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圣巫女曾预言:云家之女,龙凤之命,可兴国运
一
云瑶是风青国大将军云烈独女,曾经刚过及笄之年的她对圣巫女的预言是嗤之以鼻的,因为那时刚刚去世的风青国国王并无子嗣,后继无人,没有皇上哪来的皇后之说?
十年后,每当她回忆起圣巫女对他们的预言才真正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帝王之命自有天定,有时候,人,真的是拼不过命的。
而她的父亲云烈将军是风青国开国功臣一向受先皇倚重,先皇临死前更是托孤给云将军,原来先皇年轻时在江南曾与前朝宰相之女相好过,与其育有一子,但在先皇继承皇位后那女子就带了孩子走了,从此再无音讯。先皇叮嘱说那孩子手腕处有一三角胎记,他希望云将军找到那孩子回来继承皇位,并许诺这王后之位非云瑶莫属。
云将军肩负重任赶紧动身去了江南,云瑶从小就被她爹带在身边南征北战的当男孩子养大,从不拘泥于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节,此番去找她未来夫婿自然也就同去。
二
云将军一行到了江南才得知孩子的母亲早已染病去世,寻找孩子的线索断了又断,让他很是头疼。
而云瑶自小没心没肺惯了,可没她老爹这么头疼,到了江南整日逛戏楼子看斗鸡玩摔跤玩的不亦乐乎,这些渐渐玩的乏了便去山上打野味,她就是在这台山寺后的小树林里遇见的他,当时她已打中一只黑狐的后脚,只需再补上一箭便能猎到这难得一见的黑狐了,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箭刚射出去不知从哪扔出块石头把她的箭愣是打偏了过去,黑狐也乘机撒丫子逃跑了。
云瑶气急,拿着弓箭大骂:“是哪个胆肥的宵小之辈,敢扰了姑奶奶的兴致!”
树旁一个剑眉星目,长相白净的小和尚站了出来,对着云瑶施了一礼说:“女施主,此地乃佛门净地,还请女施主不要杀生。”
云瑶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俊美之人,一时看得呆了竟忘了回话,看小和尚眉头微微一皱才赶忙点了点头,笑着说:“这确实是我的不是,我没注意此处是你们寺庙的地界,确实,在佛门杀生,不妥不妥。。。。。。”
小和尚点点头,施了一礼就离开了,云瑶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了起来,心里头顷刻间像有万马奔腾,变得乱糟糟的。
自此,云瑶三天两头跑去台山寺去听小和尚做晨课,常常看得两眼发光,直咽口水,她总想,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子长的比女子还要俊俏,那眼神毫不掩饰直勾勾的,瞧的小和尚都羞红了脸。
念完早课,小和尚刚出大殿一道白影掠过就把小和尚扛上了肩,到了寺庙后小树林的悬崖边云瑶才把小和尚放下来,小和尚跌了一跤忙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要走,云瑶拦在他身前,一脸的挑衅。
“这位女施主,你过分了啊!”他被她盯的极不舒服,照理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但每次被云瑶这么看着,都让他心烦意乱的很,心里默念多少遍静心灭欲的佛经都没用。
“呦,还叫我女施主呢,我给你说过了,我叫——云瑶!”云瑶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好玩,这么白净的脸上染上两朵红晕竟是让人觉得更好看了。
“云施主,虽说小僧是个和尚,但好歹是个男的,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一天把我往小树林扛个七八次,对姑娘您的声誉是极不好的。”
“呦,你一个和尚,还知道小树林?那你说说来小树林怎么个不好法?”
“你——罢了,小僧说不过女施主,还请女施主行个方便,放小僧回去吧。”说完就要走。
云瑶不干,轻轻一推就把小和尚推倒了,他立刻想起身,云瑶一急直接趴了上去,四目相对,她呼出的热气就这么吹到了他的脸上,两个人霎时慌了手脚抱在了一起,这边一个要起,一个却愣在了原地没撒手,结果一个踉跄直接滚下来了悬崖。
醒来时云瑶正趴在小和尚的身上,而他的手还紧紧的护着她,她本以为他只是晕过去,突然瞟到他手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原本雪白的僧服此刻已被鲜血染红,她慌了神,看着那像水一样一直流血的手腕加上小和尚越发虚弱的气息,豆大的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小和尚,求你,求你不要死,我错了,你千万别有事。。。。”
他脸色愈加苍白,嘴上动了动,云瑶赶紧俯身去听:“生死有命,你不要过于悲伤了,这悬崖之下没有人烟,但你功夫了得,你自己出去,忘了小僧了吧。”
“可我怎么忘了你?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逗你,我不该这么霸道,是我害了你。”
云瑶看着小和尚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淡了下去,她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闭着气,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她怕下一秒钟小和尚就不再回应她,好像她每多呼一口气小和尚就会早一秒离开这个世界。
但小和尚终是渐渐没了气息,云瑶哭的说不出一句话,她趴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三
云瑶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晌午,小和尚的尸体不见了,云瑶忙起身去找,手刚拨开挡在眼前的枝桠,晌午的阳光便明晃晃的照过来,前面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沐浴在阳光的光晕中仿佛全身发着光,小和尚手上正拿着野果就这么冲她笑着走过来。
她的眼中一下子涌出好多泪来,她赶紧吸了下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心想如果这是梦,那她不能破坏了这么美的梦,他的笑是那么的美好,成了她今生今世,至死方休的羁绊。
他走到她跟前,勾起食指轻敲了下她的头,她感到了轻微的疼痛,会疼?那就不是梦!
