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莫盗丹

一、

太上仙君痴迷炼丹,但每每练完丹药后总是乱扔一气。是以天庭众仙提起太上仙君总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那品质上好的仙丹,恨的则是那乱作一团堪比狗窝的丹房。每每提及都不由扶额长叹。

流莺皱着眉头心下狠狠骂着太上仙君,手下则一刻不停的翻着乱作一团的丹药。太上仙君丹房内丹药众多,又过于杂乱无序,流莺初时还分出几分心神关注门外的状况,到了后面则全副心神都放在手下的丹药上,以至半点也没注意到门外的异状。

“你这大胆小儿,还不住手!”

耳边突然响起喝骂声,流莺被吓的手一抖,玉瓶应声而裂,药香缓缓氤氲到鼻尖。流莺抬头看着面前两人,眼前一黑,暗道吾命休矣!

一个白发老翁,不用想这必然是太上仙君无疑。至于另一位气度斐然的青年,流莺已无暇去猜想他的身份。太上仙君素来脾气暴躁、又格外爱惜丹药,流莺好巧不巧当着他的面碎了一瓶药,只得无奈的看着那白胡子老翁面色一黑再黑。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流莺眨巴出几滴眼泪,冲着太上仙君可怜兮兮的语道:“仙君……我……我实是为了救命才……”,话说到一半,流莺突然一窒,而后竟再吐不出半个字来。饶是流莺使出浑身解数也只发出“嗬嗬”的声音。

“你这小儿,竟敢来偷我的丹药。我……我今日定要严惩与你。”

“仙君,我府上正好缺个杂役,不若将她交给我?让我帮你好好调教调教。”

“这……”青华帝君虽名声不错,可他那青云山却是无趣又磨人。太上仙君有几分迟疑正欲婉拒未料瞥到地上玉瓶的碎片,怒气猛然上涌,脱口便应了那青年。

流莺看到那青年嘴角一挑,心下登时一凉,左手顺势捏了个决就要跑路。谁料刚抬了右脚身形就被定在原地,挣扎片刻后无奈放弃,艰难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看着二人寒暄。哀莫大于心死的流莺这才注意到那青年不止气度斐然,还端的有一副好样貌。即使是在俊男美女多如牛毛的天庭中也绝对排的上名号,只是不知道会是天庭美男榜上的哪一位。盯着那青年的侧颜,流莺愈发的心痒难耐,迫切的想知道这青年到底姓甚名谁。

正发着呆,流莺的双腿突然动起来,流莺瞪大了双眼看着不受自己控制的双腿紧跟在那青年身后,没几步便走到了丹房门外。心下暗骂,果然技不如人就合该受人欺辱。全然忘记是自己作恶在先。

“青华君”身后传来太上仙君的叫喊。流莺只觉的这名字甚是熟悉,遂冥思苦想这到底是何方人物。并未留意太上仙君急匆匆追出来说了些什么。

流莺想了许久后才隐约记起自己似乎在天庭密谱志上见过这个名字,待想的再细些后,心下登时悲喜交加。

据说青华帝君法力深厚,虽然已经好些年没人见过青华帝君打架的风采,可毕竟是早年神魔大战的主力,比起现下天庭里的那些花架子武力值不晓得高多少。想在这位眼下搞些幺蛾子无异于自找死路。可这位帝君虽然年纪一大把倒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情种,据闻待貌美的女仙一向宽厚。流莺看了看自己单薄的小身板,不确定的想到自己偶尔闹闹幺蛾子什么的应该是无碍吧。

“你今后就做我的侍女,住处在旁边的房间。”青华看着面前女子脏兮兮的衣服皱眉道“先去换身衣服。”

流莺没想到自己只是发了个呆的功夫就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看着面前的俊美青年,心尖莫名颤了两颤,飘着向外走去。

