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没有比孤独的无依无靠的呼喊声更让人战栗了,在雨中空旷的黑夜里,在大雪乱踪的白昼里。
—题记
“1965年的时候,一个孩子开始了对黑夜不可名状的恐惧。我回想起了那个细雨飘扬的夜晚……”南门和孙荡,一个村庄,一个城镇,含载着孙光林已走过的所有生命时光。
就这样,在那个空旷的淅沥沥的暗夜,我不期然的和一个家庭相遇,和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的平凡家事相遇。记得那个雨天,在模糊不清的黑夜里,我努力追寻上那个孩子,跟着他的眼睛一同记录生命,挑选回忆马车,扑扑尘土,然后,在细雨中呼喊。
“当人们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时,就会珍惜自己选择过去的权利。回忆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可以重新选择,可以将那些毫无关联的往事重新组合起来,从而获得了全新的过去,而且还可以不断地更换自己的组合,以求获得不一样的经历。”重温作者的自序,沿着字里行间的轨迹,驾一辆回忆的马车,嗅着尘土,乘上暮色昏黄的光,赶赴一场关于告别的邀约。生活,重新开始了。
穿过时光的记忆脉络,马车激起阵阵喧嚣,记忆修改了初始的模样,驶过漫漫的回忆之路。重新看到孙光明时,他走出的已经不是房屋,而是走出了时间。在那个夏日中午,目击村人的喊叫像破碎的玻璃片一样纷纷扬扬。急步奔跑的父兄,母亲凄厉的哭叫,乱糟糟的村民,结果在一片哭喊声中表现。有线广播播送了孙光明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那是搬着凳子坐在广播底下的孙广平作为父亲最得意的时候。在那个孙光明失去生命的夏日,他的哥哥孙光林描述,那是平淡无奇的日子。
如同那车辙扬起的尘埃一般,短暂的喧腾之后,是永久的宁静。繁华稍纵即逝,喧腾是短暂的别名。死亡实在是不可预料的事,但却也是这个时空里任意时间都在随时发生的事情。河水明白这个道理。而我,也切身明白。
世间最叫人无助的就是别离,事世无常的车轮搅动着别离的愁绪,化作一缕缕无形的电波。颤悠悠登上封尘的马车,响起那通为距离所分割的电波。贯穿着女孩与母亲通话的稚嫩的十岁记忆。回首这掺杂成长的时间,仍能感受到那满载思念的喜悦。后面排队传来的催促声,使她惶恐不舍的挂断了电话,同时也切断了母亲说到一半的声音,那是她第一次挂断母亲的电话,也成了最后一次。
离家思情实在是太过于浓烈,走出房间,转身看着别的伙伴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失落与无助如同排山倒海般朝她袭来,夹杂着一种难言的苦楚,独自消散。从那之后,母亲的电话却总是接不通。女孩心生内疚,以为那接不通的电话是在惩罚她,而终日惶惶。女孩心里难过着,也懊恼着自己。
潮水褪去,尘埃终归宁静。被善意欺瞒的女孩,终到了识得真相的时候。在肃杀凌冽的日子里,在沉痛悼念母亲的标字中,尝尽了泪的涩。我和她一起在飘洒着白粒的空气里,撕扯着嗓子,颤抖的呼喊。努力挣脱大人的臂,却怎么也到不了母亲身边,不能,再不能,再也不能依偎在母亲怀中……
我的眼睛变得红肿,我握不住离驰的飞尘,我的嗓子变得沙哑,死亡的尘埃掩住了我的呼喊。死亡,是母亲的笑容只能在照片中看到,是小手再也不能被母亲温热的大手包裹,是无法再听到的温柔声音,是一朵没有颜色的花儿……
喧腾的故事留存我童年时期对死亡的理解与 感受。这感受和理解又一次以回忆的方式得到温度。记忆中的女孩,茫然无知,那通先挂上的电话,烙印为心头的遗憾。习惯了等待电话中嘟音过后,再收起手机。错失的告别早已成为心头的消不去的伤疤,唯有在剩下的岁月中学得珍惜。
扑落马车上的厚尘,那个女孩仍旧还会选择先挂断电话,明天和意外,谁都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后边的小伙伴拿起电话的那一刻,我猜,她们的心是雀跃的。
也许母亲并未在意那些细节,那些在小女孩心中是天大事情的事情。是女孩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母亲忽而离去的答案。而那个时候的天,好像是寒冷日子里不多的好天气呢!因为啊,记忆中的女孩在屋外凝望电话的身影不曾离去。
坐在马车上回望,透过弥散的尘埃,看见深远无云的蓝天,看见檐上停留的乌鸦,看见地下紧砌的灰砖,看见冻得发红的鼻尖和有着呼喘白气的女孩。这些在此刻都焕发光泽的往事给那个满身稚气却又有着小偏执的女孩描上了一层可爱的颜色。真想与她细语,轻轻呢喃。不敢轻易回忆的“内疚”,伴着那些尘土,就这样获得了不一样的旅行。
与书的约会,是与时间的约会,是与回忆的约会。细品回忆在漫漫人生路上卷起的滚滚红尘。是《在细雨中呼喊》使我依着他的样子,捡起了经历,乘着回忆的马车,走向时间。
时间将我们推移向前或向后,并且改变着我们的模样。我们活在现在的每时每刻,又无时无刻不在失去着现在,走向着未来。
挑选的回忆马车,记忆中的时间,以及对时间的感受,都在一路的车辙中扬撒,留下的是随风飘扬的尘土的味道。
白雪之于细雨。我,也是呼喊的人。
—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