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脸庞,依旧清秀,只是多了皱纹,您的发丝依旧柔顺,只是变成银白色。
儿时最深刻的记忆便是您的古董床上与众不同的黑色蚊帐,整个镇上都找不出第二张!据说因为您特别怕蚊子,所以用了黑色的麻料做了一张独一无二的黑蚊帐!而我在留守期间,奶奶无法带太多孩子,自然就跟着您睡了好几年,对您产生了深深地依赖!
那时候的您,年轻、勤快、做事利落!为人善良,对谁都是一样的好!所以特别多的人都很敬仰您!因为您帮助过太多太多的人!记忆中,您和外公总是拌嘴,外公是上门女婿,所以内心难免有些失衡。而外婆更多的时候都是迁就和忍让。外婆有五个孩子,一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妈妈是最小的那个,从小就备受宠爱!舅舅英年早逝,留下三个幼小的孩子,外婆中年丧子之痛,无人能替代。和舅妈一起拉扯着三个孩子长大成人,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容易!而外婆一直都特别坚强!
外婆有一双巧手,烧的一桌好菜,针线活更是了得,还会编织各式各样的毛衣,就跟买的一样漂亮!
外婆烧的一手好菜,小时候最爱吃外婆煮的蒸肉、荔枝肉、炒米粉、卤面……所有的食材只要经过外婆的巧手总能变一桌美味佳肴!外婆总是变着法子煮好吃的给我们吃,时常拿些零钱给我们零花,她常常对我们说:收下,口袋里总得有点碎钱儿,难免要买个东西,没钱咋买。94年爸爸妈妈买了地,盖了人生中的第一栋房子,外婆过来帮忙看厂子做饭带我们。她忙里忙外、忙上忙下,一切都收拾的仅仅有条,让爸爸妈妈省了不少心!外婆人缘特别好,接触过的人都很喜欢她!不仅仅因为她随和,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却极为认真地做每一件事情。外婆的巧手,做一手好针线活!纳的鞋底密密麻麻每一针都很均匀,每一线都很紧实,每一双鞋垫都特别结实耐穿!外婆织的毛衣,款式新颖,花式经典!到小齐这一辈,还在穿着。
那一刻,我才发觉外婆也许是孤独的。
读初三的时候,在炎热的夏天刚要开始的雨季,外公在病痛中离世。从那之后,外婆的精神气便不如从前,虽说大半辈子都是在争执中度过,生命中两个重要男人的离去,多少伤了她的心。外婆依旧待人宽厚,依旧织着毛衣,做着针线活,把整个家收拾的干净而又整洁,依旧常常被大家请回去小住,实则是让外婆去帮忙照顾家中老小,也只有外婆那么心细的人才让人放心把一家老小交给她照料。而外婆就这平淡的忙碌中度过一年又一年。快直到她的眼睛患了白内障,突然就看的模糊了,家人带她去做了手术,可是,外婆却再也无法做针线活了,因为线穿不进针眼,她和妈妈埋怨了很多次。妈妈则让她好好享受晚年,不要那么劳累,一辈子忙碌习惯了,突然停下来,是真的很难适应。从那时候开始,我才发觉不再忙碌的外婆,常常都一个人坐着发呆,那一刻,我才发觉外婆也许是孤独的。
您一天天年老,而我终究长大,幸而并未远嫁,有幸还能陪在您身边!
自大学毕业后开始上班,便养成了习惯,每个月都要去表哥家看望您,陪您去小区楼下散步,陪您唠嗑,开视频让您和远在外地的妈妈视频,每次去你都感受到您的雀跃,像个孩子那么开心,满足。在我结婚前的那个秋天,您突然消瘦,脸色苍白了许多!多亏爸爸回来看望您,发现了您的异常,马上让妈妈赶回来带您去医院做检查。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检查结果出来后表哥和我说的话,还有自己惊慌失措的哭泣直接哭晕在单位,因为太害怕失去您,所以完全就崩溃了。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接受,和妈妈找了一位又一位熟人,换了医院,重新检查,一个一个排除,所有的检查,您指名要我陪着您,我才知道,原来您对我是如此地依赖,就像我小时候依赖您一样。陪着您做胃镜,做肠镜,在手术室等着您平安出来,看着那个切出来的肿瘤有筒骨那么大,责怪自己太粗心,不够经常去看您。手术后的一个礼拜,我请了假,每天都在您床边陪着你,不放心任何人照顾您,整夜整夜没有睡觉,就想看着您好起来,从没那么害怕失去,害怕再也见不到您。看着您康复起来,心才渐渐放下来。
嫁人以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随着孩子的长大,虽然每个月都会回去看您,至少没有办法像原来那么频繁,没有办法呆上一整天,毕竟还要上班,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于是陪您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您也渐渐开始一件事件说很多遍,一个问题问很多次,每次一见到我便问询妈妈去了哪里?怎么还没有回来看您。您终于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无助,想要我们的相伴,像个孩子一样想要和我们腻在一起。而因为工作,我异常的忙碌,有时候常常只能回去看您几分钟就得离开,而您依旧满足,我却无比自责。
这三年来,我终于听从自己内心的选择,离开了金融体系,回归到家庭开始属于自己的事业,有着自由的时间,随时都能在您想我的时候回去看望您,给你带糕点,回去陪您唠嗑,陪您在村里晒太阳,看您和老太婆们一起玩“四色”,给你洗头、洗澡、洗衣服、为您泡脚剪指甲,这些琐事,在我小时候,您为我做了那么多遍,现在还我来为您做很多遍。您总是说不用,您老了,行动不便,身上脏,不要脏了我的衣服。可是我的外婆,我怎会嫌弃您任何?从小,您便是我的明灯,照着我前行的方向,为我指路,你从未嫌弃过年幼的我浑身是泥土,我怎可能嫌弃你不够卫生?每次看着您发白的发丝,松弛的皮肤,干裂的手脚,我就特别地心疼。我只想在您的余生多陪伴在您身边,让您不那么孤单。
我们都属虎,我们之间隔了六十岁,岁月把我们的情感一点点沉淀,彼此的爱从未消减过。随着时光越发沉甸起来。我唯一的心愿,便是您健康平安。昨日您和我说,您早该"回家”。我听了很难过,我知道不能日夜相伴,您难免还会觉得孤独,而我能做的便是尽量频繁地去回去陪您。您的一生,太多的记忆,无法一次性用文字描述完。而您的一生,伴我一世。我的性格,我的格局与您带来的影响息息相关。因为您是一位睿智的人,您教会我的不仅是如何生活,更多的是,如何做一位好人,做一位善良的人。这些,足够我受益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