二、

盯着铜镜里娇俏的少女,流莺再次长叹出声,眉间紧蹙,很是忧愁。

传闻什么都是骗人取乐的。说什么青华帝君温文尔雅、为人谦和,明明每时每刻都是眉头紧皱,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晚娘脸;还说什么青华帝君最是惜花怜香,指使自己端茶送水研磨值夜到是毫不手软;最离谱的当属那条喜好美色的传闻,流莺想到自己几次勾引不成反被罚的惨痛过往不由扶额,再度长叹。

天庭密谱志一定要举报。流莺暗下决心,待自己逃离苦海,头一件事就是去玉帝那儿告发天庭密谱志。

流莺哀愁的望着面前铜镜。镜中女子眼小眉疏、肤色略黄、小脸颇圆,简而述之姿色很是平庸。转了转眼珠,流莺突然灵光一动想到上次色诱失败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够貌美。阖眼思索片刻,极快的掐了个诀后,再看镜中女子,不复先前模样,柳眉芊芊、凤眸潋滟。

流莺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自己的脸,甚为满意的点点头,抬脚欲走,复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皱眉片刻,抬手将领口的衣服扯了扯。遂满意的去找青华君。

与传闻不符端正自持的青华帝君看到推门而来的貌美女子先是狠皱眉头,再看到她不整的衣衫,登时黑了脸。抬手一挥,一条绳索便冲着门口飞去。

于是刚进了房门还没来得及行不轨之事的流莺愕然发现自己被缚仙绳捆的结结实实。一张俏脸登时发白,一双眼珠却咕噜噜乱转的起劲,转到一半却突然一滞——在看到桌上摊着的书后。因所隔甚远看的并不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丹炉和旁边画着的绿色的草。流莺见此即刻改了主意,眸中立时染上一层水光,不待青华开口,抢先可怜兮兮的语道:“帝君饶命啊,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我……我天生魂魄不全,为求自保才做出这许多错事来……”

“魂魄不全?这便是你为自己开脱的理由?罚……”

话还未完就见面前少女突然倒地,青华皱眉上前,不悦道:“你又想做什么?”待离得了才发现少女并非做戏,相反情况甚是危急:面色青白、呼吸微弱,体温也愈来愈凉。

青华跪坐在少女身旁,目光中少见的露出几分无措。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倒了几次方将药丸倒进手心,而后忙塞进少女口中。见少女面色愈发灰败遂抱起少女步履匆匆朝外跑去。

流莺醒转后看到周围陌生的摆设很是茫然,而后看到立在床边面色青黑中带有焦急的某帝君,心下明了了几分。

“今后药房里的丹药你可自行取用。”帝君木着脸扔下一句话后甩袖走人。

明明是比平时还凶煞的模样,流莺却莫名觉得这样的帝君有点可爱。低笑几声而后流莺的神色蓦然转暗。

缓缓拉开衣服,看到心口处黑色的咒文,流莺暗道果然。去太上仙君的府中偷盗丹药未果被抓,而后困在这里大半个月,时间早已耗的差不多。流莺心下焦急,只盼着潭渊一定要撑到自己赶回去。

算了算从这里到临水渊的路程,流莺垂下眼睑开始谋算。

三、

成功溜去临水渊将丹药喂了潭渊的流莺心情甚好,难得来了兴致在青云山闲逛。方走了几步却是脚步一顿,怔怔看向前方。

几步开外的亭内,青华帝君同一位女子正聊得欢愉。那女子略微后仰,嘴角含笑,一双凤眸亮晶晶的直盯着青华帝君看。而青华帝君亦嘴角含笑、面容温和,远远看去端的一个温润如玉的俊俏公子。哪还有半点平时的端正自持和高不可攀。

流莺只觉眼睛刺目的痛,呼吸亦变得急促,脑内乱做一团。一时想青华帝君大概甚是喜欢那个女子,不然也不会如此的和颜悦色;一时又想着大概传闻非虚,只是青华帝君格外的厌弃我才会如此不假辞色;一时又是脑内空空,只茫然的看着前方。

“你一大早跑去作什么坏事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直吓的流莺一抖,下意识抬头看去,才发现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离去。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帝君,流莺后知后觉的担忧起自己来。

“我……我……”流莺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知该如何说。实话是万万不能讲的,早早想好的说辞又不愿说出口。流莺闭了闭眼,无奈的发现自己不愿对青华说慌。

青华见此却是皱了皱眉道:“怕什么,出去就出去了,我又没将你拘禁在此。”

流莺闻此登时瞪圆了双目,脱口道:“真的吗?”

