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客在金陵城里面呆了好几天,身上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了,他的脚印已经踏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脚下的草鞋已经残破不堪,自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般,已经顾不上打理自己了,蓑衣客肚子的叫声越来越响,几次想要去吃点东西,几次又忍住了,所幸开始的时候,身上还有酒,后来连酒也喝尽了,摸摸自己的口袋,还有点银子,就去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餐馆,迎来的却是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大,约莫在二十四岁上下的女子,打扮普通,但是身材苗条,韵味气质一点也不似寻常酒家,看得出是个有点身份的人。
“壮士,需要点什么?”那女人声音美极了,清雅的紧,如同春风扫过,细细的让人沉醉,蓑衣客却仍旧一副冰冷的样子,似乎没有被这丝温柔的风吹醒,面目怔怔着,身子板正地坐在那里。
“两碟小菜,打一壶酒,这酒呀半新半旧,半混半浊。”说完继续面无表情地坐着,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似乎仍这本来有点温度的话语顷刻之间,就消解在空气之中了。
“好咧,这就准备,壮士稍等。"那女子一点也没觉得有半点委屈,不一会儿,出现在蓑衣客面前的除了一碟上好的鲈鱼汤,一碟青嫩的青菜以及一瓶女儿红之外,还有一个手巾和脸盆。
当这些出现在蓑衣客跟前时,蓑衣客微微一怔,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细想自己不曾点过这等荤肉酒菜,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端来呢?他端直了身子,仔细瞧了瞧。然后说道:”你搞错了吧,我的钱不够不值这些酒钱,你把这鲈鱼汤拿走,这女儿红也换了吧。“
”换了,你这饭菜可是付了钱的,换掉且不可惜。更何况。。。。“那女子其实还想说你这饥肠辘辘的样子,还顾得上这个,看了看蓑衣客浑暗的脸,想想又咽下去了。那女子稍作犹豫但是笑脸依旧开口说话了。
”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饭钱已经有人付过钱了,你只管吃便是。“那女子仍旧笑着。
”是谁?快说,我从不欺负女人,但是或许也有例外。“蓑衣客说话了,这次这张紧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激动,那女子见此先前的那种大方之态,丝毫没有受到半分折煞,反倒笑了,笑得更加开心了。
“我说你这人,别人请客吃饭,别人求还来不及呢?你倒是好,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到把人吓个半死,你是怕是饭菜有毒,还是酒中下了蒙汗药呀。”
“别废话,快说。”蓑衣客的眼睛绷得更紧了,从瞳孔之中射出异样的光芒,直刺人心。
“也罢,说与你也无妨,不过你得先吃了这饭,不然即便你杀了我,我也不愿意说与你,因为我受人之托,怎么能不忠人之事,况且你们江湖人不也敬重这一条吗?我死了也值,倒是你闵中行就将就此在江湖之上传扬了。”说完话那女子扭过头便不再说话。
“谁告诉你,闵中行这个人还活着,这人早死了。”他的目光更加尖利。
“你,你……”憋着半天,那女子长叹了口气。
“也罢,我便看你如何害我,还会怕了。”蓑衣客漂泊惯了,虽然有着警惕,但是他倒也潇洒,自认自己不会败在一个女子之下,更何况真是仇家取他性命,眼下自己这副样子也不能奈他如何,倒不如吃饱了肚子,再做计较。
说完旁若无人的大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喝着酒,疲累数日,终究歇了口气。只留那盆中水搁一边。或许是太过饥恶,蓑衣客的两个菜很快便吃尽了,那坛老酒,自己已经喝的半饱,剩下的放在了酒葫芦里面。
这才回过头来说道:"你且说说你的来历,还有这酒食谁人所赠,一一道来,休要瞒我。"
那女子嬉笑道:“实不相瞒,我奉主家之命,在此接待于你,这银子是主家付的,主家让我告诉你十个字,王谢堂前燕,寻常百姓家,某要再找了,还是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你若明了,这几个字,就去找也没人拦着。”蓑衣客又一次很激动。
“你是说是绮衣派你来的,她还活着?那她为何不来见我。”蓑衣客略微有些痛苦,连日来的奔波疲惫没有这一点消息让他如此振奋,知道她活着,心里面有一点兴奋,知道她不来见自己,内心又很痛苦。
“无从奉告,我只听主人的话。”说完转身离去了。
谢绮衣没有在那场大火之中死去,作为江南有名有姓的公室巨族的遗脉,谢家风流史不绝书,可惜到了自己这一辈,竟然沦落风尘,少小之时,也曾习得翰墨,读的古书,可惜十一岁之时,家庭患变,自己家人惨死,自先祖谢安时传下来的宝剑,也落入匪徒之手,遥想王谢,声名显赫的煌煌功绩,竟然要掩埋泥土之下了,心中不免凄然,前不久的那场大火,是她生命之中的第二场大火,这一次老天帮助了他,或许是老天不忍心就此让谢家灭亡吧。总之,留她一命,另有用处吧。