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事情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完美,平月在我的关怀下又重新焕发了所有的热情,我们每天下班都会躲在我们小屋里,相互拥抱,述说衷肠,我们好像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心里话,甚至忘了吃饭的时间。就是这样,我们从心里深深彼此爱着对方,虽然我们没有分离过,可是我们还是觉得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厌烦。当我向平月述说我的往事的时候,平月总会在我的怀里将我抱的更紧,听到我过去的经历,她都会将我紧紧搂在怀中,眼泪会在她的眼中流出,掉到我的脸上,也犹如掉入我的心里,我那久已渴望爱的世界里,一滴眼泪,将我的生活从无边的绝望中拖入了幸福的世界,在白天,我们在马路上看着彼此匆忙的样子,就会满眼笑意的注视对方,在夜里,她在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都会感激的欣喜。我爱她,是的,我们的爱就是这样的纯粹,我醒来,看着她熟睡的样子,便又在她的怀里昏沉的睡去。
在二哥和春花的日子依旧过得红火,二哥也学会了在每天酒足饭饱之后,坐在门口哼着邓丽君的歌曲向往来小卖部的群众们轻浮着吹着口哨,春花总是无奈的将二哥拖入屋里,在屋里,二哥依旧会哼唱着那首《在哪里》,欢欣的歌声常常感染了从屋前经过的我,让我觉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由于我刚刚结婚,家里用钱的地方很多,可是矿灯房那少得可怜工资根本不能让我和平月过得富足,我便自告奋勇找到了工会,希望他们可以把我调到工资比较多的岗位。因为年龄也够了,我的身体也很壮实,矿上就将我分到井下一线的采煤队工作,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好消息,虽然井下辛苦,但毕竟我的收入多了些,对我和平月来说,钱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没有钱,我就不能给平月一个像样的生活,井下一线的生活虽然很辛苦,但是我也愿意承受,每天天不亮的时候,我就像我的父亲当年一样怀里揣着两个馒头离开家门,在开完班前会后,坐着候车晃晃悠悠的飘向井下深处,在工作面,我们用的还是原始的炮采工艺,每当炮声一响,我和工友们便穿过层层煤尘组成的迷雾,开始用铁锹将煤块铲在溜子上,干完活,我们会坐在一起,相互调侃着生活的不容易,也相互肆无忌惮谈论着女人。而我的平月,无疑也成为了大家谈论的焦点,平月清秀的面庞和苗条的身体都让工友们羡慕不已。我也在这样的羡慕声中每次都暗自得意,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得意中,却隐隐藏着危机四伏。
在我和平月结婚的那一年年末,春花嫂子在一个白雪皑皑的冬季生下了东宝。东宝生下的那天,我听到消息后就和平月急忙从市场里买了一些鸡蛋和红糖,匆匆的向二哥家里走去,在还没有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二哥那爽朗的笑声,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在这个家里,给了二哥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受。在那个白雪覆盖的夜里,我和二哥在他那温暖的小屋里,看着春花那红红的脸庞和小东宝那睡熟的样子,让我能感受到一股暖暖的幸福流淌在了这个小小的家。
我的二哥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二哥一会洗尿戒子,一会跑前跑后的给春花煮鸡蛋,一会将儿子抱在怀里又举过头顶,任由小东宝的尿液浇了自己一头还嘿嘿傻笑,我看着这一切,能理解二哥所感受到的幸福。每个人都会有得到幸福的欲望,但是我和二哥自打出生以后好像在幸福的世界里就比别人矮了一头,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永远都是别人嘲笑的对象,是别人安慰自己的反面比照,所以在幸福的路上,我们是何其艰难的在爬行,直到东宝的降生,我们才知道,我们也可以获得常人才可以拥有的幸福,所以,在普通人看起来平常不过的幸福,在我们这里,却显得弥足珍贵。
井下的日子确实很难熬,我每天5点就会起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看着平月在我身边幸福的酣睡,我就会觉得自己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因为在我的世界,平月就是我所有可以得到的幸福的源泉。采煤队依旧是矿上最苦最累的工作,天不亮,矿工们就已经挤在四处漏风灰暗的会议室里拼命地抽烟,他们抽烟的神情,就像是瘾君子在吸毒一样,每一口都恨不得抽到自己的肺里面,直到抽到嗓子都像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呼吸的时候,才会扔下已经快烧着手的烟头,因为在井下,是严禁带任何火器的。而在班前会上,最让人心情紧张的时候就是工长分工的时候,在那时,谁和工长平时的关系好坏都会毫不掩饰的显现出来,要是被分配去工作面运料,采煤机维修、清煤的工友都会垂头丧气的离开,而谁是被分配今天去送饭那就是烧了高香了。其实送饭的岗位是专门为了照顾那些年纪大的老矿工而设立的,每天每班只能安排一个人送饭,但是在队里后来就变成了一种私人福利的表现,因为那是队里面最轻松的工作,被分配送饭的人在矿工们都下井之后,才拿着一个破袋子,去集市上按照人头买好饼子,再打上一大壶开水,提着袋子坐着猴车来到工作面,等待大家都吃饱喝足继续干活的时候,送饭的就可以扬长而去下班了,这样一来一回最少在井下少待大半天,比起在黑暗的井下卖命的苦力活,这样的工作确实会让人羡慕不已。我当然没有这样的运气可以轮上送饭的活。
矿工们每天开完班前会就会来到洗澡堂更衣室,更衣室里面有许多破旧的铁质衣柜,那里成天弥漫着酸臭的脚丫子气味。在冬天,大家都会在开完会后久久的蹲在澡堂门口大口抽着烟不愿进去,倒不是因为在大冷天还要咬着牙、脱光衣服穿那身潮湿阴冷的工作服,而是换好衣服重新面对黑幽幽的井口,要重新鼓起勇气来克服恐惧。只要队长出现在澡堂门口大声怒斥之后,矿工们才会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倖倖的慌忙挤成一团,向更衣箱走过去。井下的工作量很大,我经常在工作面运送液压支柱,在几百米的巷道里扛着每根重一百多斤的支柱走来走去,最多的时候我每班就要运送上百根,因为井下的氧气不足,我会经常在休息的间隙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每到放完炮,工长不会等到煤尘完全散去,就会招呼我们一起进入工作面继续工作,在不足两米多高的工作面里,煤尘就像一层浓浓的黑雾一样,就算用矿灯照去也不会超过20厘米,往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我们就变成了瞎子一样的动物,完全依靠听觉就能知道是谁在你身边经过,又是谁在旁边不停的抱怨。每天最想听到的声音就是下班的铃声,一般下班的铃声都是工作面电铃传来的碎铃声,工友们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觉得终于熬过了这一天,大家都马上一扫身体上的疲惫,一下子恢复到机灵的状态,争先恐后的向巷道外跑出去,没错,就是跑,就算不是跑也最起码拿出了竞走的水平,在巷道口穿过几道风门,当看见晃晃悠悠的猴车来到自己的面前的时候,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起码今天,洗个热水澡之后,可以安全的到地面上美美的吃上一顿老婆做的热饭,而这样的享受,就是矿工们每天最大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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