“哼”帝君似有几分不悦,抛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跟我去丹房。魂魄不全还不知努力。”

流莺闻此胸中漫出几丝甜意。全然忘记自己先前的异状,蹦蹦跳跳的跟在帝君身后,嘴角是甜甜的笑意。

“帝君你要教我炼丹吗?”

“不然去丹房做什么?”

“帝君你怎么总板着脸啊,你长得这么好看,要能笑一笑简直大杀四方……”

“跳什么跳,好好走路”

“哦”

流莺惯于阳奉阴违,嘴上应和着,脚下却依旧欢快的跳着。而走在她前面的青华,嘴角微挑、眼中漫出丝丝笑意。

……

流莺只觉这段时日是几百年来未有过的快活。不缺食少衣、不必四处奔波为丹药所累,最佳的是有人教导,有草药练手,不久后自己就是个会炼丹的神仙了。

流莺眼角含笑,随手捞了本书过来看。待匆匆看过几页后,面色却变的甚为奇怪。

“有狐成精,早年遇险,为一书生所救,为报恩德,苦苦寻之。经年后终寻得,遂化为人形,常伴左右……狐每见书生,颊生红晕、心动若擂鼓、四肢俱僵,不为己所控,甚为不解……二人互悦,狐不顾人妖殊途,与书生结为夫妻……”

顾不得奇怪看着严谨的帝君书房内怎么会有这种话本,流莺对此兴趣很浓。早些年跟着潭渊时,潭渊的藏书虽丰但俱是些佛经讲义之类无趣的书籍;中间的几百年为了找寻丹药四处奔波,半个字也未曾读过;在青华帝君府上的这段时日看的也都是些辨别药性外加炼丹注意事项之类的书。是以初初见了这话本的流莺甚是惊奇,先是浑沦吞枣的一气看完,而后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霎时变得含羞带怯。她想到自己最近每每看到青华帝君也会“颊生红晕、心动若擂鼓、四肢俱僵”,该不会是……喜欢上了青华君吧。

流莺先是被自己猜测吓了一跳,而后却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青华帝君长相俊美,法力高强,练出的丹药不逊于太上仙君。虽为人严肃刻板了,但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这样的神仙,怎叫人不喜欢。

流莺想到平日里和青华帝君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下愈发甜蜜。若是潭渊还在的话,自己定要第一个跑去告诉他。转念想到潭渊现下模样,复又心事重重,愁染眉间。

满心欢喜的流莺未曾多想严谨端方的帝君书房中怎会有这种人间的话本,也就没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四、

流莺前夜翻来覆去的想了半宿,后来实在是厌烦了这样瞻前顾后、扭扭捏捏的自己,便毅然决定第二日就去找帝君表明心意。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依着流莺的性子,宁可早早的伸了头出去得个痛苦,也不愿畏畏缩缩徒增烦忧。

于是第二日早间,青华刚出了房门,就看到蹲坐在门口的女子。面色略黄、眼下青黑,嘴角却是极灿烂的笑。青华正暗自猜测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就听到少女磕磕绊绊的说道。

“青华君,我……我心悦你。”

饶是青华早已习惯了少女的跳脱仍是被吓了一跳,先是一愣继而道:“那就在一起。”

“真的吗,帝君莫不是在骗我?”

女子不敢置信的声音传来,青华不悦道:“我可曾骗过你。”

“不曾不曾,那今后帝君就是我的人了。”流莺欢快道,见青华面色隐隐发黑,忙改口道“今后我就是帝君的人了,帝君可要好好待我。”之后看着青年的薄面皮隐隐透出几分红来,终是没忍住放声笑了出来。

流莺眯着眼睛心下盘算道“今后和帝君每日炼炼丹药看看闲书,待无聊的紧了还可以去人间走走,唔……养个猫儿狗儿鸟儿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昨日叫你看的《百草图鉴》看完了吗?”

