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接下来在一梦楼的工作,还特意和妖医黄岐进行过一次探讨。
两人讨论的最终结果:黄岐负责睡,白马妖安负责埋。
这个结果没什么不好,只是对于白马妖安,着实有点不公平。
这是赤裸裸的欺负新人呐。
不过对于一梦楼中那些不久于人世的狐狸精而言,却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白马妖安不同于黄岐那般无情,他负责埋,也负责倾听她们的故事,并努力帮她们实现心愿。
媚惑人的狐狸精也是有故事的。
这一日,黄岐的起的大早,正在那做着一套奇怪的动作。
只见黄岐起初自然站立,然后俯身,双手着地。头先向左转,眼也跟着向左后看。再回来向右看,如法炮制。反复这么来回几次。
又抬起左腿,左脚向后伸去。一会又换上了右腿,一样后伸,又是反复几次。
白马妖安走出自己的小屋,刚想向黄岐打个招呼,没想到正看到这奇怪的一幕。
“黄老头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坐在地上干嘛,还这样一副形态。”白马妖安越看越滑稽,不免笑出声。
“你笑什么,这叫五禽戏,乃是一位前代名医所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黄岐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听人嘲笑,没好气的答道,“这等高深之法,对你这等小妖,真是对牛弹琴。”
“前辈,我并非……”白马妖安突然意识到什么,便生生止言。
“并非什么?愚马不可教!”黄岐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收身擦汗言道。
“前辈教训的是。”白马妖安似是有了什么心事。
“也罢,你听好了。这五禽戏是人族秘宝。五禽者,乃虎、鹿、熊、猿、鸟。既能除疾,又利于四肢锻炼,还能促进饮食,提高持久力。”说到最后,竟然还得意一笑。
具体的做法呢,你更要记住。
“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黄岐一边吟道,一边动作也随之起了变化,仿佛整个人的气质也略有不同。
“鹿戏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左三右二,左右伸脚,伸缩亦三亦二。我刚才所为呢正是鹿戏。”黄岐动作又变,接着言道。
“熊戏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举头,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你可见过那山中野熊,体型巨大,却动作敏捷,此一功也。”黄岐突然做出下仰动作,对白马妖安继续言道。
“ 猿戏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七,手钩却立,按头各七。鸟戏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这两个呢,我就不演示了,日后边学边练。”黄岐收功,回头对白马妖安言道。
“听不懂也没关系,书上是这样写的,你跟着我多做几遍自然就懂了。”然后一脸高深的望向白马妖安。
“可是前辈,我……”白马妖安想说,“莫名其妙,我学什么五禽戏,况且,这动作也着实丑了点啊。”
“练好五禽戏,对解你身上的奇毒有帮助。”黄岐自顾自的回转小屋,倒了杯水道。
“楼主说过,我这毒并不要紧,我……”白马妖安搬出了离若。
黄岐将手中那杯水一饮而尽,道:“别听那老妖婆的,她的话你也信,笨。”
三楼之上,榻前而座的离若,无来由的打了个喷嚏,害的头上插的好好的步摇竟也摇摆起来。“阿嚏,谁在背后说老娘坏话。”
二楼的黄岐听楼上动静,心中好笑,“这老妖婆修得哪门子功法,每次骂她,都好像可以立即知道一样。”
“楼主想是身有不适?可是需要老夫开上几味药?”黄岐提高嗓门对楼上言道。
“不用。”
然后便没了下文。
白马妖安看着黄岐戏谑的脸,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白马妖安还真是认真跟随黄岐学起了五禽戏。
“这套五禽戏呢贵在坚持,祛毒也非一日之功,今天就练到这,一会还有工作要做。”黄岐收功对身边的白马妖安言道。心中却抱怨起来,“这小子持久力还真强,这么久了都不喊停,可累坏老夫这把老骨头喽。”
“好。”白马妖安回的干脆。
“不要学楼主那样讲话,很累的。”黄岐回道。
“话少也会累吗?”白马妖安更加疑惑了。
“小子,没听说过浓缩的才是精华吗,人族论起说话最厉害的,当是那些了不起的大诗人啊,当真句句精华,字字珠玑。有些甚至还暗含参天地造化之功。”黄岐把歪理扯到了诗人身上。
“诗吗,我读过。”白马妖安仿佛又忆起了昨日。
“好了,开工了。”
今日工作的对象,仍是一梦楼中的狐狸精。
她并非狐狸所化,也不承认自己是狐狸精,但她依旧上了捉妖师的名单,依旧要丢掉性命。
三年前,她来到了黄梁府,无依无靠的女子,最终为了活下去,踏进了一梦楼。
一梦楼开门做生意,而且还做妖的生意。那姑娘们的流动性便自然很大。有人离开有妖死,也就需要注入新的血液,召新的姑娘。
所以一梦楼对待姑娘,特别是有些姿色的,自然是来者不拒。
起初一段时间,每个姑娘到来后都会去往三楼,离若在那里会亲自了解姑娘们的真实想法,以定去留。
可是有哪家好姑娘,不是走头无路,谁愿意委身青楼,笑脸迎客,背后却被骂作媚惑人的狐狸精。
她们做妖,只因非如此,便活不下去。
而活着的背后,却有足够强大的理由。
此狐狸精名唤素娥,原是黄梁府外一秦姓大户人家的二小姐,关于她的故事,白马妖安听后不胜唏嘘,连见贯了人情事故的黄岐老头也难得的叹了口气。
素娥,生在黄梁府外的东陵县,而她的家秦府,在东陵县境内可谓第一大户。
她爹秦升为人虽不凶恶,却古板固执。只要认定的事,十头牛也休想拉回。她的母亲,是秦升老爷的三房姨太,曾经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只是生下素娥不久,便消失了。是死是活,至今也是个迷。
这样一来,素娥便从小缺少了母亲的照拂,又是庶出二小姐。虽然大娘、二娘并未向戏文里说的那样百般刁难、刻薄于她,但毕竟非自己怀胎十月所养,何况又有自己的亲儿女,亲疏终是有别。
还好,在这家中,她还有个视她为亲人的幼弟。
(后注:关于文中五禽戏,一来是十分敬重华佗神医,所以穿插进来。二来五禽戏确有强身健体的功效,希望更多的人能喜欢并学习。同时,也是表明人兽之间其实是互相学习、影响的。人学兽,锻炼强身健体,兽学人,修练化成人形。文中关于五禽戏的具体动作方法取自南北朝时陶弘景所著《养性延命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