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汉高帝之一
(一)天下的财富都是天子的私产
‘汉王之入秦宫而有艳心,见不及此。樊哙曰:“将欲为富家翁耶?”
王夫之在汉高帝的开篇,把好几个朝代的开国之君都数落了一遍。“灭人之国,入其都,彼之帑皆我帑也,则据之以为天子之私。唐克西京,而隋氏之有在唐;宋人入周宫,而五代之积在宋;蒙古遁,而大都之藏辇而之于南畿。”王夫之在这件事情上对刘邦的评价很高,说刘邦不取秦宫财物“岂徒一时取天下之熊略乎!以垂训后嗣,而文、景之治,至于尽免天下田租而国不优贫,数百年军民交裕之略,定于此矣”。
在中国悠长的历史中,总会出现以皇帝为首的统治阶层,想尽一切办法去剥削人民,去榨取人民的劳动换取自己的骄奢淫逸。于是,中国古代大部分的皇朝更迭,都是因为人民承受不住了统治阶级的压迫和剥削。可是,作为一个个家天下的帝王,很少有人能够想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们基本不去关心国计民生,一心只想着积累钱财。
所以王夫之说:“天子而斤斤然以集聚贻子孙,则贫必在国;士大夫斤斤然以积聚贻子孙,则败必在家;庶人斤斤然以积聚贻子孙,则后世必饥寒以死。”这样的说法,真的是振聋发聩。天子也好,士大夫庶人也好,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在于一个“业”字。天子以经营天下为业,士大夫以入仕报国为业,庶人以农、商为业。守业的要点,不是在于守财,是在于开源节流,是在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在于任贤任能、不断学习、努力进步。君不见,万贯家财留给子孙,子孙却又拱手他人,可悲啊。
(二)韩信的问题
王夫之对于韩信的态度,很不友善。
“韩信数项羽之失曰:‘有功当封爵者,印剜敝,忍不能予。’由斯言也,信之所以徒任为将而不与闻天下之略,且以不保其终者,胥在是矣。”王夫之认为,封爵这件事情,是上天所赋予的隆重的荣誉,而不是皇帝拿来收买天下的工具。在这件事情上,韩信这样说,是“欲以脋高帝而市之也”。齐地刚刚平定,韩信就向刘邦请求占齐地为齐王;可能对于韩信来说,他参加革命的最大愿望就是建功封侯。但是大部分参与革命的人都有建功立业的想法,只是韩信表现的过于操切,在天下未定的时候急于向主公索要利益,主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封王封侯。拿着一个做买卖的心对待自己的主公,那么当刘邦看穿了这种心理之后,也不会再以诚待之。这是韩信在对待主公时的失误。
“毒天下而以自毒者,其唯贪功之人乎!”这是王夫之对韩信的另一条评价。郦生劝说齐人投降,齐人已经同意了,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兵不血刃而解决了汉地东北的忧虑并等于废掉了项羽的一支强援。而且依照田氏的耿介秉性,可以安安稳稳的做汉的后援是不用怀疑的。可是这一切都被韩信破坏了。虽然在最终韩信打败了田氏占领了齐地,却造成了非常严重非常糟糕的后果:第一,齐地本来是顺降是民心所向,结果却被迫成为俘虏,齐地的人们必然是不服气的,抗争也必然激烈;第二,汉之得齐本不需刀兵相见,却多余死人,干掉了对方也消耗了自己。所以王夫之在此评论韩信:“举人之宗社人民存亡生死之大,而不满忮人之谿壑,毒蜇人而蠭虿亦死”,“然则贪功而毒人,亦自雠其项领而速之斮也。悲哉!愚不可瘳已”。这是韩信在对待个人的利益和集团利益冲突的时候的选择失误。
“削王而候,国小而无兵,尚欲因陈豨以发难,拥三齐之劲旅,西向而虎视,尚谁忌哉?”蒯通在韩信占领了齐地之后,劝说韩信据兵自重而三分天下,韩信说自己“不忍背汉。”王夫之认为,不是韩信不忍,而是不能以至于不敢,“信反于齐,则张耳扼其西,彭越控其南,鼎足先折而徒为天下蟊贼。”韩信明知道三分天下不可为,才拒绝蒯通,说不肯背板。却在陈豨去代地的时候,趁机进行策反。汉高十年陈豨造反,刘邦亲自帅军灭之,韩信称病不去却在家谋反,最后吕后用萧何计策杀了韩信。王夫之认为,韩信是不同于石守信、高怀德的,他们没有战功、只有拥立之功;王夫之说韩信是“割地而王,据屡胜之兵”,所以不能像宋太祖那样“惩羹吹齑而自弱”,只能斩杀以“拔本塞源”。
在王夫之的眼里,韩信不能算作一个成功的人。
下一篇就要写汉高帝和项羽了,估计下一篇的篇幅会非常大。《读通鉴论》的每一篇,都是以该时间段的在位帝王为名,所以汉高帝名下,包含了楚汉之争的很大一部分。我还是慢慢写吧,等有时间了,再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