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轴终究继续向前,将所有回忆抛掷在它背后,回忆里的那些画面都迅速氧化发黄化为齑粉。
你在夜空下的操场上对我说,“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你在白家小馆向我点头微笑,坚定地说“苏夏一直很棒”。
你在全班同学的注目与议论中,由衷地对我说,“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你总有那么多精到的见解和缤纷的思绪”。
你牵着我的手跳下雀喧鸩聚的公交车,许给我一起努力的承诺。
你在漫天焰火的操场上,说出那句令我感怀良久的“不要仰慕我,我一直看着真实的你,也请你看向真实的我”。
为了向上走,我刻意清醒自持,却总是在熬夜做题困倦到伏案而眠时,一次一次地梦到你。
一直都想望着活得简单,如今却没想到对你的这种喜欢如此深刻。
而我终究,连一句简单而深刻的“我喜欢你”都没有说出。
【一】
两年的时光转瞬而逝,又是一个令人紧张而振奋的六月,苏夏已经是一名高三的学姐,站在校门口的空地上背着课文等待进入高考考场。向来稳居高三5班全班第一的苏夏,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班主任的声声鼓励中,少言寡语的她只是点头回应着,微笑着感谢一直用心教导自己的恩师。
苏夏朝人群中遥望,一个男生笑着拍了拍面前女生的肩膀为她加油。此时有轻风拂过,云开见日,视野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梦幻的柔光镜,苏夏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两年前的白彦和星如学姐。苏夏笑了笑,低头继续默读手中的课文。
经历了两年的成长历练,放下了很多执念,自己的心境渐渐变得平和淡然,深深喜欢的男生和相配的优秀女生走到一起,就算女生始终是自己两年来的假想敌,她也能释然地祝福。
季秋说这是“良性竞争”,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有动力变得更优秀罢了。无论是否有白彦陪伴,自己脚下的这条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好。
苏夏的高考并不像鱼跃龙门那样令人热血沸腾,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之后,她提着文具走出校门,爸妈早在校门口等待多时,向自己欢呼着送上一束鲜花。苏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或许是两年来内心最轻松的一天了。
苏夏无忧无虑地在家睡了好多天,每天几乎都像咸鱼一样躺在床上。
出分当天的傍晚,外面的光线要死不活,很不屑地丢一点点在苏夏的鼻梁上。本是暖色的阳光从蓝色的玻璃透进来,穿过空调呼呼吹出的冷风,毫无生气地变成青灰。
喝了茶,还是困,睁不开眼睛。手机难得地响起来电铃声,苏夏按下接听键,原来是大家在家等待分数等得焦急,季秋闲着无聊,干脆邀请同班同学去KTV唱歌。她想着苏夏闭塞了这么久,也要把她叫来祛祛身上的霉味。苏夏到场时,季秋忙着清点同学们是否到齐,而同在季秋班级的明树和校花温泽正无比亲密地聊着天。
苏夏的目光在他们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停留了一会,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在明树的妹妹明卉身边坐下。
“苏夏,你来找季秋玩吗?”明卉是苏夏的初中同学,多年来她已深知,在季秋组织的场合里遇到苏夏,是必然的事。
“我听季秋说,你高考发挥得很不错,恭喜。”
“这下我应该可以和陈昱考上同一所大学了。”明卉笑起来很暖,看着她的笑容就像是突然走进了一间甜品店,周身都被清甜的空气包裹。
和互相喜欢的人考上同一所大学……真的很梦幻。在苏夏和白彦靠得最近的时候,曾经的自己却那么黯淡、那么卑劣,还那么敏感,丝毫承受不起和他站在一起的压力,更何况……白彦最后还是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沈星如。
“我靠,好像能查分数了!”一个男同学猝不及防地大叫,声音直接盖过了正在唱歌的女生们。
“嗳——你少来了,晚上十二点才出分的好吧。”
“我说的是真的,班头那里有渠道,你可以让她帮你查。”
“哈?班头这么牛?那你查到你自己的分数了吗?”
男生拿出自己的手机向大家示意,“你们看,546分,和我估的分都差不多。”
苏夏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一来一回斗嘴的两个人,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是班主任。她出分前夕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已经知道了苏夏的分数。
苏夏走出包厢,深吸一口气接起了老师的电话。
“苏夏!你考了656分!恭喜呀!超了文科一本线120分呢!我还要给其他同学打电话报喜,那我先挂啦!”