“没。”

下意识的答完,流莺才意识到帝君刚才的问题略有不妥。抬头见帝君照旧沉着脸、紧蹙眉尖语道“还不去看。”

流莺闻此,整张小脸皱成一团,一步三回头慢吞吞的往书房晃。心中甚是纳闷,明明两人关系已经不比从前,帝君不展颜一笑也就算了,怎么还照旧的严厉苛刻呢,真是奇了怪了。

满头雾水、愁眉苦脸的流莺并未看到她身后的青年正目光温存的看着她,嘴角微微牵起。她走在前面为了掩饰自己的兴奋从而使劲的找着话题,不知怎的就说到了太上仙君珍藏的那颗回魂丹上。

“回魂丹虽珍贵,却基本上是用不了的。”

“咦,这是为何?”流莺奇怪道

“想要用回魂丹帮他人重造魂魄需得有一仙自愿献出自己的修为性命方能成功。”

流莺闻此不免失望,她觊觎回魂丹很久,几乎将它作为救潭渊最后筹码。谁成想这个筹码竟是个废子。

……

看了一整天枯燥无味的图鉴后,流莺揉着困到睁不开的眼迷迷糊糊的跟着前面的人走。待清醒些后才发现自己身处的竟然是……帝君的房间,流莺一面心下腹诽、一面悄无声息的后退,只盼着帝君莫要生气。

“你要退去那里?还不睡!”

“这……帝君……”流莺心下怦怦乱跳,试探道:“是要一起睡?”

“不然?”

“这就来。”流莺暗自窃喜,一个翻身滚上了床且左手紧紧抓着床沿,生怕某君反悔被赶下床。

青华见此一声冷哼,而后突然道“哼个歌吧”

“干嘛要哼歌啊。”

迫于帝君的淫威流莺不情不愿的开始轻哼,结果哼着哼着来了兴致,曲调一会儿如林间欢快的鸟鸣,一会儿似山间潺潺的溪水,一会后又成了珠玉落盘的清脆小调。流莺哼的投入,以至对最后是怎么入睡的毫无印象。

第二日早晨醒来,入目的即是一张俊俏的睡颜。流莺先是惊诧,待前夜的记忆回笼后慢慢的红了双颊。右手支起半边身体,流莺敛声屏息偷偷端详青华的睡颜。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青华君,睡着后倒显得很乖巧。睫毛纤长、鼻梁挺括、嘴角……竟然是笑着的。

看到最后流莺也弯起了嘴角。只觉生平从未如此快意。

五、

这日,流莺照旧偷偷溜进山中,却在看到前方的一对“璧人”时无意识的停了脚步。流莺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可胸中闷闷的痛让她无暇多想。下意识捏了个诀变成只黄莺,待回过神来流莺已身在青华身旁的树梢上。

“帝君可别被歹人蒙蔽了双眼,那个名唤流莺的小仙可没什么好名声。这四海八荒的神仙们可没几个不被她盗过丹药的,帝君若不信大可自己出去打听打听。呀,差点忘了,帝君第一次见那小仙不就是在太上仙君的丹房吗?她会在帝君府上不也是因着偷盗丹药吗。”

青华身后的黄莺一双小细腿直打着颤,眼看就要从树梢上掉下。

“我府上诸事不劳仙子费心。”

“帝君还是莫要留这样一个仙在青云山……”

“够了”青华难得的变了面色怒道“青云山不欢迎仙子,请回吧。”

那女仙闻此,面色登时变得青白,而后咬牙道“须知此一时彼一时,帝君日后可千万莫悔。”

