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易正在给舒北讲故事,六个小时的大巴,太无聊了。
前面是一个隧道,标的是2.3公里,够黑挺长一段时间。
按理说,隧道里也是有灯的,可就是觉得黑。
齐易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停滞感,继而是眼前放电影似的一闪,他有点害怕,大多灵异事件发生的地点,都是黑不隆冬,或是电灯想坏了似的闪一下,再闪一下。他又突然有点想笑,笑自己戏太多,无端地竟然脑补到了灵异事件。
不过他终于没有能够笑出来,因为他的眼前,真的像是放了电影。
电影的内容,沿着隧道不知道隔了多远的山幕拉开,入眼的是一个小村庄,空气中腾起的,是做饭的味道,烟火气十足,看起来就十分的温暖。
渐渐的推进,远景变成了近景,第一户人家和第二户位置稍微错开了一点,隔着一两百米的样子。第一户人家外面站着个女人,正在叫着“回家吃饭了”,第二户人家,却不知孩子犯了什么错误,正被打得嗷嗷叫。
齐易莫名地有些想去阻止一下那个大人,安慰一下那个孩子的冲动,可终究是站定了旁观者的位置,等着画面推到下一帧。
下一帧的画面,却不是任何一个视频剪辑软件里的推进中的任何一种,而是特别真的沿着一条路推过去,好像你就在走。走了三四分钟,停下来的那户人家,屋里屋外都很热闹,大约是在办什么事情,有的人忙着搬桌子,有的人忙着在洗碗,不同的人,各自忙着不同的事。
齐易忍不住地嘴角一勾,还没酝酿好笑意,突然就生出一种失落来,这种失落感清晰地告诉他,这种热闹的、暖洋洋的事情,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就好像是在看一场3D电影,里边的血和小刀子十分真实地朝着他飞过来,他觉得危险,下意识地想要躲,却在还没背过身去的时候,就已经朝着片子的主角飞去了。
只是旁观,即便生死伤痛揪着心的来,也还只是旁观。
又离开了人声鼎沸,画面往村子后面的山走去,草木有荣有枯,随风舞动,生机盎然,又奄奄一息。
山顶上的风吹得狠一些,刮得衣服唰唰地响,齐易迎着风和阳光,眯着眼睛,往山下看去。村庄仿佛是一个建筑模型,而自己,似乎变成了电视里的巨人迪迦,只是两个手指头,就能拈起一栋楼来。
村庄的下边是不知道是小溪还是小河的水流,再就是对面的一座山。一条横穿的高速公路像缎带一样,系在那婀娜的山腰上。
齐易像是来过似的,知道面对对面那座山,右手边是一座大桥,左手边是一个隧道……
对了,隧道!
隧道怎么着了来着?
突然,一道阳光扫过了齐易的眼睛,像是电影散场时一眼,一瞬间地亮起来,恍惚间竟有些不习惯。
原来是出了隧道,从灯光变成了阳光。
齐易朝着两边窗户瞅了一下,发现右手边的山脚下,竟真的有一个村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旁边的舒北就开始说话了:“是太累了吗?刚刚你好像睡着了,怎么几分钟就醒来了?”
齐易本来想说做了个梦,不然几分钟哪能翻山越岭,可他却没法抑制心里叫嚣着的“我实实在在去过的”的念头。
他再次回头,看向右边的村庄,突然有点迷茫,不知道是真的身在其中,还是只是莫名的恶作剧。
虽然心中诸般决定,可他还是想再看一眼,毕竟那么真实,可是他再回头的时候,那村庄,竟已经被拐一个弯扔在身后了。
他突然有些失落,果然,还真是旁观者呢。
他一点儿也不陌生,那是来自旁观者的疏离感,就像他走在大街上,不曾留意过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为什么努力奔走一样,他不需要弄明白,也没精力没兴趣去弄明白。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有点心塞,想着,一个人的生活,怎么可以跟另一个人这样没有关联呢?然后循环往复,仿佛是一片弹幕飘在脑海里,写的是:
一个人的生活,怎么可以跟另一个人这样没有关联呢?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