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明媚,邓副嘴里叼着一根烟,倚靠在办公室的大椅上,寻思着晚上局里即将举办的生日宴会。因为是市教育局的副局长,姓邓,所以人称邓副,此刻,他的心情是舒畅的,曲指数数,他的人生已有47个年头了,财富,地位,都让人望尘莫及,算是生而无憾了。
夜色渐浓,一轮弯弯的月亮高挂在天边,伴随着四面回荡的音乐声,宴席上高朋满座。前来祝寿的有教育局的新老同事,其他部门的领导,商界精英等等。邓副作为今天的主角,特意打扮了一翻:头发涂得油光发亮,醒目地甩到一边,与额头上深陷的皱纹形成极大反差。上身穿一件黑色西装,但难以遮挡向外突出的啤酒肚,下身宽大的裤筒藏着柱子腿。他顶着滚圆的肚子,笑得脸上的肉挤成一堆,双手合举成一个鞠躬的手势,边环顾四周点头示意边缓缓入座。
只见邓副径直走到司仪身边抢过话筒高声喊:“感谢大家前来参加我的生日宴,迟到的朋友请先自罚三杯,咯咯咯咯……”。座上的人开始起哄:“自罚!自罚!自罚……”,有几个人在群众雪亮的眼睛下开始倒酒,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完了做出酒杯向下的动作。
“好……好……好,” 邓副边鼓掌边回座位,他来到新同事小夏身边坐下,小夏的父亲何老见状马上站起来倒酒,激动地说:“感谢您老对闺女的照顾,日后多多指教!” 何老是市纪检委的退休干部,与邓副亦早有交情,特别是因为女儿的事,更是觉得欠了邓副的人情,这不带病都要从老远的山东老家赶来。其他人他可以推脱,但邓副不行!
小夏刚要起身,就被邓副肥大的手掌搭着肩膀一把按下去:“年轻人别客气!”顺势举起一杯酒递到小夏面前:“来来来,干了!”小夏虽然不盛酒气,但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于是接过杯子,眯着眼睛半憋着气一下子就全喝光了,举起手倒扣一下酒杯。“好……好……好!”邓副竖起大拇指,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夏姑娘果然爽快!” 说罢端起一瓶酒划了一个大圈,对整个桌子的人说:“来来来,都干了,我邓某敬大家的!” 回头特意碰了一下小夏的杯子。小夏有点难为情了,这可是高浓度的茅台,刚才满满一杯已经让她脸发烫头晕乎乎的,只好向父亲投去求助目光。父亲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咋这么不懂事?” 被邓副听闻,故意露出不满意的表情:“咋了,夏姑娘不给面?这不才刚开始嘛……” 小夏只好硬着头皮又干了一杯,顿感喉咙里如火烧般灼热,胃上下翻腾,差点没吐出来。“好……好……好,真好!”邓副附和着,夹起一个鸡腿送到小夏的碗里:“来,吃菜,大家多吃点,咯咯咯咯……”
桌上的人都打趣道:“咱邓副净知道帮夏姑娘夹菜,我们没见得有这运气!” 羞得小夏满脸通红,她倒想爽快推脱,但想想自己半年前因成绩不达标差点拿不到大学毕业证,如今不但能顺利毕业,而且被教育局破格录用,她若反脸,自己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就算了,可让她老爹的脸往哪里搁?当初她老爹可是好话说尽劳财破费才帮女儿争取到这入职的机会……
半年前,小夏收到糸主任的通知,她选修的学分有好几门挂科了,按学校规定,未修满学分是不允许毕业的。夏父老何动用身边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邓副点头,还帮她安排了公职岗位。人人都说小夏长了张好脸蛋,少奋斗十年!
小夏放下碗筷,右手扶着额头,皱眉起身往洗手间走去,她得用冷水浇一下被酒气熏红的脸以及混乱的头脑。
待小夏踉踉跄跄地回到酒桌上,人们已经吃得嘴腻舌滑了,父亲也不知何时先行离席,他说过顺便拜访其他朋友,估计是到朋友家去了。邓副穿梭于人群中,高举着酒杯,“来来来,周总,日后工作上有劳您多费心,先干为敬!” 周总连连点头握手,咕噜咕噜一下全倒光了。“好……好……好!咯咯咯咯……” 邓副趁着酒劲扯开喉咙喊。他转头发现小夏已经回来了,快速客串一通便往回走,又想出新点子闹腾,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小夏眼前晃:“几个?” 小夏定睛一看,答道:“两个!” “咯咯咯咯……没醉,继续喝!”边说边往小夏的杯子里倒酒,今天陪邓某我尽兴了。同桌的黄秘书坚起拇指说:“小夏真人不露相哦,能喝!,”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更像在看热闹。邓副干脆亲自拿起小夏的酒杯送到她嘴边:“好……好……好,痛快!咯咯咯咯……”
这时,小夏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的东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趴倒在酒桌上,只闻到耳边的人声嗡嗡地响,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她不知道到底趴了多久,周围渐渐安静起来,后来便昏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被人背起来又放下,似乎在车上,她潜意识想睁开眼,但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待她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酒店的房间里,至于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浑然不知,也不想知道,更害怕去知道。
她赶紧到洗手间去洗掉浑身的酒气,穿好衣服走出酒店门口,拿出手机一看,好几个未接来电,原来是男友邓华打来的。她马上拔通对方的电话,她差点忘了自己与男友约好今天要去男方家拜见家长的。因为这狗血的生日宴会,还有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都给耽搁了!
半小时后,邓华把车停在了小夏面前,上车后,小夏一路沉默,她担心邓华问起昨晚的事情,尽管她是清白的,那她又如何解释得清楚呢?更何况,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她想起父亲对她寄予厚望的眼神,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她实在没勇气去冒这个险了!“就这样当什么都没发生吧!”她想。
小夏随男友邓华走进他家门口,哇,好大的房子,四层楼高,楼下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装修都是古典风格的,一看就知道家势不错,不过邓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透露过家里显赫的经济。“我爸昨晚喝多了还没起床,我一会叫他,你先自己随便参观下,不用客气”,邓华满脸歉意地说,“没关系!”小夏答,她抬起头,看见客厅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突然吓得撒腿就跑,连手提包都忘记拿了,一口气跑到楼下好远的地方。邓华的父亲估计是听到声音,便起来问:“谁啊?” “我女友不知怎么回事,一看到墙壁上的相片马上就跑了!包都没拿!” 邓父一看沙发,正是小夏天天背去上班的包,他惊愕极了,继而叹息道:“儿子,命里无时莫强求啊,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