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生厌

我们才在这儿住多久啊,老人家又生厌了,怪不得大姐二姐小妹都说咱妈难伺候,我还说就这一个老人,再难伺候,又能咋的?谁以前又不是没给她在一起过,无非就是事事顺着她嘛,要不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呵呵呵。

可是现在真是非同以前啦,她越来越老了,也越发糊涂了,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也越发让人不能接受了。

我们回来后,换掉了一些陈旧的家具、家电、厨具等什物,这让她生气,她生了气,就坐在屋里骂人,骂我们瞎是非,有俩钱了,穷烧。

比如我换个窗帘吧,她拄着拐棍,啪啪地捣着地,来到我门前冲我说道:“整个城里就你一家有钱!就你一家能住楼房!窗户有窗纱,又不透明,还装什么窗帘(原来的小房间,没装窗帘)?穷烧败!败家!有俩钱不花,急死你。”

我笑着说:“这不是没让你花钱吗?”

“不让我花钱,可那也是咱的钱,你咋就不想着给孩子攒着?”

“儿孙自有儿孙福,妈啊,您就别问了。”

她气哼哼地回她自己屋去了。

又一日,她见我坐着看书,就嘟囔我说:“我要是死了,那一点地,看来也没人种了。黄瓜番茄豆角子都快旱死了,也不知道去浇水。”

“那费啥事啊,我这就去浇。”我放下书,拎着桶去浇水。她看我一桶桶地拎,又心疼我了似地说:“别拎了,太热了。你接管子浇。”

我去接管子,她又说道:“你没干过活,又懒又笨的,接管子你也接不好,等大李回来浇吧。”

我苦笑,还是拎了几桶水浇了菜作罢。

前几天检查身体,我的血糖略微高了点,我想着不能吃甜食了,可是熬粥不下蜜枣葡萄干,她是不喝的,说没味。这些蜜饯类的东西,明知吃了不好,可也得单单给她做。大李说,她不能吃甜的了,骨质疏松。她不信,说她都吃一辈子甜的了,也没那么多事。们也值得依着她。

某日,我心血来潮,去超市买了二斤高粱面,做了一锅杂面馍。我想,多吃点杂粮,有利于血糖控制。结果她看到那一锅杂面馍,又捣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表情极其不屑地说:“你呀,净瞎糊弄,现在谁吃这个?看你瘦得,马上被风刮走了,还想着吃这东西?这是人吃的吗?过去那么穷,我们也不吃它,都是喂狗喂猪。吃这东西,越吃越瘦。吃了得肝癌!”

我看看杂面馍,红褐色的,还真像一块块猪肝子。心里又好笑又生气:“妈!你这说的什么啊?你这不是咒人吗?我让你吃了吗?”我皱紧眉头冲她急赤白脸地说。

她嘿突突地笑了:“不是我咒你,是为你的身体好。啥好吃啥,非吃这没有营养的东西干啥?”

嗨,真让我哭笑不得啊!

今天我下了换汤面条。问她是吃换汤的,还是吃蒜面条,还是吃白面条就炒菜。她来到厨房看我已做好了三种面条,手里正拿着碗打算给她盛饭。她哼哼着说:“你做得真好啊,可我就是不想吃。”

“那你想吃啥,要不我给你买。我觉得老年人胃口不好,吃面条软和些。”

“我不吃!你给我放一边去,我用锅。”

“好好好。”我赶紧把面条盛到一边的大碗里。给她腾出锅来。

当我和孩子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换汤面时,听到厨房里锅碗碰撞的声音。我知道她在做她想吃的饭呢?我怕她身体虚,做不好,又急忙跑到厨房问道:“你想吃啥,我来给你做吧。”

“不用不用。你那是啥饭啊!还给你多会做的样儿。”她绷着脸,一手拿铲子,另一只手去找油,锅旁放着拌好的面糊,看来她是要给自己摊煎饼了。

当她看到我把原来的油罐子换成了油壶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厨房,让你弄得乱七八糟,油罐子放油多好。谁用这油壶?你是给谁学的?”

“那个油罐子太大了,占地方,我马上再买一个小油罐。”

“败家子,早晚家让你败干。你看看一个厨房,你都添置了些什么啊!要什么沥水架?我的酱油醋材料面啥的都放锅台上多好。”

唉,我的先生大李今天又有事去了,要不然他也掺和进来,更热闹些。

可不是,昨天午后,我们刚睡午觉,正在似睡非睡之间,她拿着该洗的衣服,拐棍捣地啪啪响,从客厅往阳台去洗衣服,接着洗衣机伴着她的拐杖声呼啦呼啦,啪嗒啪嗒地响起来,我们哪还有困意。大李起来说她几句,不让她现在洗,她满是委屈。回到自己屋里就骂“这点子龟孙……”

大李很生气。我拉过来他,悄悄说:“要顺,要顺啊!子夏问孝时,孔子回答‘色难’,不管怎么样你说就说啦,要和颜悦色。”

大李挠了一下头,眉头一皱说道:“你不说她,你看,我们得天天乱着日子过。不过我也没吵吵嘛。”

“唉,我们来久了,她是厌烦喽。”我笑着说。

“她啊,一会儿就好了。”

她的确一会儿就好了。我们得学会习以为常。

今天中午,哈哈哈,习以为常。

她吃了她自己煎的饼,喝了奶粉。吃完了,问我说:“妮子啊,这是啥时候的饭啊。”

我说“午饭啊。”

“哦哦哦,我当是早上呢!我说大早上的,你做什么面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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