季秋从长长的走廊尽头走过来,手中也拿着刚刚挂掉的电话。她看到站在包厢门口的苏夏,蹦跳着举起比着胜利手势的右手,“刚才我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高考分数啦!我648分!超了理科一本线120分!”
苏夏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振奋与激动,朝季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道:“656分,正常发挥了。”
没想到,高中生涯最后的高光时刻,还是这个好朋友始终如一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和当年二人以同样的分数考入崇华中学时的画面完全重合。步调一致的友情是一种永恒的诅咒,你们交流分寸得当,你们亲疏恰到好处,因此无论各自身上发生着什么事,生命中走进了什么重要的人,你们二人作为朋友,永远不会分道扬镳。
有许多同学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太过张扬地分享喜悦心情是不合适的,两个女生收敛起兴奋的心情低调地走进包厢坐下,明树作为消息灵通的副班长,主动凑到季秋面前,“恭喜,听说这最后一场考试,你还是全班第一,打算报哪所大学?”
季秋“啪”地打开一灌汽水,看了看一脸期待的明树,“按照这个分数来看,最合适的第一志愿应该是财法。”
明树点点头,季秋的目标是财法大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转头看向苏夏,“苏夏也查到分数了吧?”
苏夏点点头,“嗯,和季秋差不多的分数。”
“那那那……你也要报财法吗?”
苏夏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的目标一直都是财法,不过季秋要学金融,我要学的是法律。”
“你和季秋真是,你们俩才是崇华中学公认的官配情侣吧。”
季秋笑着朝明树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清脆明亮的响声瞬间吸引了温泽的目光。但她早已习惯季秋班长对明树这个副班长的血脉压制,毫不在意地和季秋相视一笑缓解尴尬。
【二】
虽然摆脱了从前迷茫时深陷的泥沼,拼尽全力拿到了和心爱的人比肩的资格,可是时过境迁,那个曾经温柔耐心地激励过自己的男生,早已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中。
时光像一条大河横亘在苏夏和她总是想起的那个人中间,过去的回忆流淌其中,这些无聊漫长且孤僻艰辛的日子里,白彦在美好的知江,而苏夏在压抑的崇华,永远地停留在白彦的过去里。白彦对于苏夏来说,也只能是曾经慰藉过自己的,一束虚无缥缈的天光。
彦,自从我有了自知之明,我每一天都认真努力地生活,在此期间,心态已阴郁偏激到近乎扭曲的我,患得患失已成为我无法承担之重,所以便只能将这部分情感舍弃,做了一个纯粹只为和假想敌竞争而血液沸腾的人。
如今看来,是我太过自私狭隘,成全了自己,却推开了,曾经与我亲密无间的你。
“苏夏,醒醒,”季秋将手放在苏夏的面前用力挥了挥拉回她的注意力,“你这个呆子,怎么又跑神了。”
“抱歉,”苏夏用手抹了把脸拉回了漫天乱飞的思绪,重新在书架上翻找书籍,“我说,关于你要找的参考书,有没有一点点别的信息啊,我们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地乱翻,真的很让人犯困哎。”
“谁让我听讲座听到一半就被辅导员叫出去了啊,等我再回去的时候讲师都走了。他的投资理论简直太强了,如果我系统地学一学,一定对捞钱有很大帮助的。”
说起投资捞钱,季秋的眼中闪着星星。作为财法大学金融学院的美女兼才女,她对于金钱和市场的嗅觉像是与生俱来,有作为分行行长的爸爸日积月累地熏陶,也难怪她对股票期货深深着迷,对知识理论的渴求也是如此强烈,在金融学院简直如鱼得水。
而苏夏作为财法大学法学院的大一新生,却和自信开朗广受欢迎的季秋完全不同,她的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五,由于长期伏案学习,戴着副斯文精致的眼镜。如愿收到财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之后,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体验高中时一度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尝试的事情,开学之初便加入了法学院篮球队,经过自己非人般强度的练习,她很快赶上了学长们的水平。
至于同在知江大学的白彦,苏夏曾经向知江大学的同学打听过,他和沈星如仍然像高中时一样,是数学院里的一对璧人,大一和大二时两人共同组队连续拿了两年数学建模国赛和美赛的奖项。
能够站在顶点的人,携手共进是自然而然、无需极力强求的事情,但自己却变得和白彦越来越像。
高挑修长的身材,沉稳内敛的性格,在图书馆内念书时温和平静,摘掉眼镜却能在篮球场上凌厉地搏杀。也许是因为经历过的那段漫长而孤独的岁月里,苏夏一直对白彦念念不忘,只有把自己也变成他的样子,就好像是坚定而睿智的他仍时刻陪伴在自己身边。
执念罢了。
苏夏无奈地笑笑,眼镜下的目光总是多了些白彦身上从未曾有过的阴鸷。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苏夏朝季秋挥了挥手机,转身到走廊上按下了接听键。
“凌弋学长,你好。”
“苏夏,现在有空吗?到学生会体育部集合开个会吧。”
苏夏看了看楼下大厅的时钟,刚刚十一点,也许可以开完会再回来和季秋约饭,顺便逃避一下现在这样无头苍蝇般找参考书的低效行径。
“好,我马上过去。”苏夏挂掉电话,回到图书室跟季秋说明了原因便去了法学院。
周凌弋学长是法学院的大三学生,作为院篮球队的队长,即将带领法学院参加一年一度的校篮球赛。但是大三的学长们都在准备法考,参赛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大一大二的学生身上。苏夏作为球队里唯一的女生,在男生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听着男生们热血沸腾地讨论,她只默默地坐在最边上沉默。
“苏夏,别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心虚,别露怯,你这么扎实的技术,为什么总是发挥不出来呢?”
