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高速》中的普罗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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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高速》是阿根廷作家胡里奥·科塔萨尔的短篇小说合集,收录《秘密武器》《克罗诺皮奥和法玛的故事》《万火归一》三部短篇集。

胡里奥·科塔萨尔被誉为拉丁美洲“文学爆炸”代表人物,短篇小说大师。

这位大师有多么厉害呢?

他得到马尔克斯、聂鲁达、萨拉马戈、略萨、莫言 5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推荐,安东尼奥尼、王家卫两代世界级导演为之折服。

“任何不读科塔萨尔的人命运都已注定。那是一种看不见的重病,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产生可怕的后果。在某种程度上就好像从没尝过桃子的滋味,人会在无声中变得阴郁,愈渐苍白,而且还非常可能一点点掉光所有的头发。”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巴勃罗·聂鲁达如是说。

科塔萨尔说:“我想创作的是一种从未有人写过的短篇小说。”

在这样一种强势光环的笼罩下,拜读科塔萨尔的作品,掺杂着期待的喜悦和莫名的压力。

从读第一篇《魔鬼涎》开始,必须承认,科塔萨尔所写出的文字,的的确确是“从未有人写过的”。他的这三部短篇集,风格非常独特,在魔幻与现实之间自由穿梭,充满各种不可思议,荒诞离奇、神秘莫测,像一条狡猾的泥鳅,怎么都抓不住它。

以我早已成型的简单粗暴式的理科思维来看待小说,总是惯性想要去抓住故事的主线、跟随人物的心路历程。而我所期待的,往往是明确的结果或者答案,一是一二是二的准确无误,可以是开放式结局,但必须让我能顺着故事主线推测可能性。

科塔萨尔的文字完全不是这个路线。刚看他的文字,会感觉懵,魔幻、现实、荒诞交织,的确是文字的盛宴;看完了全篇,还是懵,总觉得看到了很多、又说不出看到了什么。

一位书友今天提到她的看法,她说这些作品并不是给出什么答案,而是提出了一些问题。不需要强行解读,顺着文字去感受。也许这正是他作品的奇特和迷人之处。

把《南方高速》整本读过之后,反复品味,才觉得那些冷静的幽默和荒诞不经的背后,浸透着对普通大众的现实反照。

《为您效劳》中,弗朗西内夫人去为一个大户人家的晚宴帮厨,结果却是去照看几只比普通人还金贵的宠物狗。她被忘得一干二净,整晚滴水未进,晚宴结束后,才在厨房得到了一位年轻的贝贝先生善意示好,尝到一小杯酒。就是这一点善意,给了她些许温暖。

等到贝贝先生突然离世,弗朗西内夫人再次被雇来在葬礼上假扮贝贝先生的母亲。整个葬礼一如之前的晚宴,隆重,繁复。而弗朗西内夫人竟然是少数真心怀念贝贝先生的人,即使只有一面之缘。诺大的葬礼,排场十足,却也是假装的腔调十足,毫无真心悼念的诚意。多么可笑!

第二部短篇集《克罗诺皮奥和法玛的故事》,很奇特,总透着冷静的幽默。每篇都是几百字一篇的超短篇组合,最短的甚至不足百字,而这些零星的小片段,似乎拼凑出不同于现实的一个整体、一个迥异于常的时空。

把这些超短篇反复看过之后,又会觉得,科塔萨尔的幻想世界中总会浮现着一些现实的影子。

《指南手册》中关于手表写道,“他们没有送你手表,你是礼物,他们把你献给了过生日的手表。”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手机依赖症。手机明明是人类的工具,可是,越来越多的人变得片刻都离不开手机。手机不仅仅是为人提供便捷,还成了人的枷锁、甚至是主宰。

《奇特职业》中各种荒诞的行为,常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对礼仪教养的刻意颠倒,为找回水管中的头发差点拆了公寓的大费周章,姑妈对仰面跌倒的过度恐慌,试图为老虎开旅馆的惊心动魄,在别人家葬礼上鸠占鹊巢的理所当然……所有这一切那样出脱。然而,这或许是对日常生活中无法摆脱的乏味庸常的奋力反叛,对无法容忍的刻板教条的勇猛挑战。

短篇《克罗诺皮奥和法玛的故事》(第二部短篇集以此篇命名,本处特指独立的短篇)中的克罗诺皮奥、法玛、埃斯贝兰萨们,他们的种种行事风格,多少都透露出些许人的来自天性的各种秉性、癖好。

短篇《南方高速》(整本书以此篇命名,本处特指独立的短篇)中创造的一个临时、受限的环境,对人们本性行为的刻画更加全面真实。

拥堵的高速公路上,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又混乱无序的群体状态。陌生的人们,顺从本能,自动的组成了一种类似初始社会雏形的组织,一个活生生的自然群体社会样板:有人主动挑起领袖的角色,大家共同参与,组织会议,讨论公共事务,分配任务,建立起基本秩序,制定公共规则,统一分配资源,应付突发情况,提供公共服务。

一个社会组织运营起来了,每个人似乎都乐享其中。仿佛一个健康完美的小社会,一个世外桃源,人们睦邻友爱、团结一致、战胜困难、共同生活、和乐美好。

然而,各种意外和挑衅时有发生,个人欲望也驱使人们打破规则。趁火打劫的个体商贩,与周边其他同类群体的冲突,少数人为私利做出的不当行为,擦出火花的临时爱情,种种事件都让这个群体经历着考验。

当高速通畅起来,随着车速的加快,人们虽有不舍,但心中了然,这个曾经温暖了大家几天的临时群体,再也不存在了。

远离现代生活,处于受限状态时,人们乐于归属于这样的临时群体,抱团取暖,维持生存的必需。当限制解除,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回归现实生活。这样的临时群体,美好,也脆弱,同样也让人怀念。

科塔萨尔写出的文字的确与众不同。他用《南方高速》为大家展示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每个人都可以畅游其间,享受超乎寻常的体验。读他的文字感受很奇特,不经意间在某个片段停留,也许就是一番新滋味上心头。

“在是与否之间,存在着无穷无尽的指向标。”

2017.11.14雾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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