见着青华君对貌美的女仙如此不假辞色且如此回护自己,流莺理当欢欣。可她只觉心慌意乱,并隐隐觉得那女仙很是面熟。

做神仙的,或多或少感知几分天命。尤其是关乎自身安危的,总有预兆。

连日来流莺心慌意乱、坐卧难当便心知不好。上次她心慌难耐紧接着潭渊便出了事,不知这次出事的又会是谁。

如此到了月末,流莺将出了青华君的府邸,看到门外站着的女仙,心下反而安定下来。就好比你被疾病缠身惧怕死亡提心吊胆了许久,可当黑白无常前来索命时反而不再惧怕。大约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未知的结局。

先开口的是那女仙。“你当真是好命,不过是一只野鸟,却现有潭渊帝君照拂后受青华帝君庇佑。”

听到“潭渊”二字流莺先是一愣,盖因现下众仙已无几人知晓还有个潭渊帝君继而惊疑的向那女仙的脸看去,待看清那女仙的长相后怒气横生,愤然道:“柳燕!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流莺心下恨极。一半是冲着面前女仙而去,另一半则是对这自己。百年前害的潭渊沉睡不醒的罪魁祸首,几次照面竟未能认出。

“哈哈哈哈”柳燕却是一番大笑“为何不敢。现下已无人知晓潭渊帝君,而你又声名狼藉。我便是今日在此杀了你,众仙听了只会拍手称快赞一句做的好。你信是不信。”见流莺怒目而对,柳燕继续道:“竟忘了你还有青华帝君撑腰。不过话说回来你还得好好感谢我,若不是我偷放的那本话本,只怕你还没那么容易爬上帝君的床!”。

“你……”流莺想起此前种种,登时似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直浇的通身瑟瑟发抖。再回味同帝君之前的种种“恩爱”,只觉口中发涩、遍体炎凉。

柳燕见此甚是愉悦,右手摸出把剑来,轻快道“那我们便来看看在帝君心中你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之后柳燕右手突然前挥,流莺下意识后退,却见柳燕收手径直给了自己一剑。

柳燕扬了扬眉正欲说话,未料流莺从袖中掏出把匕首,直冲着她的心口而去。柳燕刚受了伤,闪躲不及,生受了那一刀,而后听到耳边女音缓缓说道:“你如此处心积虑的害我,我怎好不落实了这名头。”继而沉声道:“当日潭渊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害他性命。今日你落入我手,你必要你血债血偿。”

流莺拔出匕首来,挥手欲再刺,右手划至一半却突然一滞,而后耳畔传来熟悉的男音。

“流莺……”声音低沉、隐有怒气“你在做什么”

“我今日必除她不可”流莺双目赤红狠狠盯着眼前人,沉声道“你放手不放?”

之后发生种种,流莺不愿回想。可当日,流莺眸色赤红、右手握匕僵在半空,滑稽的立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对面女仙如何被扶起百般呵护、如何楚楚可怜的做戏、如何小鸟依人的窝在青年怀中。

四目相对,对方抬了抬下巴,眸中尽显得意。

六、

臭名昭著的盗丹大盗终于落网,众仙听后莫不拍手攒好,对着自家丹药长舒口气。并纷纷去慰问为此“英勇”负伤的柳燕仙子。

而仙牢中的“盗丹大盗”此时境况颇糟。

几日前流莺胸口就开始针刺似的痛,心口的咒文也已覆盖到了腰间。无力的靠在墙边,流莺脑中一时担忧潭渊现下情况一时又不受控制的想起青华帝君来。

“呵”

流莺下意识抬头看去,眸中不自觉带有几分希翼。待看清牢门外身着艳装的女子后,眸色霎时暗了下去,神情也多出几分冷意。

“听闻你被抓,众仙纷纷拍手称赞,还有许多都特意跑来感谢我。哼,我说过,你斗不过我。三百年前如此,三百年后亦是如此。”