大家激烈讨论之余,周凌弋也注意到了仿佛置身事外的苏夏。随着周凌弋的点名,大家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苏夏这边,本来歪在桌子上的她慌忙坐得无比端正。虽然凌弋学长最后一句话是个问句,苏夏还是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下周预赛,你首发上场,再不培养下你的志气,你简直是要废了。”周凌弋指着苏夏说道。对于她的寡言,周凌弋早已习以为常。
“阿凌,干嘛对她那么严厉嘛,苏夏毕竟是个女生……”
“女生怎么了,我就是佩服她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女生,你们如果因为她是个女生就给她特殊对待,她永远也成长不起来。”
严圣尧学长的话被周凌弋打断,苏夏眯起眼睛看着周凌弋刚毅冷峻的脸,却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欣赏与激励。
苏夏站起来,挺直了腰板说道:“队长,您放心,我会做足准备的。”
“这就对了,”周凌弋点点头,“别让任何人把你看扁了。”
【二】
为了不辜负凌弋学长的期望,苏夏整整一周都没有去图书馆上自习,课余时间全部专注于在球场的练习。
“雨水流过的泥土,味道很浓厚,操场上的青草香,不时飘到我梦中……”
苏夏低头运球,蓝牙耳机里循环放着白彦曾分享自己的《香草吧噗》。高中时的篮球馆,巨大的落地窗外飘着无声的雪,她和白彦一起听歌,闭起眼睛,仿佛就能闻到白彦当初分享给自己这首歌时,身上穿着的那件崭新羽绒服上轻轻软软的味道。
年少时种下关于自尊与妄念的种子,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支撑着苏夏全身的每一寸血肉,形成名为意志的东西。由于经常在户外运动,少女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渐渐地,因为篮球,大家都知道了法学院有一个不甚活泼却酷爱运动的高个子女生,她平和、沉静、坚毅、可靠,经常和男生们一起打球却从未和任何一个男生有蕴含暧昧意味的传闻。
校篮球赛的第一场预赛很快便临近眼前。苏夏为了节省体力,向室友借了一辆小电车骑着赶往校体育馆参加比赛。
“学长,抽签结果如何?”苏夏一边骑车骑得飞快,一边接圣尧学长的电话。
“我们第一场和数学院打,你快点来。”
“……好。”苏夏故作淡定,但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仅仅因为……对面是数学院,就让自己如此紧张吗?仅仅因为……白彦在知江大学也是数学院的学生?
自己这次被敲定为首发上场的选手,苏夏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高中时久经历练,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草率地打无准备之仗,内心的斗志丝毫不减。
就算对面是数学院又怎样,这里是财法大学,除了季秋,没人知晓苏夏的过去,高二高三整整两年牺牲所有情绪和社交换来的新生,苏夏要好好珍惜,不会再次坠入人人嘲笑的深渊,不会再遇到自己因为配不起只得郁郁放弃的人。
【三】
苏夏换好了球衣找队长报到,她下意识地往数学院休息区的方向望了望,却一眼望到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高个子男生正在向队友们交代战术。
“时聿,这次我们法学院有好几个新人,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圣尧学长“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矿泉水,朝着数学院的队伍卖力地挥了挥手。
“我哪敢啊,”戴黑框眼镜的男生看到严圣尧朝他招手,连忙跑过来和他打招呼,“周队长今年这么放心地让你带队参赛,看来你的技术更胜从前了。”
这时,时聿看到了一直站在严圣尧身边呆呆看着自己的苏夏,“嚯,法学院人才辈出啊,今年有女生参赛。”
圣尧学长满脸的自豪,“这是大一年级的苏夏,我亲自教导出来的徒弟,等上场你就知道她的实力了。”
时聿微笑着看向苏夏,“学妹,期待你的表现。”
男生的发色很黑,额前的碎发有些遮住眉毛,眼镜片后的眼睛温润而清澈,笑意在眼下堆叠,形成被爱美的女生们叫做“卧蚕”的弧线。
……
白彦,我经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不经意间重逢,你的模样是否还能和18岁的你重合?
