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同学

跟谭同学见完面后,后劲儿真大。

在我去香港之前,确实想过要不要联络在香港的谭同学,甚至在想如果见面要给小朋友包个大红包,里面装人民币好还是港币好。飞的时候我就跟小姐妹讲,我在香港有个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但我知道他工作非常繁忙,忙到夜里一点下班是常态,年初刚有了娃,我不知道告诉他我来香港对于他会不会是种打扰。小姐妹说,那你岂不是朋友圈都不敢发啦?我没响,但心里确实犯嘀咕。然后有趣的事情就来了,当我在香港的第三天正在认真看展时,手机来了信息,我心想老子休假了,工作上的人和事休想打扰我(因为那个时间点发信息的,大概率是同事)。我没有即时看手机,等我看到信息的时候,那个震惊程度真的很难用语言形容。是谭同学!

“周日晚上落地南京,当晚或周一晚有空聚聚吗?好久不见了。”

何止好久不见?

我的手机没有保留之前的聊天记录,但我清楚记得上一次对话大概是两年前的清明节,我祝他30岁生日快乐。没错,他是个出生在清明节这天的白羊座。再上一条应该时隔三年,国内疫情突发,各路资源短缺,他问我要不要从香港寄口罩过来。我们俩的互动频率确实都是以“年”为单位的。所以收到他微信属实让我意外,而身在香港的我收到他飞南京约我见面的微信,更是意外之外,也不知道这是太巧了还是太不巧了?惊喜之余我靴微有些尴尬,我告诉他,我在香港,但是周一能回去,我们见面。他看到后回复的第一句话是行程满不满,我让我老婆请你吃顿饭。第二句话是你不早告诉我,我都没安排好。那一刻,我突然发觉,有些东西根本没变,他还是那么的赤诚、坚定,身上永远附着着高中时代的“少年感”。但我好像变了,我有了顾虑和思想负担,所以会纠结和畏缩。而这,也正是后来见面的那晚,他有些失望或者心疼的点。

周一那晚,来南京开会的他和刚从香港飞回来的我,终于在晚上七点半见面了。

他啊,还是他,比上一次(四年前)瘦,比高中时胖。说话还是带着江阴腔,温温柔柔的。聊了能有十几分钟后,我主动招供了“没有结婚,之前你知道的那个男朋友分手四年了”。他笑出声来,说我刚刚至少想问三次都给压了下来,我说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想干啥。看,我们是如此陌生,陌生到四年里我们仅有两次五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的互动,都不太清楚对方工作生活里发生了什么;我们又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好像是肚子里的蛔虫。

二场我带他去了北bar,一个原因是谭同学的孩子小名叫“小北”(他说因为我们在香港,大陆在我们的北面,所以叫她“小北”,让她记着点家),跟这家店的店名巧合一致,多少是个缘分;二是这家店的调酒师也是魔术师,我想变一张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扑克牌给谭同学留作纪念。但我没想到的是,在这家店不定期更新的酒单里,我随手一翻便翻到了一款名为“逍遥游”的特调。在高中的某节音乐课上,老师要求几个同学表演节目,在那个《仙剑奇侠传》无比风靡的年代,社恐的他“不幸”被选中,给全班同学表演了胡歌的那首《逍遥叹》。酒上来后我发现杯身是青绿色的,酒中由于掺入了抹茶粉也显出青绿色,而谭同学名字里刚好有个“青”字,好嘛这款酒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到了魔术环节,调酒师小哥给了我们每人一张牌做标记,再让我们把牌合在一起,随后两张牌就在我们的手心里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张一面是红桃7写着“happy”、一面是红心A写着“friend”的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牌。我对谭同学说,我希望你快乐,你要好好保存它。

大概是酒过三杯,谭同学有点上头,在我聊到之前的分手经历以及近一年的磕磕绊绊后,他摘了眼镜抹了把脸,我感觉他又气愤又难过,像个想替女儿出头的老父亲。他居然皱眉了,我第一次见他皱眉,然后叹气,我从未听过他叹气。而后很认真甚至有些激动地对我说,为什么我感觉有的东西变掉了呢?你内在的那团火呢?你以前超级自信的,只要一说话就是在发光。现在的你,那团火变得微弱了,你好像是在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质疑?你有多优秀你知道吗?接下来一句话真的高能了,他说你可是能撬开香港收入前百分之十的男人心壳的人,你要自信一点,你这几年遇到的人不行,而不是你不行。我的天呐!谭同学真的不算是喜欢说话的那类人,甚至自带社恐属性,但他这一刻简直封神了,自带bgm好么!这些话把我震住了,也把我逗乐了,还让我充满了力量与感动。(第二天,我还特意百度了一下香港收入前百分之十大概是个什么水平,怎么说呢,查过之后,我确实感觉自己牛逼坏了。哈哈哈哈,这是后话。)他是真的有点急了,我知道他是在为我担心,而且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就是我在他心里的份量可能被我低估了。以前的我只知道我们关系要好,好到他出国前特意从上海跑来当面亲口跟我告别,上回来南京出差只有晚上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也要见上一面,以及这次时隔四年、跨越疫情后的再度来宁,他还是会第一时刻联络我。我从未想过,音乐课上同样被老师选中表演节目的我,因为我的舞蹈最后需要有人配合所以请他搭把手的那件事会点亮他整个高中生活。“所以我是你的青春吗?”我是开玩笑的问,但他很认真的回答“你是我的青春,你的每一个人生片段都应该充满亮光!”我听完这话,眼睛也湿润了。包括此时此刻,正在写下这些字的我。他,真的还是高中时候的他啊,简单、纯粹、真挚、炽热,如初。我能感受到我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甚至是具有灯塔般的意义。所以在看到如今的我渐渐沉寂的时候,他难以接受,并且有些失望,但更多是心疼吧。而这种情感上的不对等确实让后知后觉的我有些惭愧,我早该意识到,我怎么才意识到?能拥有这样的一个人,或者说能这样被拥有,我多么够运。

谭同学第二天就离开南京了,他还要去常州、苏州、东京、大阪,毕竟是香港收入前百分之十的男人,步履匆匆、钞票满盈。但对我来说,他就是那个在课堂上唱《逍遥叹》的男孩,无论我在哪里,只要听到这首歌的前奏一起,总能感受到从2007年高中时代吹来的风。我只希望他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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