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中秋节,街上的行人车辆少了许多,没有了平日的拥挤和喧闹,有的店铺已早早关门,回家过节了。
下午四点左右,穗花村的休闲连廊却还有一撮老人在打牌或者围观打牌。
“四条10,红桃k,梅花A……”
“王姨,今晚中秋节,怎么过呀?做一桌‘满汉全席’庆祝庆祝?”一个瘦得像猴子一样的男人问道。
“马骝伯父,还做什么做,到27层旋转餐厅开一桌啦。”戴着老花眼镜而精神矍铄的王姨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就别吹了,早上我明明看见你只买了一条苦瓜,半两瘦肉,还旋转餐厅呢。”瘦猴男人一点也不客气地拆穿王姨。
“你还别说,我这是吃不下,今天我随随便便在酒楼撮一顿,放在过去,那可得吃上大半年呢。”王姨从从容容地怼了回去。
“那倒是,那倒是……”瘦猴男人并不生气地附和道。
“哎哟,咋不等俺打牌呀?”一个胖乎乎的大嗓门女人急急脚跑过来,嘴里还噼里啪啦地不停叨叨叨。
“东北肥妈,今天可是中秋节,我们以为你不来啦。”瘦猴男人兴奋地搭讪道。
“马骝伯父,中秋节又咋的?我哪里都不去,就守在穗花村了,就赖住你们啦,哈哈哈……”
东北肥妈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下岗后来到广州摆地摊,专卖夜市。那时的“灯光夜市”特别流行。肥妈的丈夫死得早,一个女人拉扯着两个孩子,吃拉喝撒,油盐酱醋,样样都得张罗。晚上摆地摊常常忙到三更半夜,累得像条狗,多得街坊邻里帮忙照看两个孩子。
“肥妈,人家说外国的月亮特别圆,你去美国和儿子过中秋团圆啦。要不,上海也不错,上海滩,多浪漫呀,你女儿不是一直喊你去享福吗?”瘦猴男人煽情地说。
“美国的月亮圆不圆,俺不知道,俺只觉得它特别凉,太远了,不暖和。俺这辈子就怕冷。上海嘛,虽然也是咱中国地方,但太闹腾了,不适合俺这些老古董,还是咱穗花村好,多自在呀,多舒服呀,多快活呀,样样都顺眼……”东北肥妈如数家珍地念叨着穗花村的千般好万般妙。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瘦猴男人说。
“哟,你还真说对了,俺就是喜欢咱穗花村。想当年,俺家那个杀千刀的走得早,丢下俺母子三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两个崽子,我都想投珠江去了。幸好来到了穗花村,街坊邻里对我多好呀。刚开始几年,俺那两个崽子晚上不是在东家,就是在西家,反正不在自己家。不是街坊邻里,俺哪能做好生意呀,哪有俺闺女俺儿子的好出息呀?你看,这一晃三十年就过去了,街坊邻里有的买新楼搬走了,有的退休回了老家,各奔东西啰……”肥妈那不太地道的粤语中透着淡淡的伤感。
“现在交通发达,通讯发达,随时联系啦,不必伤感,约出来一起饮茶啦。”瘦猴男人安慰道。
“不是那么容易啊,很多都联系不上呢。所以,俺哪里都不去,月亮再圆的美国不去,上海滩再浪漫也不去,就守在俺穗花村。总有一天,俺会等到他们故地重游的。总有一天,俺会跟他们好好地聚一聚,跟他们道一声谢,代俺那死鬼老公,代俺那两个争气的崽子说一声谢谢,好想念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