白彦,我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我遇到了和你非常相似的男生,他高挑、斯文,笑起来的模样和你气质相仿,认真起来的模样也和你一样冷峻,这几分酷似,足以让我积压已久的怀念在瞬间决堤而来,猝不及防地将我淹没。
“苏夏今天是怎么了,失误这么多次?”
“看得出来她很卖力地想要得分,但是总被对面的中锋压制。”
“被时聿暴扣了这么多次,太惨了。”
……
季秋看了看比分,数学院已经拿了11分,而法学院只有严圣尧拿了4分。时聿的体格很健硕,加上他的身高优势和精湛球技,这次比赛的表现十分出彩,法学院想要得分实在是太难了。随着数学院观众区的欢呼声越来越热烈,法学院这边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苏夏从未参与过这样高强度快节奏的比赛,中场休息时只能双手叉腰自顾自望着地面调整呼吸。上半场快要结束,法学院还是没有拿到分数,苏夏焦急地示意队友将抢到的篮板球传给自己,迅速转身攻向对方的篮下,上篮时用尽全力将球抛了出去。
苏夏低估了作为中锋的时聿跳起来的高度,篮球旋转着飞出去,却直直地打在了时聿的头上。飞旋的球体带掉了时聿脸上架着的黑框眼镜,男生没有料到这个意外情况,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眼睛。
在一片唏嘘声中,苏夏勉强站定,怔怔地看着自己将球卖力抛出的右手,又看了看掉落在场外的眼镜,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眼中噙满了泪水。
“喂喂,眼镜被打掉是小场面,你淡定一点啊。”时聿被苏夏砸到,却反过来安慰女生。他暗自慨叹这个学妹也太不经事了,就这样的小事,至于瞬间被吓成这样吗?
其实,苏夏没有被这样的意外吓到,只是时聿被打掉眼镜的瞬间,让本来就陷入回忆漩涡的她,想起了白彦被程嘉钧打掉眼镜的那天,他也是这样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自己的阴郁执拗,当年曾在篮球场上当众拥抱的两个人,如今分隔两地再也不会有交集。如果不是再次亲身经历这样的画面,冷静理性却又淡漠迟疑的苏夏,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失去所爱之人的彻骨之痛。
原来,失恋本应该如此痛苦。
“苏夏,陪我去趟卫生间。”季秋看出了苏夏的不正常,一改往日的随性,上前拉着苏夏走出了篮球馆。
季秋命令苏夏坐在后门旁边的台阶上,递给她一瓶水,沉声道:“干嘛那么辛苦,没人会看扁你。你这人,就是包袱太重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苏夏突然掩面而泣,撕心裂肺的哭喊令季秋也内心酸涩,将她拥入怀中,“夏夏,你不要自责,不管是比赛还是恋爱,你没有任何错。”
“我今天看到时聿,他和白彦那么像……那么耀眼……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好喜欢好喜欢彦……”苏夏哭得上不来气,语无伦次地发泄着憋闷了许久的情绪,“我真的很差劲,我知道白彦和星如学姐在一起是最好的结果……可是我算什么……我他妈的算什么?”
季秋牵强地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苏夏,声音也带了些哽咽,“你已经很优秀了。”
“我还……一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觉得自己和白彦很像……我有什么好沾沾自喜的……”
季秋正色道:“夏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当初考财法大学完全是为了你学法律的梦想,你和白彦就算有点像,也不是为了他。而且,你为什么总要和沈星如对比来折磨你自己呢?自己活得开心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很抱歉听到你们聊天,但是苏夏……你难道不觉得,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生见异思迁在先吗?不对的是他,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折磨自己,你要向前看,要活得更精彩。”
时聿突然出现在苏夏模糊的视野当中,男生笑起来像是初夏的暖阳,仿佛再阴冷的寒气也可以被他的笑意驱散。
苏夏收敛起崩溃的心情,故作淡定地接过季秋手中的纸巾擤了擤鼻子,“时聿学长,你怎么在这?”
