏睡,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周鹏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是不是已经报警,告诉妈妈了吗?想起妈妈,心里就一阵阵的疼,她要是知道了该怎么办呢。想着就走到了湖边,这是人工湖,湖水因了细雨有微微的波澜,湖面有一层雾,蒙蒙的。湖中心有一座小亭,顺着湖边的石板路可以走上去。苏芩慢慢的往小亭走去。这湖很大,中心甚远,走在湿湿的青石板上,看着一片迷蒙的湖水,苏芩感到很孤独无助,心堵的难受,想哭,眼睛涨的疼却流不出一点水。
亭里有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苏芩脑子里只能想起这句词。大红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没有半分喜义,微微泛白的肤色,高挺的鼻梁,紧紧抿着的唇,无一丝血色。手里拿了一本书,却不见翻开,眼神望着不知处,迷茫,无助。是的,这个如画般的人,浑身透着无助,凄凉,美却未减一分。
许是察觉有人来,他转过来头了,眼睛定定的看着一处,没有焦点。苏芩心一惊,他看不见的。随即心里一疼,这么个美人,看不见这世间风景,可惜。
你是谁?你的气息我从来没有闻过。男子的声音低哑暗沉,没有一丝娘气也没有活力。这声音犹如地狱发出,森冷至极。
苏芩打了个冷颤。我叫苏芩,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是你救了我?和我一起的那个男子你知道他怎么样吗?
良久,对面只是定定的坐在那里,让苏芩怀疑自己是误闯了画里,而对面的美人是不会说话的。
默救回来的是你。他没死。
哦,那就好。
请问现在是什么朝代?抱歉,我久居山中,不知道朝代。
大胜朝。没人说完就不在看她,重新看这远方。苏芩不明白他看什么,也不想深究。
大胜朝没有听过,看来是架空的朝代,以前学习的那些历史知识是用不上了。那我要怎么回去呢?我记得我是被雷击中才来的这里,难不成还要在被雷劈一次?若是可以,即使死了也要试试。那接下来就等打雷吧。
你知道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在哪里休息吗?我想去看看。苏芩鼓起勇气打断美人的沉思。
美人彷佛没有听见,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再待下去已经没有必要,我还是自己去找吧。苏芩站起走开。直到走到岸边美人都没有再发一语。真是怪人,可能自古美人都是这么清高不合群吧。
谁?苏芩感到有人在身后,大喊一声。
我。别怕,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一个着青衫的男子从树后现出身来。
是他,三天前救起的那个死人。不过三天没见,他恢复的这么好。脸上的青灰褪去,脸色仍然苍白,但总算有了活人的气息。
你这么快就好啦,真神奇。
是越师医技高超,外伤没有什么。我之前是因为吃了敛息丸才至几乎没有气息,其实并无大碍。
青衣男子到比那美人健谈的多。苏芩问了一些问题他也一一答了,对于自己的来历,苏芩只是说常年在深山居住,师傅去世后下山来历练,偶遇他救了而已。虽然破绽百出,他也并没有多加怀疑。
从交谈中得知。这里是不知名的大胜朝,国民不过数十万,在相当于现在的中原地区。这里是百里府,府主是当朝王爷百里庆阳,年逾五十,只有一子。他刚才看我从湖边过来想来是已经见过小王爷。小王爷名百里秦,16岁征战沙场,战功赫赫。18岁时中了剧毒,毒虽解了,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了。从此性情大变,不在出府。小王爷不喜吵闹,所以这内院之中不留仆妇,只在每日打扫时才有人来。
若心是小王爷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孩子。带回来时只有8岁,但因为发烧不退烧坏了脑子,她的智力犹如稚子。王爷把他留在身边,她是这内院唯一的女性。其他都是护卫,平时隐藏在暗处,我是觉察不到的。苏芩想,在最意气风发的时间,再不能看遍世间景色,该是怎样的心酸,这少年将军的苦估计鲜有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