“我只恨当日犹疑,未能一击致命。”女子挺直了背,眉目间甚是凌厉,语气却很是平静。

“我特意来告诉你,后日你就会被压上诛仙台,除去仙籍魂飞魄散,彻底消散于世间。”柳燕看着女子无甚变化的面色继续道“届时天庭中臭名昭著的恶盗受到惩处,刚正不阿的青华帝君和善良英勇的女仙喜结良缘。这出戏码你可喜欢。”

“天道好轮回”流莺仿似未听到她都说了些什么,只自顾自的说“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报应!”柳燕好似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直笑。

“小黄莺,都几百年了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天真。看在你即将魂飞魄散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而后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这阴暗潮湿的监牢。

流莺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心底一个声音拼了命的说不要在意不要多想,可那声音愈大脑海中青衣的男子就愈清晰,胸口的疼痛也愈盛。流莺难受之余不觉有些委屈,要是潭渊在就好了。

要是潭渊在的话,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流……莺”

抬目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流莺的目光反倒变得怔然。她想到柳燕方才所说,在和着胸口阵阵的痛,知道自己左右是活不了多久的,索性去换了潭渊一命。一命换一命总好过平白折在诛仙台上。越想越觉得合算,流莺的也眸色渐渐多出分神采。

再看面前青年,流莺有了决定强压下心口酸涩,措了措辞,缓缓道:“小仙多谢帝君之前的照拂,期间多有冒犯,还望帝君见谅。此后……此后山高水长,怕是也见不到帝君,还望帝君和泰安康……平安喜乐。”语气疏离,听在青华耳中,句句剜心。

青华仍是沉默,且眉头紧皱,细看去能发现他面色青黄,神情憔悴。几次张口,最终却问道“你当日为何非要致她于死地?”

为何呢?事已至此,这其中的恩恩怨怨便是说出来也无甚意义。

流莺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与卿无关”

“你每月月末又是去作何?”

“与卿无关”

“你说你魂魄不全,可我观你并无失魂症的症状,那许多丹药你拿去作甚?”

流莺闻此一颤,张口欲言复又停顿,开口的仍是那句。

“与卿无关”

“好……好好”青华闻此,终是难耐怒气。“你初时说心悦我,现下又推脱的干干净净。你谎称有失魂症,骗我许多丹药,我却连它的用处都无权过问。你恨我那日阻你,可你这样百般欺我瞒我,又何曾顾虑过我的感受。”至此,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青华长吸口气复道“流莺,若你的喜欢只是这样的利用,那……不要也罢。”语罢甩袖离开,青色的背影显出几分萧索,却无人得见。

流莺自觉已做了最好的抉择,可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眼泪仍是止不住的往下掉,一声声,不知砸在谁的心头。

她想自己是真喜欢青华,可惜空有一腔真心却没那个相守的命道。对他的欺瞒虽是不得已而为,可害他难过也是真。只盼他日后能碰到个好女仙,莫要像自己这般臭名昭著、劣迹斑斑。

仙牢监管虽严,可流莺到底算得上是个老神仙,想要离开总是有办法的。待胸口疼痛稍减,流莺捏了个诀隐了身形,而后扯了扯门锁手下用力将其扯开。之后走走绕绕,一番周折后悄悄出了仙牢。

重获自由的流莺先是望着青云山的方向发了许久的呆,而后轻叹口气,闪身离开。

七、

天庭最近甚是热闹。

先是“盗丹大盗”逃狱,太上仙君珍藏多年的回魂丹被盗。正当众仙纷纷斥责仙牢监管不利时,突然杀出个潭渊帝君指责先前舍己擒贼的的柳燕仙子是魔族派来的卧底。

一众小仙感叹事件反转的精彩的同时,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位帝君很是疑惑。年长些的仙家听到这个名号则是又惊又俱,面色都白了三分。不怪那些仙家这样的反应,实是潭渊是个名声不甚好的流氓神仙。虽然他是天庭中为数不多从盘古开天时就存在的老神仙,且在神魔大战中出力颇多。可架不住他那无赖的行径,仗着自己术法高强,平日里没少做强买强换的事。但凡是他路过的地方总少不了一番鸡飞狗跳。只是他已经消失了几百年,不晓得最近怎么又为何突然现身。