“莫名其妙地把女生惹哭,实在于心不安,就出来看看。”
苏夏知道自己确实很莫名其妙,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们快回去吧,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比赛太不合适了。”
“这才对嘛,不要让过去的事情影响现在的你。”
【四】
这场比赛,法学院最终还是被数学院虐得体无完肤,但时聿示意队友们适当地给法学院放了放水,比分不至于太难看。
自从篮球比赛之后,时聿主动要了苏夏的联系方式,隔三岔五地以各种理由约苏夏见面,但是苏夏却总是以课业繁重为由拒绝了他的邀约,只是法学院被邀请和数学院一起打联谊赛时,才会和本院的学长们一起出现。
“我说,苏夏你是不是过于高冷了,”赶往篮球馆的路上,圣尧学长走在苏夏前面说道,“数学院和法学院的兄弟们都看得出时聿对你的好感,你这么一直躲着他,人家面子上多挂不住啊。”
“嗯嗯,对。”苏夏心不在焉地双手插兜,垂眸看着脚下花花绿绿的地砖。
“啊?”苏夏的反应令圣尧学长十分迷惑地回头看她,这家伙,肯定又跑神了。
凌弋学长心直口快,“圣尧你怎么跟个女孩一样絮叨,你们都说能看出什么牛逼哄哄的好感,要我看,他真的对苏夏有兴趣,他怎么不直说啊。”
“苏夏,你不会是在等时聿告白吧?”圣尧恍然大悟,后撤两步凑近苏夏的耳朵说道。
“哦,没有没有,”苏夏的注意力终于从自己的脚下被拉了回来,“时聿只是单纯地约我一起出去玩,我也只是单纯的没有什么时间,最近在准备考四级。”
苏夏看了看男生们的表情,个个都像是在表示“鬼才信”,讪讪地闭口不再提及此事。其实,时聿的暗示很清晰明了,苏夏并不迟钝,只是二人之间不仅仅是相差一句告白那么简单。
通过这段时间和时聿的交流,苏夏发现时聿从小到大都是群体中的佼佼者,他头脑聪明,高大帅气,自信阳光,家境殷实,各方面都优秀得无可挑剔。他喜欢温和沉静且高挑纤长的女孩子,苏夏也正是因此被时聿另眼相待。
可是苏夏明白,尽管自己如今看起来斯斯文文稳重娴静,在财法大学这所优秀院校里读书,可是自己的过去像是被写进了基因片段,这辈子都注定是被光鲜夺目的标签掩藏起来的黑暗诅咒。苏夏很清楚,时聿这许多年都过得太顺利了,如果他了解真实的苏夏,他不会接受苏夏有如此阴鸷偏激的另一面,就像大部分人都看不见温热的太阳也会有黑子耀斑,更别说接受自己看到的太阳背后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阴冷黑洞。
苏夏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已落后篮球队的一众男生许多距离。她干脆停下来抬头看着头顶枝桠上已经开始凋落的树叶,这样沉寂孤独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少年?
【五】
时聿的告白很突然,苏夏以为她和时聿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他应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在一个平凡的在校日,阴沉的天气里,头顶的天空甚至是苍白枯槁的颜色,时聿郑重地站在她的面前,递出了一束玫瑰。
女生平静无波的眼瞳里倒映着花叶鲜艳的色彩,成为时聿眼前的女生身上,唯一的生气。
“谢谢……”苏夏慌忙地摘下蓝牙耳机,思索良久之后,碍于正是放学时间,围观的学生很多,她只得接过时聿手中的花,“嗯……我们一起走一走吧。”
“你看起来并不惊喜,是想拒绝我吗?没关系的,我可以等你考虑。”
时聿早已习惯了苏夏的缄默,却耐心地和苏夏并肩走着。他看向身侧,由于自己太高,只能看到苏夏高高扎起的马尾,柔顺漆黑的长发像女孩子的性格一样令人可以放心地平静下来。
“说实话,惊喜是有的,”苏夏轻松的语气中带着笑意,“被数学院最受欢迎的学霸帅哥告白,也算我大学生涯的高光时刻了。”
“欸?”苏夏的答案带着十足的得意,是时聿无法理解的虚荣。
苏夏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因为陷入回忆而显得飘渺,“我初中时喜欢一个校草级别的男生,可高中时他和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后来我又喜欢上另一个校草级别的男生,甚至和他交往,可他还是和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可是苏夏,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不会对你无动于衷,我不会对你见异思迁,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位的。”
时聿对自己立下的誓言,真是极大的诱惑,诱使苏夏差点伸出手去触碰这样美好而温暖的优待。可苏夏却清醒得有些心碎,“时聿,我好羡慕能被你喜欢的女孩子,但你认识的那个苏夏,不是真正的苏夏。”
“我认识的苏夏也许有些内向,但苏夏绝对是积极乐观温和善良的人。”时聿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有双眼,我有感受,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向我真正敞开内心呢?”
