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已染黛的时候,蝉声又唱响了,多么熟悉的声音,又是那么的亲切,一年一度的唱响,每岁一次的蝉鸣,但对于我每增一岁,声音却是那样的让我心动,不禁然时却潸然泪下。
蝉是我儿时的伙伴,是我儿时的朋友。
我家居住的地方多是沙土地,因而村里村外到处都有蝉的足迹。每年到夏天暑热的时候,蝉就开始唱响了,此一阵彼一阵,往往是此处停了,彼处却响了,炎热的夏天,这声音是聒噪,但也是夏天的歌唱。我和伙伴们则延着声音,穿梭于农村、河堤岸边等绿丛、树林之中在找蝉捉蝉。
我和伙伴们捉蝉的工具是竹竿、细铁丝和胶。胶是这样的:把农村墙角的蜘蛛网捣烂、搅和,再伴上涶沬就成了我们捉蝉的胶。把胶沾在细铁丝的一头——细铁丝不能过去柔弱,要有一定的硬度;尔后把铁丝再绑定在竹杆上,这样一个简单的捉蝉工具就成了。
有声音的地方就有蝉,蝉往往隐藏于大树顶端绿叶之间,我和伙伴们发现了蝉之后,就轻轻的爬上树,在一个树杈上坐定,而后悄悄的把沾有胶的竹杆伸到它的后面,在它的翅膀下轻轻一按,这样一个鸣鸣得意、正在唱歌的蝉就成了我们的伙伴!
这样捉的蝉往往可陪伴我们一两天,我们把它的翅膀剪短以后或放在低矮的小树上,听它唱歌;或把它放在屋里,和它一起逗乐,看它爬呀爬的,急于逃跑。两天以后蝉因喝不到生命所需的露水就死亡了。蝉其实很可怜,大部分时间是在地下,短则三至七年,长则十年,然后才能破土而出!
十年左右的时间,对于生命是什么意义?简直是一个隐士。蝉是在树上产卵,卵落在地下土壤后,才能胎化而成,蝉的一生是多么的隐忍和不易!
蝉从洞中爬出是在夏天日落以后开始的,它先用它的前爪轻轻的在洞上方点一个小洞,如果感觉安全再把洞慢慢点大,而后从洞中爬出。而我和伙伴们的夜晚捉蝉也是从这时开始的。我和小伙伴们经常捉蝉,是能够甄别这些蝉洞的,用手轻轻一触,洞上方土壤较薄,用一个手指轻轻探入洞中,这时洞中的蝉会用它的前爪紧夹你的指头,你就可以顺势把它们拉出洞了。再稍晩一点,破土而出的蝉就爬到附近的树上,而我和小伙伴们就由捉蝉变成了从树上摸蝉,树根、树的半腰往往都有蝉,这时的蝉没有脱壳,和白天从树上捉到的蝉大不一样,它深身被金黄色的壳包着,通体简直是一个金黄色的大力士。每至夏天夜晚八点左右的时候,村里村外的房屋间、树林中到处都是隐隐约约的灯光,我和伙伴们拿着手电或手持煤油灯,在村前村后窜梭、忙碌着,俨然一副儿时捉蝉图。
这时把捉回的蝉再放到门前或门后低矮的树丛上,她会缓缓上爬,爬到一片大的叶羽或枝柯间就停住了——开始了她的脱壳蜕变:先是在脊背上方裂开一条细缝,缓缓地弓着、慢慢地挤出,先是头部,再是身躯,而后是尾部——才从壳中出来的蝉,通体嫩白,晶莹剔透,身子微微颤动着,宛如一个才到世间的婴儿!当身子全部从壳中出来的时候,她并不会急于离开那个空壳,仿佛是凭吊一样,在那个空壳上趴着、偎着,伴随着身躯两边翅膀地扩展、羽化,才慢慢地告别她的生命的摇篮,直到第二天晨曦太阳露出笑脸的时候,她的身子稍微变黄、变黑而成雄健之姿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长鸣,她才振翅高飞到更高的树枝上去了。
在这个羽化、蜕变的过程中,刚从壳中出来的蝉浑身嫩白而没有杂质,是最可口的美味佳肴,把她从壳上拿下、稍微经油一煎,便脆香可口!蝉的壳还可以入药,又称蝉蜕,疏风清热、明目退翳,因而在夏天我和伙伴们常常把蝉蜕用细线串起来,待成串成摞的时候再拿到药铺去卖。
呵,一串串黄灿灿的蝉蜕,在儿时成了我和小伙伴们上街赶集的主要经济来源,到县城以后,在药铺出售了蝉蜕,而后在街上转转悠悠,在路边的小摊上喝上一碗胡辣汤,再到新华书店买一本自己喜欢的小人书,就在夕阳的余晖中沿着河堤、趟着河水回家了。
蝉,趴在枝柯间、隐在绿叶中,几乎不吃什么,呼清风、喝玉露,每当晨曦露出太阳曙光的时候,他就引吭高歌,仿佛在短暂的生命中,每天都在歌唱光明、礼赞生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每当蝉声唱响的时候,我仿佛就能听到绿叶摇动的丛林中有多少文人志士的声音,他们和中华民族一起从几千年的源头踏浪而来,和中华民族一起伴着秋风萧萧、黄河涛涛,挥动如椽巨笔,蘸写着辉煌的中华民族之史!
呵,我儿时的伙伴,可爱的小生命,每当夏季来临的时候,你们就会悄悄地爬入我的梦中,用你的触角轻轻地触动我的耳朵,是在告诉我你们又回来了么?还是在想提示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