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供暖季前最后一个蓝天。
外婆身体不太好,突然说想要吃老式的又干又硬的沙琪玛。我找遍了半个区也没发现有卖的。济南老牌的一大糕点店,北京的稻香园,广州的大三元,都在卖速成压秤的点心。于是我决定往回走。
这时已是下午五点。道路上拥挤的几乎无法移动的快车道与空旷的公交车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本打算挤公交去医院的我,决定穿过大明湖步行去。毕竟未来一个季度里,恐怕再见不到这样美的天和云了。不在这样的景色里多回味一下,真是暴殄天物。
大明湖是济南老城区里的一处天然湖,历史上的许多名人都来过。上世纪末经过几任官员整修,现在已经一点也看不出历史的影子了。不过,依然很美。
我有一种毛病,当行走在没有车的地方时,常常会走神。等到胡思乱想结束,安静的路也走完了。脑海里的事情千奇百怪,不过并不影响我的方向感和目的地。这也算是一种放松吧,而且没有什么坏的作用,因此我并不排斥。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只不过随着经济发展没有车的地方越来越少,所以也渐渐忘了自己还有走神这一功能。
比如在我刚上高中的时候,济南的车并没有这么多。校门口宽广的直路,特别适合我走神。说实话那几年的放学路上我是没有什么记忆的。不过那时胡想的事情倒很单一,因为在青葱的岁月里,遇到了纯净的人。
那时还是炎热的秋季。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认真的训完话,台下因为刚来到新环境而大多装作乖宝的学生们还在微笑着等待老师做指示时,一位女同学已经背好书包从半米高的观景窗户翻到了教室外面。走廊里谨慎的中年化学老师惊恐的目送她下楼,我的第一次班会也因此令人难以忘怀。
因为是秋季,所以学校全然不顾外面三十度的高温,毅然决然的发给我们秋季校服,并勒令穿上。那是一件白色长袖加一条红色裤子。毕竟开学没几天,学生们摸不清楚状况,连偷偷打了耳洞的男生都老老实实的穿好校服拉上拉链。而她,把上衣的两个袖子系在腰间,忽忽扇扇的来回走。我问她这是怎么了,她说裤子破了个洞。直到几年以后,我抚摸着压箱底的校服裤子感慨其质量为什么如此之好时,才意识到,对中学生加强生理健康教育是多么重要。突然而来的生理期是会让女性十分尴尬的。
英语老师十分文艺,短头发戴个眼镜。有回课堂上给我们说蝉是多么的长寿,特别是十七年蝉:“你们听,窗外的蝉鸣。它们在十七年前出生,今天才爬上枝头引吭高歌。它们比你们的年龄还大,生命就是这样,处处充满奇迹。”后来才知道,十七年蝉美国多见,大陆东部几乎没有。所以我当时的感动对象错了。
我的前桌长得很像薛之谦。她疯狂的喜欢他。打听他喜欢的歌手,喜欢的游戏,喜欢的手办。可是又不敢自己去问。于是向我倾诉,让我去问。
我一点也不想做这样的倾诉对象。更不愿意做男闺蜜。然而这却是唯一能和她接近的办法。
努力、真心什么的,其实在某些事上毫无作用。比如,上帝明明白白的规定了,不论是谁,他(或她)喜欢的人都不会喜欢他。
但是在头破血流之前,没有人会放弃。
我们就这样,无聊的被自己感动着。
现在想想,高中时的生活仿佛比现在充实的多。那时每天十几个小时安排的满满的,每一分钟都像是在战斗。现在呢,一天工作八小时就要死要活了。
那时的目标是如此的明确,一点点的迷茫都没有。
所以高中生活终结之快几乎让人不敢相信。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什么叫各奔东西。抱着痛哭流涕的兄弟们以后真的再也不见了,时间悄然的冲刷掉了我们曾信以为真的誓言。
后来听说她去了支教,再后来听说她去了思明。后来我不再和认识她的人来往了。有的时候永远不再提起就仿佛真的忘了。
大明湖里有一条曾堤,是曾巩修筑的。曾巩仰慕白居易,白居易在西湖修了白堤。另一位仰慕白居易的修了苏堤。我曾和她来过曾堤玩,当时她带了一袋百子糕,坐着吃。我对零食不太在行,就问她这是沙琪玛吗?
她笑了,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