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南方的城市浮现着遍地光华,灯红酒绿的街道,纸醉金迷的吃喝玩乐,浮光掠影中湖水倒楼,无不昭示着城市的繁华。城市的热土便是琳琅满目的工业区,像商场的陈列柜一样极尽展览之风彩,每到吃饭的时间,密集的人流从挺拔的厂房里鱼贯而出,向着一个方向畅游而去。
星期五的下午,稀疏的雨点临空而落,石峰没有带伞,倚在酒店的廊檐下。透过厚实的玻璃,可见餐桌旁坐满了人,他们西装革履,神釆飞扬,交谈甚欢。石峰恍惚记起是下午茶的时间,公司的白领享受这休憩的时光,放松而美好。旁边的写字楼浮华的玻璃在雨中晶莹剔透,写字楼的厅堂亮起橙黃的灯光,毕竟雨越下越大了,天空阴暗起来。石峰清楚他只是一介过客,和这幢十几层高的繁华大楼了无瓜葛,他正在面试的途中,可惜被这瓢雨不失时机的砸中了。一个月以来的投简历,电话约试的辛苦,就这样被大雨毁掉,石峰一阵痛切心扉之感。酒店的廊檐将雨幕悉数拦下,石峰的衣衫干燥如初,这让他捡回一些安慰。眼光逡巡中,酒店靠窗的桌子坐着三男一女,一直在滔滔不绝的交谈,惊人的口才令人折服。石峰越来越熟悉了,他发现张雯显然在座,她的手搭上旁边男人的肩膀,一幅甘之如饴的样子。对面的平头男子戴着眼镜,桌上摆着公文包,却是不认得了,另外一位小年轻也没见过。酒店的大门敞开着,却不像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是充满火药味的炮竹。石峰躯体強健,他三两步跨越门口,目光凝视着盯好的桌位。座位空荡无人,石峰依然坐了上去。
张雯明显察觉到他,脸露异色,那纤纤白手还在抱着肩膀。石峰冒出一阵无名怒火,霍得站起来,右手劈掌过去,那胖男人正中其位。张雯闪电般缩手,声音打颤:“你……太过分了。”胖男人挨着一掌,半晌反应过来,咒骂“哪里来的杂种,动手打人”。石峰没有停手,胖男人毫不示弱地反击,拳脚相向,却是两人扭打在一起,难懈难分。张雯呆若木鸡,对面的两人逃之夭夭。忽地有人大喝要报警,石峰挥完最后一拳,胖男人应声倒地。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没想到石峰是个练家子。这是等待已久的时刻,将他的卑气和屈辱劲数暴发。
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石峰在这家名为“欢之缘”的酒店遇到了张雯。过来求欢的石峰第一眼瞥到,她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挤在一群涂脂抺粉的女人中间,却轻施粉黛,仿佛游离在俗套的城市烟火之外,他有点心动没想到她会出现在钗粉浓妆的夜店。他挑中了她,搂抱着她走向酒店的深处,缠绵多情如潮涌来,预感中会来一次彻底的释放,积压的心中巨石已提到嗓子眼上,似乎顷刻间就能炸个粉碎。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璨然一笑:“我叫小雯,姓张,叫我小雯就好,”
“哪里人氏”他接着问,小雯说了个地名,但依据多年的社会阅历,石峰知道她在撒谎,她的口音出卖了她。石峰不以为然,将她抱得更紧,柔软如棉花,亦如羔羊,今晚就将在她的躯体上下尽功夫,呐喊从深渊传来如同裂云断石般地兽声,他将飘飘欲仙,端坐云台之上。石峰得意的笑着,抱着咯咯发笑的她,进了一个飘着橙黄灯光的房间。靠窗台挂着幕帘,旁边摆放着洁白而柔软的床铺,床头放着洁白的被子,饮水机也放在床头的桌子上。石峰没有喝水,扒拉掉身上的衣服,神情激昂,像一只即将斗战到底的公鸡。小雯也接着往下脱,直至脱掉底下的紫色内裤,露着莲藕一样的躯体,光滑而柔软。石峰不由赞叹起来:“你保养得真好,令我欲火焚身吶,”小雯扑哧一笑,
“做这行的都这样,不然哪有回头客。”
石峰耐不及回答,就顺势抱紧小雯的肉体,像粘着一块口香糖,正欲干柴烈火般的发作。小雯扭动着身子说:“还没洗澡呢,就这么急人家,”
浴室就在旁边,石峰瞬间思维短路,竟然找不到门口。还是小雯熟稔的打开门,调好水温,在淋浴露膨胀的泡沫里,两人又扭紧在一起,仿若要渗透各自的躯体,呻吟之声在朦胧的玻璃门内不绝于耳,云雾也在蒸气腾腾,细碎的流水似是来自山间狭谷,嘀咚而催婉。经久的浴室缠绵后,他们包裹着浴巾,走出欢乐摇曳的海洋。
