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长春,迷人的长院。
长院,只是集团内部的一个培训学校,对外来说知之者甚寡,但内部人提起自是如数家珍。长院的迷人,不以仙名,不以龙灵,只因有一个像蟠桃园一样的叠翠园。
我自2004年起,来长院怎么说也有20多次。这些年总想提笔写点什么,可总是不知道该从何下笔。之所以不敢动笔,就像工匠偶得一块上乘之玉,构思揣摩不够,笔力刀工不精,总怕毁了美好的材质或盛名。
叠翠园位于校院西南一隅,若干年前原是一片荒地,遍地荆漫蒿蓬,后经老师们平整清理,栽上桃李黄杏,苹果樱桃,山楂海棠,三五年后,已是花不断,果不停,枝繁叶茂,碧草青棵,情趣盎然。
春吐芽,继而花开,至夏樱桃红,青杏黄,秋来桃李依次熟,山楂最晚。一年四季,无论是徜徉花海,还是开怀赏鲜,学员只要一到学校,必定最先到叠翠园报道,或独自漫步,或三五成群,或寻最佳角度以拍照,或踮起脚尖去够那最红最甜的果,或坐一方石凳捧一本书读若入无人之境,或选定五尺见方之地缓缓练起太极之功。
园中果木不知其数,不少树枝上吊挂着一个个黄色的纸牌子,上面并非标注果木之名,而是全校教职员工的心声牌。我曾低头弯腰穿梭于树下逐一查看、拍照,尤其遇到自己熟悉的老师的铭牌更是喜出望外,如得一宝。“笑对人生”、“志存高远”、“制天命而用之”、“让花儿含笑,让草儿传情,让心儿绽放”、“同建绿色校园,共享鸟语花香”……或托物言志,或歌颂时代,或提醒警示,全校教职员工的精神面貌全然可见。
今年五月下旬,我又一次以学员的身份来到长院,傍晚在校园散步,一串火红顿时吸引了我的目光,急移脚步,靠近靠近,弯腰蹲下,这不是传说中的荷包牡丹吗?作为一个见惯牡丹的洛阳人,我还只是听说过荷包牡丹,从来没有见到过。今天陡然相见,虽然纯属意外,却是惊喜连连。
这种荷包牡丹,非常非常特别,粉红色的心形花朵,娇小玲珑,下面还缀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滴”。一串串小花挂在枝头,远远望去,错落有致,常常惹人怜惜不已。我蹲在花前,端详良久,又掏出手机从不同的角度连拍数张照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在家乡,关于这种牡丹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在洛阳一个村庄住着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叫玉女,她所钟情的男子从军后杳无音信,相思无依,她只好每月绣一个荷包寄托思念。她把绣好的荷包挂着窗前的牡丹上,久而久之,牡丹竟然也开出荷包状的花朵,像一个个滴血的少女之心。
今年八月再次来到长院,正值农历七夕。次日天一亮,我急忙再去看望那些象征着爱情的荷包牡丹。我知道花期已过,只是想再去看看它,就像探望一个老朋友。天上鹊桥地下荷包,也算良辰好景吧。谁料想却是空欢喜一场,短短两个月间,那一丛丛荷包牡丹已是人去楼空,原地上只留下枯根残茎。不知道是自然所致,还是人为所害,心头一刹那蒙上了一层灰纱,有一些抑郁。幸亏当时我拍下了不少相片,否则那才叫一个遗憾。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心绪低落的我,漫不经心地走在园子里的石径上,久久打不起精神。行至园子东北角,忽见一片稀稀疏疏、低低矮矮的小灌木,没有几片叶子,倒让人能够一眼就瞧见枝头紫葡萄似的小果,但没有葡萄那么成串,蓝盈盈的果皮上裹了一层白霜般的粉色。园丁怕人不认得它们,旁边竖了块牌子。看了介绍,我才敢确认它们是蓝莓树。蓝莓,曾经在超市中看过,买过,尝过,但从未见过整株的蓝莓,今天在这种心境下与它偶遇,我的心情才慢慢好了起来。这大概就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傍晚时分,和老友漫步叠翠园,此时已是硕果累累。秋桃、山楂争相献瑞,但最喜人的还是那一树树海棠,就像看热闹的顽童挤在一块,全是红扑扑的小脸蛋,真是谁见谁喜欢。怪不得古代名士都偏爱海棠,苏东坡诗曰: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装。又诗曰: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满山总粗俗。虽大多诗句是赞颂海棠春花,但意境用在此时,竟然也是妥帖无比。
回首再看李树,今年新发的枝条像冲天杨一样,直挺挺地高耸着,寥寥数果羞红在枝头。其他李子可能悄悄躲在了看不到的地方,和我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曾记得春天里李树花开如雪白,曼枝轻摇送香来;秋天里杨柳飞绵何处去,李花结果自然成,潜实内结,丰彩外盈,惹人垂涎。那紫红的果肉带着余味无穷的深厚醇香,而又甜中微酸,让人灿烂在脸上,荡漾在心头。
一周的学习很快就结束了,明天就要返程了。此刻,又让我想起那熟悉的诗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倘若明年有幸再来,我是否能看到牡丹依旧在,李子满枝红?
长院的一枝一叶,都将是我最长情的回忆。可有人却说,最痛的,不是离别,而是离别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