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胥枫
程默听到喻方的话后，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往下沉，像是一块投入深不见底的海里的石子，缓慢又快速地往下落，却又久不落地。他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低头整理好自己之前因为惊疑而弄得褶皱的西装。
对于启元老师的漫画书卖脱销这件事，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不是他对启元老师没有信心，而是他对那本漫画的受众没有信心。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漫画家陡然转型，而且新题材的漫画还特别大胆的情况下，销量能够那么好。
那天开会的时候，应该坚持自己的意见的。程默暗暗在心里想着。说到底还是自己工作做得不够细致，要是自己多去调研调研市场的话，开会时，自己心里也会更有底气。启元老师的书卖脱销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程默深叹了口气，抬头便望见喻方微蹙着眉头，深深地看着自己，眼瞳中有浓浓的担忧与疑惑。他站直了身子，伸出右手拍拍喻方左手的手肘示意他别担心。
见此，喻方也不多说，伸出拳头轻轻锤了锤程默心脏与左肩之间的位置，而后便缓步离开了。见喻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程墨抿了下嘴唇，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定定地望着社长办公室紧闭的大门，挪了过去。
“笃笃笃——”程墨垂着头闭着双眼，伸出右手敲门，印象中的声音并没有从屋内传来。程默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过了会儿再次敲响了办公室大门，可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闭上双眼又猛地睁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右手手腕轻轻一扭，红褐色的实木大门便打开了。程默低着头踏进办公室，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猜不出他的所思所绪。
抬头，看到办公室内多了一个人，他的死对头刘孟昕，营业部副部长。一个可怕而又荒诞的想法死死地盘旋在他脑海中——难道跟踪自己的人是他？！或者是他雇佣的？那么他站在这里是为了告发自己与奈洱吗？
程默像是漂浮在一片浮力大且未知的海洋上，无数的疑问像是一个个拉着他往下坠的砝码。要沉不沉的起伏感，让他感到一阵心慌与恐惧。呵，看来今天奈洱与启元老师新书卖脱销两件事注定让自己与这个行业无关了，可是，可是好不甘心啊，理想还没有达成呢。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所用时间也不过一瞬间，眼眸中的异样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楚。“社长，您找我？”程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听到程默的话，坐在实木办公桌后的人并没有答话。办公室内，气氛一阵诡异地安静。
心情经过大起大落后，这时的程默反而显得尤为镇静，像是一切都无所谓般破罐子破摔。见两位始作俑者都不开口，办公室内的第三人刘孟昕坐不住了。这戏一旦开唱就不能随随便便就中断是不？既然主角不唱了，为了这场戏的继续，作为旁白的他当然得出来暖暖场。
“程默，你居然做出这种书来！初版啊初版！一天就卖完了，现在马上紧急再版也要花上10天，准备怎么办啊？！你知道公司损失多大吗？！都是你在决定印刷数量时，没说要追加才会这样的吧！”刘孟昕清了清嗓子，皱着眉头对程默说，起先语气还算舒缓，后来越发激动，声音直接响彻整个办公室。
听到此，程默的瞳孔突然睁大，右脚猛地超前跨了一大步，整个人直接怼在刘孟昕面前：“哈？！什么叫做我没有说？！你别忘了，我原本申请了加印两万，结果你上司是怎么说的？！太多了太多了，所以要减少！要抱怨去跟他们说啊？！”
营业部真讨厌！每次月刊也好画本也罢，业绩好了是他们运营得好，选的卖场风水好，卖的好不好跟风水有什么关系？！业绩不好就是编辑这边审稿不行什么垃圾作品都往上报，怎么不说他们选的风水不好运营不好了？如今开天窗了又是编辑这边的问题了。
“就因为你轻易妥协，才会变成这种惨状！”听到程默的话，刘孟昕也不甘示弱地朝他吼了回去，仿佛谁的声音越大谁就越在理似的。
“呵！我当时强烈反对你不也看到了吗？！而你呢？！你当时多下点功夫说服上司不就好了！”
“我说，你想要这本书大卖的意愿就只有这种程度吗？！明明没意愿……”
你想要这本书大卖的意愿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这十九个字像是一把流星锤，重重地砸在程默的正心窝，让他一时间呼吸有些困难。连带着离心脏较近的胃也不能躲过灾难，使得他的喉咙一阵强烈的刺激性发酸。
“好了，都别吵了，刘孟昕你先回去吧。”许是两人的争吵太过嘈杂有或者是因为自己也是决定印刷数量会议的当事人，社长出声打断了刘孟昕一肚子滔滔不绝的责难。
听到社长的话，刘孟昕怔愣了片刻，而后唯唯诺诺地道了声是，弓着腰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了出去，轻轻地换上了办公室的实木门。
见刘孟昕出去后，社长抬了抬眼皮瞥了程默一眼，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一时之间也不好在责难他什么的同时心里隐隐有些担心。程默在工作上的专注程度他是很清楚的，有时候他都不由得对程默高强度的工作感到佩服，他经常为了工作而不休息或者忘了吃饭这种事自己也是有所耳闻的，别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吧？
这是他最欣赏的员工，同时也是予以重望的员工。启元老师的漫画开天窗这事虽然他有些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毕竟人无完人，以后这种错误不再犯就好了，再者他现在还在接手赖洱的新作品，和整个编辑部的大小事务，想来也是可以原谅的。
社长在心里暗暗想着，而后缓了缓神色：“程默呐，最近工作上有什么不顺的吗？有时候工作虽然重要，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啊。要不下午去体检看看？或者休息短时间？我看你最近脸色不是很好，老高强度的工作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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