她手忙脚乱的把小和尚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也没多想就要去扒小和尚的衣裳,小和尚忙制止了她已经抓到了他前襟的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关心则乱乱到了一定地步,脸红了红忙把手缩了回去,大致检查了一下他身上除了手腕上多了道疤痕外,其余竟是完好无损的,他告诉她,昨晚佛祖显灵,觉得他尘缘未了,不愿收他,便遣他回来了了这尘缘。
这一切来得突然,云瑶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她的小和尚能回来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其余她别无所求。
他二人无恙后,出了悬崖还未出小树林就遇到了前来找寻女儿的云将军,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早已把寺庙翻了个底朝天。
云将军见云瑶安然无恙才放了心,小和尚虽已衣衫褴褛却没忘礼数,见到云将军俯身施了一礼,露出白藕似的一截手臂,云将军盯着他的手腕上三角形的胎记忙把他扶起来,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开口问道:“这位小师傅,可有十八了?”
小和尚忙回:“小僧今年正好十八”“小师傅可有家人?”
小和尚的眼神暗了暗:“年幼时家母就去世了,多亏主持师父将小僧养大。”
云将军和主持两人谈了谈,确定了小和尚就是先皇遗孤,商议之后,小和尚拜别主持师父决定跟着云将军回京都。
四
京都的人都知道云将军带回了风青国的储君,也都知道了这未来天子和云将军的女儿云瑶关系匪浅,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凡是云大小姐在的地方,身边一定有一个俊秀非凡的男子出现,云大小姐对其言听计从,更是惊呆了一片爱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但朝廷中的反对之声从未停息,原因在于圣巫女见到这未来天子时撂下的一句话“神龙变化,生灵涂炭”,甚至更有甚者认为这个未来天子根本不是先皇血脉,只是云家一个傀儡。
云瑶和小和尚全然不管这些琐事,可苦了云将军来回奔波辟谣,真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了腿。
登基大典上,一众老臣齐齐的不愿跪拜新帝,一直在龙椅之后的云瑶脾气一火直接冲了出来,挺直了腰板站在小和尚身边,斜睨殿下的一众大臣,轻笑了一声说:“陛下年幼时在寺庙里长大,菩萨心肠,我曾谏言说做帝王必要有虎狼之心方可平定天下——”
说道此处云瑶故意顿了顿,拂了拂衣袖说:“说白了也就是新帝初登,该立规矩的还是得立立规矩,杀几个忤逆的大臣不为过。我云家军可是把好用的刀,磨刀霍霍等着给陛下用呢。”
云瑶瞥了眼下面,几个大臣脸色已经惨白,继续说:“可是咱们陛下宅心仁厚的很,硬是要慈悲为怀,不愿开杀戒,还一直劝戒我不可杀心太重,话说圣巫女曾预言云家之女乃龙凤之命,可兴国运,本来我生性暴躁,喜爱舞刀弄棍的,还寻思着若我做了风青国的王后恐怕要搅的后宫前朝不得安宁,直到遇到了陛下,方知这天下还有一物降一物之说,若我做王后,换个旁的脾气不好的君王恐怕这风青国可永无宁日了,各位大臣,你们觉得呢?”
底下的大臣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双腿一软站不住了,云将军在下面讪笑着说:“小女从小惯的太娇纵了,真是太任性!什么都敢说,下朝后我一定说她两句,说她两句。。。。。。”
当下群臣了然,这是有老爹撑腰啊,这云家手握重兵,这帮子文臣能耐他何?被云瑶激了两句就纷纷服软跪拜了新帝。
十日后,举行了盛大的封后大典,封后大典上新帝直接颁诏废除了后宫,许诺此生只娶云瑶一人。
五
小和尚登基十年,勤政爱民,又有将帅之才,开疆拓土,国泰民安。他与云瑶形影不离,却从未有子嗣。有臣子谏言希望王上充实后宫,绵延子嗣被国王直接否决了。
风青国上下都知国王和王后感情深厚,国王不仅为了王后遣散了后宫,更是因为羌国国王欣赏王后的泼辣个性攻打了羌国五年。
今年是攻打羌国的第六个年头,风青国战功赫赫,从未战败,所以在这一年,国王御驾亲征谁也没想到会出了意外。
边疆急报送到王后宫殿时,云瑶正笨手笨脚的给小和尚做靴子,这鞋子是他让她做的,她本想在他出征前做好给他的,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靴子竟那么难做,他笑着说这次就不带她去了,让她老老实实在家做靴子,他要归来时能穿上她亲手做的鞋子,他一边温柔的摸着她的青丝一边说就算不合脚他也想穿的,她正念叨着做鞋子怎会这么难,手上的针不听使唤又扎了她一下,血染在了鞋上,她气的想把鞋子直接扔了,心想老子才不是拿绣花针的女人的呢,还不如上阵杀敌来得痛快!
