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烤肉店的服务员很少见这样子的客人。他从巴西旅居到此,如果用中国的流行词形容他,应该叫背包客。有过巴西的旅游经验,却没有在巴西吃过几次烤肉,但是来到中国,他还是成功拥有了一份工作——这间巴西烤肉店的服务员。
说是服务员,他可真的是负责去客户面前刷存在感的。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是去一个知名英语培训机构做外教,薪水自然是不错的,足够在中国的开销,他在美国打零工的时候收入都不及这里。这是他在马来西亚玩的时候认识的中国女孩介绍给他的工作。那时他还不能接受人们莫名的热情,去到那机构授课,那些人锲而不舍的追问他的祖籍,甚至他要将自己的外祖父的移民史都讲的清清楚楚,才相信他教的是纯正的口语,这种此次来自英语角新人的质问让他总有种不舒服,尤其是要坦然承认外祖父是从墨西哥搭火车偷渡过去的难民,而他则住在美国最偏远的德萨克斯州,每次回答这种问题,回答多了这种问题,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些中国白领的斤斤计较。也顿觉没有意思了。
但是现在他的工作就是还是利用人们猎奇的热情。老板总是让他坐在吧台后面,那时烤肉店里响起西部牛仔的音乐,昏黄的灯光缭绕在整个烤肉区,那里的姑娘脸蛋泛着红红的酒余饭饱的惬意。
他看惯了这样的场景。每天傍晚时分,他就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在客人问他要酒水时,慵懒地转过身子从后面的柜子中取下客人指的酒。这份慵懒,正是他得到工资的恰如处分。当然,这四个的成语,他不能从这灯红酒绿的烤肉店得到,毕竟,越到晚间,这里的音乐、酒水的味道,就越让人觉得这不是吃饭的场所,而是酒吧。
当一位高挑的姑娘走到吧台,她用了蹩脚的英语讲了他听不懂的话,他们互换了微信,这并不是服务员的聪明,相反,那是老板的营销策略,至于聊天内容,老板雇佣了一名英语专业的女孩,这是他得以明白工作要领的最重要人物,他总是照着她的翻译理解工作,而这保证老板没有指出过他的差错。就在这时,一位矮个子的女孩走上来,她定睛看了看,点了无酒精添加的鸡尾酒,他走到了那桌子上,一是为着工作的安排,另外他真是太无聊,他已经一整天没有说话了,他热情地走上去帮他点菜单了。但那矮个子的女孩子拿过餐牌,说了谢谢, 那真是拒绝,他想他们需要私密的空间,但是那是什么呢?
他不甘心地坐到吧台,眼神却时不时的瞥了过去了,在那余光里,他看见那女孩隔壁男孩伸向女孩肩膀的手,看到女孩美丽的闪烁着眸光的大眼睛,男孩子盯着女孩子的眼神,那女孩起身独自结了的账单,走向前台,从包里抽出一沓厚厚的明信片。那是作为景区烤肉吧提供的代寄明信片的服务。
这真是个旅游城市,他想,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骤然想起了背包里的全家福,那写了很多却从未寄出去过的明信片了,他的名字叫提摩,许久没有画长颈鹿了。这几年,他忘了谁陪妈妈去社保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