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万幸,我出生在和平年代。刀光剑影,腥风血雨,不过是武侠小说里的刺激桥段。
我的爷爷是个军人,小时候,我喜欢拿着一颗磨旧的子弹,抱着他的脖子。硬要逼着他说一些战斗的故事。
老爷子被我逼的无奈了,只好说,以前在西藏打过土匪。
那么后来呢?我老这么问。可他从来语焉不详的含糊过去了。
因为老人家的语焉不详,随着我的朝思暮想,脑洞加深。我常在幻想,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潜入西藏。与万军中取土匪头目首级,我爷爷在一击得手之后,引起了匪军的注意,匪军派出一队人马前来追杀他。在爷爷撤退的时候,路遇到无辜的藏族人家。爷爷为了保护这家无辜的人家不受伤害,毅然和土匪展开搏斗,将匪军一一斩杀。最后爷爷的和小队的头目展开了一场殊死的较量,匪首狡猾的绑架了无辜藏族人家的少女。爷爷为了少女的安危,放下了手中的枪支,却被匪军头目一枪击中,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被拯救的少女,一把掏出了匪首腰间的手枪,抛给爷爷。爷爷接过枪,将匪首一枪爆头。可在匪首毙命之刻,匪首又朝我爷爷射出了一发子弹,少女为了爷爷,奋不顾身,挡住了子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她躺下的地方,绽放出几多血红色的小花。爷爷伤愈复出后之后,就将这枚嵌入身体的子弹,一直保留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偷偷的摩擦着子弹,纪念那段不为人所知的历史。
我的幻想,丰富了我爷爷的人生,关键是满足了我那时狗屁的虚荣和欲望。我把我爷爷的历史在我脑海中编排的越来越真实,我甚至想好了那个被绑架姑娘的名字,她获救时高原红的脸上,左边的脸颊有一个小酒窝,牺牲前姑娘胸前的伤口深处的鲜血的形状。而那个绑架她的匪首,我已经可以问答他刚抽完劣质的旱烟,满身尼古丁积聚的臭味,一口焦黄的坏牙,鸡窝似的发型,焦黄的眼珠上密布的血丝,以及被击毙后,身下的石头上留下了一滩混着淡黄色脑浆的血浆。
从小,作文课上讲到和爷爷有关的主题,我总是写我的爷爷是个战斗英雄。这些都给了我莫大的虚荣。
在爷爷过世之后,在乡下过年团圆饭的酒桌上。我爸和我的两个叔叔,总会说起了他们的小时候,以及和爷爷有关的记忆。。
其实,爷爷是当过军,可是基本上没有开过枪。因为爷爷一直在后勤部队工作,主要保证后勤物资的供应。50年前,爷爷去了西藏,可是基本上没有获得战功,因为等爷爷过去的时候,西藏的匪军早就望风而逃了。而匪首也没有被人万军中取了首级。匪首现在还满世界的活蹦乱跳。从西藏回来后,爷爷就一直在西宁的空军基地做负责后勤的副营长。然后先后有了我姑妈,我爸还有我两个叔叔。因为爷爷负责后勤的缘故,全家人在苦难时期,也没有挨饿受冻。我爸和我两个叔叔说,爷爷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当家的时候不管社会风云震荡他没让家里人吃过苦。
我爷爷原来离战斗英雄的距离那么远。可是这也没什么可惜。
上次,我和朋友去靶场练枪。我居然打靶全部脱环。
我觉得也许这是一种家族传承。我们家缺少战斗英雄的基因。
可让全家人吃饱穿暖才是最大的营生。
刀光剑影远了,可江湖还在。做不了江湖上掀起惊涛骇浪的大侠固然遗憾。可是在惊涛骇浪见,保证一家老小的生计也是不易。因为在基因传承下去的地方,他们就是下一代想象中的战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