积极乐观。听到这四个字之后,苏夏内心深处稍微燃起的一丝幻想也被彻底掐灭。时聿,并不是这样子啊,我能走到这里,有机会站在你的面前被你看见,完全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积极向上,我只是,凭借了自尊心和虚荣心才竞争过了那么多的人。
“时聿,我也很想照你说的去做,可是现在的我,大概做不到了。也许你不相信,我从前曾是个开朗跳脱胸无城府的女生,初中时甚至当众向喜欢的男生告白,而且为了他苦练三年篮球,可是我被拒绝,被误解,后来又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被孤立,被针对,那段阴暗丑陋的日子,我想你不会有兴趣了解。这段日子已经让我变得很别扭,我不希望你被我伤害。”
“时聿学长,谢谢你的喜欢。”苏夏看着无言以对的时聿,深吸一口气,抱紧了手中的花束,“这束花可以作为你对我的表彰勋章送给我吗?被你这样耀眼的人喜欢,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光荣。”
苏夏的话听起来像是暗黑的玩笑,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让人无法想象少女曾度过的那段惶惑的岁月。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揭开自己的过去,却像是变成了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人,那样冷彻的眼神,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截然不同的经历与处境,也注定两人不可能在同一个频道上。时聿自知自己一直置身于万众瞩目的神坛,没有能力医治苏夏的这块心病。
【六】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精明无比,妄图动用智人族群所独有的社会性来约束所有人的可能。志同道合的人理所当然地被集中在芸芸众生之中的同一高度,使社会关系变得高效而具有更多互利意义。对此,我有深刻的觉悟,在我成年之后才走进我生活之中的人,虽然看似与我是同类,但一定与我有着截然不同的美好过去。
彦,我曾以为我们是相同的,我们被忽视,被欺凌,也因彼此的鼓舞,坚定地从泥沼里站起来,努力爬上山巅。我们都见证过彼此最糟糕的样子,我以为你可以接受愚钝平凡的我,可是,为什么最终我被留在了原地?
我,究竟要如何重新建立起揭下伪装以真实自我示人的勇气?
霜降节气过后,温度下降得很快,奶茶店里的空气却是依旧湿热而甜腻的,在落地的玻璃窗上凝结出一层细密的水珠,看不清外面萧瑟的校园风景。
“你们搞什么乌龙啊,”季秋坐在苏夏的对面无奈地摊手,“我以为你会喜欢时聿这个类型的,没想到你直接把他拒了。”
苏夏懒洋洋地吸了一口奶茶,“当初你和明树也搞过这种乌龙,我俩情况和你当初和明树分手的理由差不多。我比你幸运,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他不会喜欢真实的我。”
季秋白了苏夏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如此轻描淡写地陈述我这一言难尽的过去,不过……你这么打比方我瞬间就明白了,要不然问问白彦缺不缺男朋友,把时聿介绍给他吧。”
“这哪跟哪啊……你说话也太抽象了。”
“归功于白彦,你的气质性格才变得和他这么像,那时聿喜欢的类型不就是白彦那样的吗。”
“呃……”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好像不无道理。苏夏在心里脑补时聿喜欢的居然是受白彦深深影响的自己,本来严肃沉默的女生一下子绷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哎,你有多久没这样放肆地笑过了。”季秋赶紧拿起手机抓拍了一张苏夏开怀大笑的照片,却在虚焦的背景里看到一个穿着麂皮绒外套的男生在柜台买奶茶。她连忙凑近苏夏,悄悄地指着店门口,“嗳,你快看那是谁。”
苏夏回头望去,男生没有察觉到店里有人在看自己,侧过头看向身边站着的卷发女生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个冬天终究如我所经历过的那些年里一样昏昧苍凉,你在某个不甚晴好的午后,突然重现在我的世界中。
只是这一次,你身后的背景不再充斥着恍若虚幻的阳光。
彦……白彦学长,好久不见。
还有,仍和你并肩而立的,星如学姐。
【七】
年少的时光太过短暂又太过烂漫,十几岁的年纪里,太容易留下遗憾,成为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的记忆,你因此感到悲怆,却又难以割舍这份情绪,只能任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冲淡,然后在故人再度出现之时,一切的释怀都变成枉然。
季秋看了看苏夏那因为阴郁而下意识眯起的眼睛,及时扯了扯她的衣服让她不要继续盯着两个人看。白彦和沈星如没有发现苏夏在店里,接过甜品之后径直走向店里。苏夏回过头将脸藏在松软的棉服领子里,抿着嘴看向窗外漫天飘扬的枯黄碎叶。
场景还真是像呢,像是三年前见证辰旭向温萤告白时的公交车厢。
“走吧,”苏夏抽抽鼻子,将衣服的拉链拉上,“我晚上还有公共课,想早点吃晚饭。”
“你不好奇白彦为什么会在这吗?”