正想着进来报信的士兵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到士兵铠甲上的血迹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怎么了?”
“回王后,陛下驾崩了!他遇了埋伏,被羌国国王杀了,羌国国王竟然。。。。。。竟然把陛下尸骨挫骨扬灰了!”
云瑶手上的鞋掉在了地上,她强装镇定的让士兵退下,招了宰相进宫交代了两句,她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她的小和尚不会就这么轻易就死了,她还存着一丝希望,她想他一定还会像十年前一样第二天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笑,一定会的,交代完后她关上寝宫的门一言不发,不让任何人打扰。
云瑶两日闭门不出,第三日集结了文武大臣商议剿灭羌国之事,第四日云瑶不顾国丧之礼,大军开拔杀了个羌国措手不及,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
风青国第二代君主登基十年后驾崩,因无子嗣,加之王后率军灭了羌国报了辱国之仇,后被群臣拥立,风青国上下一心,愿拥立风青国王后云瑶称帝。。。。。。
六
阎王殿里两年前新任了一个文判官,听说生前是帝星之命,却因与黑狐妖做交易逆天改命落得个挫骨扬灰的下场,死后不好投胎又做不成恶鬼,阎王左思右想便在地府给他设了官职,做了个判官。
一日,奈何桥的孟婆前来告状,希望文判官给个说法,说是前一日刚刚上任的武判官竟然和小鬼打架时掀了她孟婆的茶摊子,毁了好不容易熬制出的孟婆汤,孟婆说的涕泪纵横,让文判官很是同情,欣欣然去找这新来的同僚问罪去了。
还未到武判官的府邸迎头就看到牛头马面抱着头跑了出来,文判官见状不解,牛头马面忙上前拉着他就跑,边跑边说:“这新来的武判官就是个罗刹女,凶的很,非要让我兄弟给她找两年前死掉的小鬼,找的慢了就一顿胖揍,文判官你可不是她的对手,快走快走。”
一行人还未跑远,就感到背后一阵寒意,一道白影掠过,一个纤瘦的人影已经来到他们跟前,牛头马面吓的丢下文判官就跑,文判官看清了来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嘴角上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他正想上前抱住她,却被她抢先一个熊抱扑了过来。
云瑶看着穿着一身文判官衣裳的小和尚,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久别重逢却又高兴的紧,又哭又笑的看的一旁的路人鬼莫名其妙。
他俩坐在三生河畔说了好多话,流了好多泪,小和尚看着云瑶边比划边说着他死后的事,说到激动处云瑶又止不住哭一会,小和尚笑着在一旁给她抹着眼泪。
“对了,你生前勤政爱民,杀戮不重,怎么才在地府混了判官做?”云瑶不解的问。
“生前没有告诉你,其实咱们掉下悬崖那次,我阳寿已尽,是那只被我救下的黑狐妖渡了一半元神给我我才起死回生,但他的条件是给我十年阳寿,十年后他要彻底代替我以我帝王之命做风青国的国王。我在生死之际参透了本心,方知我也早就爱上了你,不舍离你而去就答应了他。”
“难道你十年后死去,是有意为之?”云瑶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和尚。
他点了点头:“圣巫女当年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若十年后黑狐妖变成国王,风青国必将生灵涂炭,我后来找到一个破解之法,那就是在十年期限到来之时我死去并且将尸身挫骨扬灰。”
“所以,并不是羌国国王杀死的你?”
“恩,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死前已安排好人处理了我的尸身。对了,你说你后来为了报了仇,那你又是如何处理羌国国君的?”
“挫骨扬灰了。。。。。。”
“额,我虽也是帝王之命,但阎王说我杀戮太重只能做了这个武判官,你——你不会嫌弃我吧?”云瑶捏着衣角低下了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小和尚生前一直教诲她,让她不要戾气太重的。
虽说这个羌国国王有那么一点点冤枉,挫骨扬灰的下场有点狠,但转念一想,这大抵就是命数吧,谁让他觊觎别人的妻子呢?当年这羌国国王可口口声声说就喜欢云瑶的泼辣啊。这下可亲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泼辣”了。
小和尚摇摇头笑着帮云瑶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说了句:“人各有命,自有天定。你怎样我都喜欢,你开心就好。”
“那你来找我是认出我了吗?”
他这想起了孟婆的事,但这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偏了一大偏,其实想来毁了那几百年熬制的孟婆汤也不是大事,大不了自己帮孟婆再费工夫熬制就是了,想到此处他点点头说:“恩,我想我就是来找你的。”
说完亲了云瑶一口,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一想到未来的每个时辰每寸光阴都能与她在一起,便觉得心满意足的很。
这千秋大业,帝王之命不要也罢,唯愿生生世世,都能与你同看日落星辰,从此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