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乐死

2019年2月17日

云妮

当被胃疼折腾了整整一夜,于凌晨6点赶到医院时,又是上吐下泻跑了卫生间不知多少回,整个人疼得缩成一团,还不时的冒着冷汗,看着护士站没人,王先生挨地去找医生,我则已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长椅上。


不一会护士站里出来了一个白衣天使,睡眼朦胧的样子,问了下情况,不紧不慢的走向医生办公室旁的房间,小心翼翼的喊医生。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总之感觉很长时间,疼痛更是厉害了,整个人蜷缩在长椅里,望着医生休息室紧闭的门,生无可恋到绝望。


终于门开了,医生出来了,拖着一双拖鞋。

简单问了下情况说:现在先开点药吃止止疼,到你的主治医生来了,再做进一步的检查。


看着窗外黑呼呼的天空,整个人更是烦燥郁闷,盼望着天快快亮起来,盼望着那个医生小姐姐出现在我的身边。


打开一包药,浓稠的白色液体,像酸奶,强迫自己呑下去,甜的不太正常。


不过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又一次的呕吐来势汹汹,连同刚吃下的那包药,淡淡的甜味儿,在口腔弥漫着。


护士小姐姐看到我的情况,又去敲医生的门,从门缝里飘出一句:再接着吃一包,不能喝水。



王先生又打开一包药,我吸了含在口中,那甜味太不正常,直到在口腔中温热了,才咽下。


冬天的清晨,有浓雾散不开,我站在医院十六楼的窗子边,极目远眺,房屋,街道,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在这个周五的早上,和平常的每一个清晨沒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我换了地方看风景。


疼痛依然在加据,让我看风景的心情不是太美丽,我提醒自己,天亮了,主治医生马上就来了,疼痛也很快就能过去,我要在这坚硬的世界上修一颗温柔心,同时也安慰自己,不是穿白大褂的都是天使。


终于,开始了各种检查,抽血,化验大小便、打止疼针、止吐针、输液、准备胃镜检查,折腾了一整天,胃依然在疼,不光胃疼,浑身都睡得生疼,一会冒汗,一会又发冷,冰火两重天,直到晚上八点多钟,终于疼痛消失了。


说也奇怪,身体上没有疼痛,人也来了精神,虽然一整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但仍然没有饿的感觉。


睁眼看着天花板,静静的躺在床上,竟然又一阵阵发冷,努力裹紧棉被,仍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在昏睡中被热醒,口干难受,头发痛,一摸头手,热。


儿子叫来护士量了体温,39度,又是一波输液。

在迷迷糊糊中睡去,又在疼痛中醒来。


时间就像停止一般,一分一秒都走得如此之慢,在时间的消耗里真真切切的感知疼痛的存在。


“儿子,我们国家要到什么时侯能实行安乐死”,我用细微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

"啊,妈呀,想什么呢,在中国大概永远不可能实行,安乐死等于变相杀人呢。你怪想什么呢。"

"没有呀,那啥,就随便问问。"


昨天来医院,在急诊室分明看到一位老人,蜷缩在检查床上,戴着氧气包,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仍然在呻吟不止,脸嘴都已变成暗紫色,痛苦的样子,真是让人揪心。


一天一夜的疼痛和上吐下泻,终于在凌晨四点后停止了。


在昏睡中醒过来,大脑中空白一片,透过房门的光照在床上及床边的蓝色帘子上,努力的回想才记起身在何处。


翻过身,向右侧转过头,看到儿子睡在病床旁边的活动椅上。我向床边挪了挪,看到儿子在熟睡。


熟睡中的儿子发出轻轻匀净的呼吸声,就如同婴儿一般,面容安静,嘴角似乎还带有一丝丝的微笑。


我伸出手,将儿子睡熟中弄乱的头发轻轻捋顺,只轻轻的,生怕弄醒睡梦中的儿子,可儿子则却将头转过来,同时咂摸了一下嘴,就如同他小时侯一般的模样。


我在深夜里静静的看着我身边的儿子,儿子离我如此之近,只要我一伸手,就能握住他的手,我能听到他的呼吸,感知他的温度。


这是多长时间没有这样了,我和儿子离得如此之近,大概是从和他分床而睡开始吧,还是他开始上小学开始,总之,这样的夜晚,会越来越少,这样面对面,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看见彼此,就能握住对方的手,在我们二十二年的母子生活中也是越来越远了。


看着儿子鼻翼的一呼一吸,高而挺的鼻子,浓密的眉毛,以及右侧额头上方的那个疤痕,都在我的眼前。我痴痴的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这个渐渐长大的孩子,这个曾经黏我依靠我的小屁孩,在我眼中稚气未脱的大小伙,今夜,自告奋勇来医院陪伴我的儿子,我们床挨床,面对面,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这是一个幸福的夜晚,也必定会是让我们无法忘记的时刻。


此时,无法入睡的我,为我今天的想法而感到难过,甚至是羞愧,再多再大的疼痛,也必须要挺住呀。安乐死固然可以解脱了自己,可对于亲人,那又该是何等的自私和艰难选择,我们还彼此需要呀,在未来的漫漫人生路上,你前行的每一个路口,都还需要父母追随的目光。



就如当年,我的母亲一样,在极度艰难和物质匮乏的条件下,依然克服重重困难,从一岁丧母,父亲远离家乡戎马一生时开始,母亲就注定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在遭受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和无尽生活的磨难后,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几人,仍然倔强的在生活的重压之下,笑对人世的凄风苦雨。


默默承受和应对,是我从母亲那儿学到的最最重要的生活功课。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呀,多么希望可以活的更久一些,更坚强些,更乐观些,能给儿子更多的陪伴。


一想到我的老母亲,前半生所受的苦,后半生因病痛折磨遭受的罪,我仍是久久不能释怀。


就如此刻的我,想到赵雷的<妈妈>早已泪流满面,抽泣不止。


妈妈,亲爱的妈妈

妈妈,亲爱的妈妈

我多想分给你一些我的力量,

我多想给你一颗轻松的心脏

妈妈,妈妈

走的时候一定叫醒我,

妈妈如果你不想看到你的孩子在清晨难过

我不想在没有叶子的冬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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