“我知道。”苏夏沉声道,“时聿说数学院有个研究生论坛,其他院校很多优秀学生都来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不告诉我?”
“没我们什么事,马上四级考试了,考试重要。”
“你真的把白彦当路人啊?”季秋提着书包跟上匆忙离开的苏夏,“你要是真的把他当路人,刚才就不会那副表情了。”
“嗯嗯,你说得对,我确实无法把他当作陌路人。”
“诶?”季秋的质疑像是毫无存在的意义,对方居然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我说过,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可是我不应该有一丝妄想再去打扰他。”
季秋不情不愿地嘟囔着,“你也太冷静了吧。”
苏夏垂头叹息,“高一时因为一点点不理智的冲动随意闯进了他的世界,现在的结果就是对我的惩罚。”
“仅仅是你自己在惩罚自己。”
“也许吧,但是这样能让我轻松一点。季秋,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漂亮的外貌,没有讨喜的性格,就连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学业和篮球都是我靠拼尽全力练习得来的,我确实给自己设了太多局限,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连我现在拥有的都会慢慢失去。”
太多局限,像是高压线一般将自己紧紧束缚在狭小阴暗的空间里。
多少次想要张开在禁锢下生长得畸形的翅膀,想要洗净一身我自以为已经腐旧的执念,想要自由,想要光环,想要被注视,想要走到日光之下。
想要的太多,却又只有自己能给自己这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可低头看看自己吧,即使不停暗示自己与常人无异,还是觉得自己卑微到极点。
晚上的公共课是马原,苏夏头顶的灯管一直发出噪音,随后便开始忽明忽暗地不停闪烁,课本上的小字密密麻麻,苏夏看得费力,撑着头看向窗外。天空已经黑透,今天本是干燥冷冽的天气,竟开始下起小雨。
糟糕,明知天气预报软件上写着今日有雨,却因为不信任天气预报的预测准确率而倔强地没有带伞。直到马原课下课之后,苏夏等了十几分钟,雨势也没有减小,苏夏将课本塞进书包,准备淋着雨跑回宿舍。
“怎么出来这么晚?”
女生走到楼梯口的拐角处,迎面撞上一个男生,苏夏抬起头,眯起眼睛费力地辨别男生的五官许久,还是从眼镜盒里摸出眼镜戴上,看清楚朝自己笑着的那张脸,兀自松了一口气。
“是时聿啊。”语气中夹杂着一点点的失望。和眼前这张面孔有些相似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出现在黑暗无人的教学楼,还和自己如此热情地打招呼,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惊喜吗?我担心你没带伞,所以过来看看,果然我来对了。”
苏夏礼貌地笑笑,“谢谢你。”
“嗳嗳,今天参加数学院研究生论坛的外校学生来报到,你猜我遇到谁了?”