两人意犹未尽的上了床。石峰顿时像一位技艺高超的武将,骑在马上翻转腾挪,极尽疯狂之能事,突地挽弓直射,那箭矢像旋风一样嗖嗖地飞去,直冲云间。浮云正在凝集成块,却被箭矢射个正着,云彩即刻分散,落下一场不失时机的雨。石峰就在这云雨中陶醉,小雯闭眼条条地躺着,犹若一块开发不尽的沃土。几个小时过去,石峰气喘吁吁,如同耕累田的牛。
窗外夜色重重,石峰点着根烟,快如潮水的抽着,突然问起小雯,“你怎么在这里上班,没想过要换工作,”
“在哪都一样,只要能挣钱”小雯不以为然的说。
“你就不怕你家里人知道,”石峰再问。“我怎么可能傻到这样去跟他们说,”小雯撇着嘴说。石峰没有放弃,一路打破砂锅问到底。小雯也不像先前一样抗拒,说起她的心酸史。
她的家在南方一座小城,偏僻而闭塞,读书考大学是唯一的捷径。小雯从小成绩一般,父母都是小学毕业的农民,祖居城郊之地,以卖菜为业,经济稍显宽松,小雯才得以读上初中。不料小雯初二那年,城中卖菜的父亲返回时撞车了,装菜的三轮车和对向驰来的汽车擦身而过时,汽车像丟魂一样往马路外蹭。马路狭窄,三轮车无处可避,连人带车翻到马路底。从十多米高处坠下,冲击力巨大,三轮车龙头撞击变形,人就这样没了。小雯哭了好久,家境不比以前,她就来到N城打工了,留下家中的小弟和母亲。老乡带她进了鞋厂,两年之后,她凭着勤奋做了组长,老乡却出厂创业了。某天老乡又打她电话,邀她一起做生意赚大钱,比工厂上班舒服多了。她居然相信了,事实是老乡把她骗进传销窝,吃白菜炖萝卜,餐餐没断过,魔鬼式的洗脑演讲,口才性格倒好了不少。令她恶心的是,个人私处常遭侵犯,因为睡的是男女混合大通铺。逃走有多难,挨打就有多痛苦,不过最终她逃走了,用了一张二十元的纸币从窗口丟出,没多久,警察就过来灭了这个传销魔窟。小雯说着伸出胳膊,几个血斑赫然在目,
“这就是那个叫金哥的头子用烟头烫的,心肠歹毒只因我没有从他,而死老乡也不帮我,反而合伙压迫我,他们就是一群恶鬼。”
小雯愤然厉色,似乎还有余怒未发。
石峰听入神迷,半响无声,“那后来呢,你怎么来到这里?”
小雯啜泣起来,“一个女孩子在外多不容易,心地善良反遭骗子,我也想找个人来爱护我,可是世道复杂该信谁呢?进工厂也累又不赚钱,如是在一个小姐妹介绍下我来到这里”。
“你姐妹又骗了你,你如果碰到我,不会让你来这里,”石峰斩钉截铁的说。
小雯听完,扑哧一笑,“还有这样的男人,倒是该不该相信呢”
石峰略显疲意,又点起一支烟来,看着火点越来越亮,倍感畅快。又认真地说:“我虽不是什么老板,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我可以养活你,我真心喜欢你,你愿意么?”
小雯听完,咯咯地笑,像只母鸡一样。石峰以为她答应了,拧灭烟斗,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石峰突地感觉他在玩火,但心空是美妙的,像点燃一盏长明灯。
小雯仿若成了石峰的女友,除了上班两人形影不离。石峰像宝贝一样待她,带她旅行看海,喂马劈柴,生活像谜一样包裏着她,美丽的笑容常在阳光下绽开,石峰也迷之自信,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如果这样一辈子,没有忧虑,没有牵挂,离开尘世的樊篱,胜似神仙眷侣,那是多么好的未来。可是石峰俩游玩归来,工厂经营状况不好,裁员时正当假期。石峰收到裁员的快递时,无异于睛天霹雳,震惊万分,这意味着逍遥缠绵的生活毁于一旦,不会再来。
失业时期,才知工作的地位如此崇高。小雯的笑容越来越少,百无聊赖中回到原来的酒店。石峰惊恐万分,失业的烦恼也袭扰上身,仿若坠入阳光下的冰窟,寒冷让他浑身打颤。为了找工作,常在烈日下奔走,无奈所寻无果。经济寒潮降临中,石峰就如同微小的尘埃,有风一吹,他便不知所向。
他寂寞地走在华灯初放的晚上,走过光线稀暗的工业区,远远望见“雪之缘”酒店在夜晚依旧流光溢彩,散发着它的奢华和妩媚,应召女郎们浓妆夜抹地坐着,仿佛在拉开夜幕狐魅的面纱。石峰习惯性的揣摸后袋,里面空瘪如也。瞭过门窗,他看到身材窈窕的小雯被一位胖男人拥抱入怀,他们尽情地笑着,挑逗着。顿时一阵气血上涌,石峰简直难支欲倒,心中压抑着不尽的烦闷。不远处灯光璀璨的广场,传来柔婉的声音,石峰厌恶着眼前,寻着那歌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