在路边说流莺是非的莫名其妙被揍,欺辱过流莺的都遭到了报复,被盗过丹药的收到了品级更好的丹药。不过几日整个天庭被闹得鸡飞狗跳,一时之间忐忑不安者有之,沾沾自喜者有之,悔不当初者亦有之。

当此时,青云山的气氛却甚是沉闷。

潭渊找了很久才找到了青云山的主人。传闻中温文尔雅,流莺口中端正自持的青华帝君正醉醺醺仰躺在屋顶,身旁堆了许多空酒坛。怎么看都是个邋遢的醉鬼。

潭渊原本积了一腔的怒火,见此后那怒气卡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潭渊烦躁的伸脚欲揣最后却是踢了一旁的空酒坛。

青华听见响声抬眸撇了撇,之后自顾自言道“我找了她很久,一年两年三年……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久到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遇到了她。我本以为是上天垂怜,不忍我再找下去便予我所求。可谁成想,我竟……竟护不住她。我原本第二日就能接她出来的,我只是不想她再骗我,想逼她一逼对我说几句实话。谁知道她心狠至此,想来当日她早就做了决定才会那么对我说。我就不该告诉她回魂丹的用法……”

一席话说的语无伦次,潭渊却听的红了眼。他回来后没片刻消停,该报仇报仇该报恩报恩,但凡听到一句说他徒弟不好的上去先干一架再说。没几日风向就转了过来,可他仍是心气不顺。

可任他做再多,他的乖徒弟再也不会露出一对酒窝、软软的叫他师傅。

身旁的青年已合了一半的眼,眉头紧皱,嘴角微微下垂。潭渊瞅了一眼没忍住又踹了一个空坛子下去。

他当年重伤,万事不惧,只担忧自己唯一的小徒弟。没想到他几百年后睁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奄奄一息的徒弟。徒弟见了他仅留的一句话就是“帮她好好照顾青华。”对过往种种只字不提。可潭渊从他人的闲言碎语中拼凑出流莺这些年的轨迹,愤怒之余尽是酸涩,他娇宠了几百年的乖徒弟受了这许多委屈。归根究底都是因着自己。

青华嘟囔了句话,不知梦见什么,眉头渐渐舒展。潭渊坐了过去,伸手捞了一坛酒开始猛灌。

暮色沉沉,屋顶上醉倒的两人只愿就此一醉不醒。

自此悲欢离合都与己无关。

后记

青华早年曾受过一次重伤,被迫化成原型,掉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时正值四月时景,满树桃花中有一只啾啾啾叫的欢快的小黄莺。

青华听到那啾啾啾的鸟鸣离自己越来越近,清脆的鸟鸣在耳边响了许久后突然停下,之后有双手轻柔将自己举了起来。视线渐渐变高,青华看到一双水润润的眸子,清亮的女音响在耳畔。

“咦,你受伤了啊。别怕,我会帮你治的。”

那明显是黄莺所化的女子照顾人的手法委实是不怎么样,笨手笨脚的且总是闹出笑话。可她有一把好声音,常常哼一些不知名的小调,轻快婉转的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青华就这样渐渐痊愈并陷了一颗心进去而不自知。

待伤好的差不多后,青华偷偷离开了几日去收尾。期间不过几日光景,他想了很多。要带小黄莺回青云山,将自己珍藏的珍宝法器都给她玩,将她喂的更加圆润些,若能让她让她整日乐不思蜀不舍得离开是最好不过了。

他一路想了很多,虚设了很多情景,却万万没想到故地重游迎接他的是满目苍夷、佳人不再。

他找了很久,久到开始以为那段记忆只是一场真实的梦境,仍是一无所获。

直到某天,在太上仙君乱成一团的丹房,少女清亮的声音撞入耳中。心跳一声快过一声,他听到自己说。

“仙君,我府上正好缺个杂役,不若将她交给我?让我帮你好好调教调教。”

同时心中另一个声音说“这次不会再弄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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