“谁啊?”苏夏瑟缩着躲在时聿的大伞之下明知故问,她想听一听时聿眼中的白彦是什么样的。
“知江大学的白彦。”时聿毫不顾忌地说出这个名字,苏夏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心头一紧。
“白彦?他也来财法大了?”苏夏故作惊奇地反问道。
“知江只来了他和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就是他的女朋友吧,看起来蛮漂亮的。”
“嗯,你说的就是星如学姐。”
“他们导师研究的课题申请国家级科研项目成功了,所以他们虽然是客,我们几个高校还是要向人家取取经的。”
“嗯,他们很优秀的。”
“……对不起,我忘了……你……”时聿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骤然变得局促。
“没有关系。”苏夏机械地回答着,却一脚踩进了一个水坑,帆布鞋瞬间湿透了,刺骨的冰冷从脚面传来,苏夏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平稳的步伐。
“苏夏,你要加油啊,论实力,你一点都不输给他们的。”
“谢谢,我会努力的。”
我会,继续,努力的。
即使我已经深陷焦灼与虚无并存的竞争之中许久,我仍会沉溺流连于此。
为了赢,却不知为了赢过谁。
【八】
当星如学姐戏剧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苏夏怔怔地抱着厚重的民法停在了去食堂吃午饭的路上。
“学姐好。”不知为何,面对沈星如,苏夏有些心虚,视线飘忽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面对苏夏拘谨笨拙的礼貌,学姐哭笑不得,无奈地抓了抓自己柔软蓬松的长卷发,组织语言许久却只说了声“笨蛋”。
“苏夏,这次就算你觉得我在居高临下地说教你,我也要一吐为快。真没想到你能迟钝成这个样子,彦这么在乎你,你却完全辜负了他的心意。”
“星如学姐,你说什么?”苏夏认为,这句话从沈星如的嘴里亲口说出来,荒唐得不可理喻。
“彦跟我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妨碍你变得优秀,他的存在只会让你自卑、阴郁、偏激,直至最后不得不放弃和他在一起……”
“他离开的这两年,听说你一直稳居年级前五十名,他很放心,原来就算你的身边没有他,你也会永远平静淡然地保持优秀……”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彦难过到近乎破碎,但他想让你卸下他这个心理负担,轻装上阵继续朝前走,而我却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误会。我是喜欢彦喜欢了好久,我们也确实都考上了知大,但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他这次来,本来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和你复合,昨天晚上他在综合楼等你下课,却看到你跟着数学院的时聿一起走了,你知道的,时聿是数学院首屈一指的天才,让白彦都自卑得望而却步。听导师说从不喝酒的他一晚上灌了好多酒,今天上午的讲座都没有参加……”
“是我亲自问了时聿,才知道你还一直对白彦念念不忘,多亏了你这个逆天的追求者,让白彦自虐成这个样子。”
星如学姐的话还没有说完,苏夏早已泪眼模糊,强压着哽咽看向面前的女生,“彦在哪里?我……我想去见他。”
“我们下午回知江,第一班去高铁站的大巴马上就要到校门口了,你现在去的话还赶得上见一面。”沈星如跑过来拉住苏夏的手就朝校门口奔跑。
凛冽的季风从西北方向呼啸而来,却将漫天的绵厚云层吹远,正午的天光瞬间遍洒大地,天穹显得宽阔而广袤,女生们的脚步像是置于旷野之上,再也没有任何阻碍横亘在曾经的恋人之间。离校门口仅仅是几百米的距离,苏夏却觉得像是奔袭了许多天那样漫长,像是逆着时间轨迹回到原地去追寻那个被自己残忍放弃的男生,也去解救那个被困在过去的自己。
自己向来沉郁缄默地付出努力,小心谨慎地与人来往,现在看来,自己竟愚蠢得如此离谱,从未亲自问一问白彦的想法,就向他下了毫无余地的判决书。
财法大的校门越来越近,偌大的广场上已经停着一辆大巴车,眼见着白彦即将登车,沈星如焦急地大喊出来:“白彦,等一等!”
上半身已经探入车厢的男生动作停了下来,急忙循声回头,意外地朝两个女生跑来的方向望去。
“彦——对不起!”苏夏和沈星如在不远处站定,气喘吁吁的苏夏顾不上平复呼吸,鼓起勇气大声地嘶喊,声音却完完全全带着哭腔。
白彦没有说话,站直了身子微笑地看着她,阳光遍洒的柔光镜里,美好得像是虚幻的画面。
“去啊,快过去啊。”沈星如在苏夏身后轻轻地推了推她。
女生一边张开双手,一边向面前高挑斯文的男生小跑过去,男生目光所及,她每一次跑动,每一次跳跃都变成慢镜头拍摄的画面,永远铭刻在这段曲折情节的尾声。
那些年曾经互相奔赴的,互相救赎的,彼此都认定的那个牵手走到最后的人,终究只能是你。
我明白与你分别是预定的结局,也深知与你再次相遇是命运的安排。
那些离别的时光里,就像是蝉在夏日的余温中苟延残喘,我后来挨过了一整个漫长的严冬,才知道我原来并非脆弱如秋虫。
终于,你看见了我的蜕变。
我叫苏夏,我本就该如盛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